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沙桦的身份证件还没有办理下来，无法搭乘常用交通工具，江絮只好高价租赁了一辆私家车，让司机师傅带他们去往离海城二十多公里的方溪山。


    两人站在山脚下，仰头看去。


    方溪山是方圆百里内最高的一座山，现在正值三月，满山的梨花盛开，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层白雪覆盖着山体，在一众青山之中显得尤为惹眼。


    这样的美景本该吸引大量的游客，但奇怪的是，这座山体看起来并没有被开放的痕迹。若不是山顶有一处中式建筑，恐怕会让人以为这座山从未被踏足。


    沙桦的视线落在通往山上的石阶旁的梨树上挂着的一块不算惹眼的木牌，上面写着：“玉氏私有，未得允许禁止进入。”


    沙桦指了指木牌，但江絮置若罔闻，径直登上了石阶。


    看着越走越远的江絮，沙桦也不再多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半山腰，忽然见一身着深蓝色长袍的蓝瞳少年站在路口挡住了道路。


    沙桦拉住他的衣角，不知该怎么办。


    “少主。”两人刚走进，那人便抱手作揖，似乎在行礼。但他并未让路，而是看向江絮身旁的沙桦，问道：“这位是？”


    “我带来的人你也要询问？”江絮不满道。


    “家主说过，非玉氏族人不可进入。如果他不是少主的命定之人，恕我不能放行。”少年低下了头，却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斯年，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直”江絮气得发笑，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无奈道：“他是，现在可以让他和我一起上去了吗？”


    “可以。”玉斯年往一旁退了两步，眼见两人即将上山，他又伸出手臂横在他们的身前，叮嘱道：“他在没有得到族中长老的认可前，少主万万不可擅自告诉他族中的秘密。”


    “我知道分寸，这段过往我也不想提起。”


    江絮拍开他的手，拉着沙桦望上面走去。


    石子路通往山顶的建筑，但他们拐身往一条狭窄的巨石缝隙里的小道走去。


    虽然满心疑问，但是沙桦依旧沉默地握紧他的手，跟随着他的脚步。


    “你知道我的小猫是怎么亖的吗？”


    看着他的侧脸，沙桦却感觉他此刻是难过的。


    他摇了摇头，不想知道。


    江絮没看他，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小猫从小五感缺了四感，因此总是被欺负。即使它总是能收获猎物，但依旧没有猫愿意和它做朋友。为了保护自己，它渐渐地变得感知不到情绪，变得冷血。后来，小猫因为常年孤独生了重病，最终不治身亡。”


    穿过狭窄的小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原野上长满了鲜花青草，江絮看了一眼原野正中间堆砌起的小小土堆，走到了断崖边。


    沙桦顺着他的视线晃了一眼小土堆前竖起的木牌。本该完整的墓碑只剩下一半，写着“之墓”二字，写有名字的那半截早已不见踪影。


    沙桦走上前去，断崖之下云雾缭绕，不小心落下的石子激起水声。他侧脸看他，说道：“你的小猫叫什么名字，我们给他竖个新墓碑吧。”


    “他叫……”江絮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又上扬起嘴角笑得张扬，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的背部。两人眼中倒映出彼此的模样，江絮说道：“他叫玉江絮。”


    “住手！”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巨大的水花声在空谷中被无限放大，随后归于平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为首的女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跑到断崖边。云雾被拨开，湛蓝的一滩湖水显露在众人面前。


    “我以你母亲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将他救上来！”女人眼里充满怒火，仰头怒视他。


    江絮站在原地，面上镇定，“我现在是沙桦，你的儿子在水下。要救你自己救。”


    “逆子！”女人紧锁着眉，道：“山神大人不会饶恕你的！”


    话落，水花溅起，女人纵身跳下，没入湖水之中。


    江絮瞳孔猛缩，定在原地迟迟挪不动脚步。


    “少主，早就说过族史要好好学。”满头白发的长老负手而立，叹了一口气道：“山神大人五百多年前便在此设下结界，凡进入方溪山者，灵魂皆会显露。”


    江絮这才反应过来，为何玉斯年当时阻拦得是有着江絮外貌的沙桦，而不是自己。


    “夫人！”


    众人垂下头，齐声说道。


    哗啦啦的水溅了江絮一身，他却敢怒不敢言。


    “你真是命大！”江絮的视线落在一旁被玉灵打捞起的沙桦，咬牙切齿地说道。


    女人瞪了他一眼，扭头嘱咐道：“斯年，你先把这位年轻人扶回少主的房间。”


