宋羽回到宿舍门口，她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出一阵低低哭声。


    她脚步一顿，推门进去，哭声立马没了。


    对面床的小姑娘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宋羽想了想，还是过去，轻轻地戳了戳她肩膀：“怎么了？哭什么？”


    小姑娘倔强：“我没哭。”


    宋羽笑了：“你都这鼻音了，还说自己没哭？想家了？”


    这小姑娘叫孟春晓，十七八岁的样子，脸还带点稚气，她家在外省的小县城，跟着老乡一路倒火车转大巴，才来到鹏城打工。


    这一来，只怕是要过年才能回家了。


    白天忙还好，等晚上安静下来，心一空，就忍不住掉眼泪。


    她也怕人笑话那么大人还想家，就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这被宋羽发现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宋羽也是这样过来的，一开始住在宿舍很不适应，但慢慢地就习惯了。


    现在让她回家住，她还不乐意呢，回家要干家务活，哪里像在外面打工，只要照顾好自己吃喝就行。


    “你吃饭没有？”宋羽问。


    孟春晓摇摇头：“没有，我中午去看了下，东西都好贵啊，我想一天吃一顿就行。”


    宋羽皱眉：“那可不行，鹏城的物价是贵，可只要你勤快点，三餐还是吃得起的。你一天吃一顿，饿坏了谁管你啊？”


    孟春晓小声说：“我爸说要攒钱，寄回去给我哥娶媳妇。”


    这句话不说还好，孟春晓这一说，宋羽更要让她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了。


    宋羽没有亲兄弟，但她有个堂哥，她爸天天说什么以后他死了是要让堂哥来摔盆子的，所以比起女儿，他对这个侄子更好。


    不止自己的钱全往侄子那边倒，甚至还要女儿的钱给侄子花。


    宋羽出来打工三年了，每一年回家，堂大伯一家子人全都在惦记着她兜里的钱。


    宋羽就笑嘻嘻地说她都花完了，天天在外面吃饭买衣服，一个子都没有剩。


    家里亲戚就说她大手大脚，哪有女孩子不顾着家里光自己享受的。


    宋羽翻个白眼，她的钱不自己享受，难道要跟个傻子一样献给他们吗？


    宋羽不想当傻子，她也不想孟春晓当傻子。


    “刚出来哪里攒得下钱，好多东西都要买呢。”宋羽喊她，“我看你就一个盆，总不能洗脸洗衣服都用这个吧，走，我带你去夜市逛逛。”


    厂里只发了个桶，还有一床被子和一个盆，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全得自己置办。


    孟春晓确实想将就着用的，但被宋羽说出来，她脸有点红：“我没有钱，我爸妈让我先坚持这一个月，到时候留五十自己花，其他的再寄回去。”


    五十一个月，一天不到两块钱的生活费，这在鹏城够什么用啊？


    除非天天吃厂里最便宜的米饭加青菜。


    宋羽差点气笑了，又安慰她：“没事，厂里前三天的工钱是日结的，等下我带你去领。”


    宋羽带着孟春晓去办公室。


    孟春晓看着手里的十块，震惊道：“一天真有十块钱啊，我还以为是骗人！”


    她爸妈听到邻居说鹏城能赚钱，就把她送来了，也没人跟她说要干什么，怎么干，这几天她一直挺害怕的。


    “以后你好好干，工资肯定会涨上去的。”宋羽拉着她，“现在有钱了，可以去买东西了吧？”


    孟春晓犹豫了下，肚子咕噜发出一声，她耳朵红红地点头。


    今天的钱就先拿来填饱肚子吧，等明天赚了的，再攒着寄回家给哥哥娶媳妇。


    宋羽带着孟春晓去买了洗脸盆，又买了洗漱用品。


    小超市旁边就是夜市。


    “前面有家卖土豆饼可好吃了，他们家盒饭也好吃，买的人很多。”宋羽带着孟春晓来到土豆摊前。


    宋羽惊讶地发现：“咦，今天居然还有卤味。”


    那几盆卤菜分好类按照扇形摆得整整齐齐，颜色深亮诱人，香味一层压一层地往外涌。


    卖相跟香味都很不错啊。


    保险起见，宋羽问道：“老板，这卤味是你女儿做的吗？”


    林秋娇一边装土豆煎饼，一边点头：“对，都是我女儿卤的哦。”


    宋羽立刻道：“那都给我捡一点。”


    因为每种卤菜的价格不一样，林秋娇用一个搪瓷盆放在称上面，装好再倒回袋子里。


    她刚开始不会看秤，是卖水果的大姨耐心教她的。


    没多一会儿，林秋娇就琢磨明白了，现在越称越熟练。


    宋羽买了五块钱卤味，又要了个煎饼，她回头问孟春晓：“你要吗？”


    孟春晓闻着空气中的土豆煎饼香味：“我，我就要一个煎饼吧。”


    卤味看着好贵，这个就算了。


    买完宵夜，她们回到宿舍。


    这时候煎饼刚好到了还热乎乎，但不会很烫嘴的程度，外皮被煎得金黄酥脆，尤其是上面撒的辣椒粉，简直就是整个煎饼的灵魂所在。


    辣得过瘾，香得上头！


    她敢说，这家煎饼那么火，百分之八十都是冲着这口香辣味去的。


    “好吃吧？”宋羽去问孟春晓。


    孟春晓用力地点点头，眼睛发亮：“好香，虽然有点贵，但是好好吃。”


    她一口一口吃得仔细，还意犹未尽地将袋子里掉的渣渣都倒在嘴巴里吃掉。


    宋羽打开装卤味的袋子，递给孟春晓一根木签：“来吧，我请你吃。”


    孟春晓连忙摆手拒绝：“不行，这个那么贵，我怎么能吃你的呢。”


    宋羽：“这有什么，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的话，到时候请回来就好啦。”


    孟春晓内心还是有点挣扎，因为她家里人说，钱不能乱花，要全部攒着寄回去给哥哥的，如果她不寄，爸妈肯定会觉得她不懂事不孝顺吧……


    可是这个卤味看起来真的好香啊。


    孟春晓内心挣扎一番，最后还是没能抵住卤味的诱惑：“……好，那我就尝一点，我下次请你吃东西。”


    她用签子插起一块莲藕，莲藕切成刚好的厚度，卤得透透的，表皮泛着酱色油光，一口下去，脆中带辣，还透着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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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方方正正的豆干吸饱了卤汁，一口咬下去，那股浓香直接炸开！


    金针菇也是沉甸甸的，浸得变了颜色，夹起来时候，还往底下滴了一点带着卤香的汤汁。


    她仰起头，将金针菇吃进嘴巴里，随着咀嚼的动作，咔擦咔擦的声音从口腔穿到头顶，有种被香到天灵盖飞起的感觉。


    卤海带更加不用说了，吃卤味必不可少的，柔韧又有嚼劲，越嚼越香。


    宋羽也是一签子接着一签子往嘴里送：“好好吃，果然是小叶老板的手艺，要是有碗米饭就好了，可以配着饭吃。”


    卤素菜都那么香，如果是卤肉，那得有多好吃啊。


    宋羽简直不敢想象。


    两人吃饱喝足，孟春晓负责收拾东西，等洗好澡，她躺在床上，此时脑子也没有心思去想家了，全在想刚刚吃卤味。


    -


    等修摩托车那边活干完，阿威几人也来到小院帮忙装修。


    孙天宝一看：“哎呀，你们来得正好，现在开始做防水，来来，一人负责一块，都给我认真做好咯。”


    阿威左右张望：“翔哥呢？”


    孙天宝：“翔哥跟嫂子去卖土豆煎饼了。”


    阿威震惊，怀疑自己听错：“翔哥还会做土豆饼？真的不是强买强卖吗？”


    毛仔学着孙天宝之前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你懂啥，翔哥现在不一样了，小溪之前不是学做菜吗，她学得可厉害，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吃，还教会翔哥做土豆煎饼，现在就在夜市摆摊，我刚刚还去看了一眼，来买的人可多了，翔哥说等下给我们一人一个尝尝。”


    孙天宝一边刷防水，一边说：“撒上辣椒粉，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因为院子也在整改，单个的燃气灶已经被拿到三楼。


    叶从溪刚刚数完一套数学题，她动了动脖子，去厨房做点东西放松一下。


    将卤水重新烧开，关掉火，把泡在水里的卤素菜都放到锅里，让它们慢慢入味。


    叶从溪心想，等赚到钱了，店里要弄一台冰箱，三楼这边也要买一台冰箱，不然卤菜都不敢做多，怕放着坏掉。


    将卤好的菜盛出来，她先给张阿婆他们松一点，然后又回到小院。


    “天宝哥，我又做了点卤味，你们休息下来尝尝吧。”


    孙天宝眼睛一亮，激动道：“来啦来啦。”


    本来下午卤的那一大盆卤味，说是卖剩下的就留给他们尝尝，结果生意太好，根本剩不下来。


    还以为今天没希望吃上卤菜，没想到他溪姐又卤了一锅。


    阿威夹起一片藕片，嚼两下，整个人愣住：“我天，这味道太绝了，小溪，你手艺可以啊。”


    “叫什么小溪，这是溪姐。”毛仔吃着一块卤豆腐干，吃得津津有味。


    溪姐做的东西怎么都那么好吃，以后他不要跟翔哥混了，他就跟着溪姐混！


    跟着溪姐，才能吃饱饭，而且是超级无敌香的饭菜。


    阿威改口改得比谁都快：“对对对，溪姐，这是溪姐，等开店那天就卖卤味吧，这饭店肯定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