    沙桦呛了好几口水，此刻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要被带往哪里，他有些害怕地将视线投向了江絮。


    视线交汇，江絮很快便挪开了眼睛。


    真是命大，竟然还有力气挑衅我。


    耳朵突然一阵疼痛，江絮被迫低下头颅，“族史抄得还是不够多，竟然敢在山神大人的地盘动手。现在就跟我去宗祠，你父亲准备好戒尺等你了。”


    宗祠是江絮最不想去的地方，无他，小时候受罚太多次了。


    一尺宽的戒尺，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玉翰庭总是会让他跪在祠堂受罚。


    依稀记得，上次受罚时他刚化形。浑身被打得没一寸好的，白色的衣衫染上好大一片红色，玉涵庭和族中长老这才答应放他离开方溪山。


    祠堂位于这栋中式建筑的正位，一进庭院就能看到，通常情况前都呈大门紧闭的状态，但今日却敞开了。


    族中几乎一半的人都在庭院中站着，看见他来，默契地让开了道。


    祠中常年点着盏盏莲花灯用于照明，即使此刻天光大亮也没有熄灭。正中摆放着历届家主及其妻子的派位，长老牌位和族中奉献巨大的成员牌位则摆放在祠堂右侧，其余方溪山成员的牌位则在左侧。


    每次跪在祠堂江絮都会低着头，唯独离开前他抬头看了祠堂正中牌位后筑起的巨大的山神像。


    他跪坐在殿前的蒲团上，恍若隔世。


    玉翰庭点燃三炷香向着山神像拜了拜，道：“你可还记得你能离开方溪山的前提是什么？”


    江絮低着头，不敢看向殿中摆放的牌位，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他不愿担起这份大任。


    “寻找命定之人，带回成婚。”


    族中擅卦象的长老说，在三十岁前玉江絮寻找到命定之人，方能得到山神大人的认可，彻底破除诅咒，获得神力。


    玉翰庭为了他能够顺利地继承家主之位，才松口同意放他下山。


    “既如此，你为何要杀他。”玉翰庭语气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说一个陈述句，然而出现在身后的灵像却在告诉江絮，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


    不过一瞬，灵像散去。玉翰庭拿下放在案台上的戒尺，道：“手伸出来。”


    虽不情愿，但江絮自知理亏，将双手举过头顶摊开。


    啪！


    族中有规：凡为违背族规者求情者，同罪。


    众人默默低下头，没有人上前帮江絮说好话。


    手掌红肿不堪，冒出血珠。


    梨花飘落在门槛处，又被一阵风掀起。一只灰褐色的小猫掠过走廊，闪身进了宗祠，带进几片花瓣。


    “大胆！”玉灵夫人率先看见，厉声呵斥。


    “你来干嘛？”江絮歪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沙桦，有一丝诧异，随后便不耐烦说道：“这是我的家事儿，滚远点儿！”


    “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你就敢拦？”玉灵夫人走上前来，和玉翰庭一左一右站在两人身前。


    “不知道。”沙桦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我倾尽所有也要保护之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江絮低下眼眸，一把将他推开，道：“你拿什么护我？果然是只傻猫，自己一无所有也不知道。”


    “闭嘴。”玉翰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向沙桦说道：“他方才可是要杀你。”


    “不是。”沙桦挺直了腰，辩解道：“我生活之地缺少水源，他是怜惜我才将我推下去的。”


    江絮目瞪口呆，想要出声嘲讽，却发现玉灵早已给他施了禁言咒。


    玉翰庭被他的话干沉默了，沉吟半晌，才道：“若他就是要杀你呢？”


    沙桦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怨、不悔、甘之如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还是别管了。”玉灵看向玉翰庭，示意不必再问下去。


    家主重重叹息了一声，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


    “少主，你以后就是有妻子的人了。”


    “恭喜少主啊，得一真心人，祝白首不离。”


    “通过了家主的考验，你们一定能长久。”


    年轻一辈的上前将他们俩团团围住，各个喜笑颜开，江絮咬紧后槽牙挤出一抹假笑。


    “你们寡久了吧？喜欢包办婚姻吗？我很擅长乱点鸳鸯谱。”江絮心如死灰，拉着沙桦的手挤出重围，“我得去找玉黎大人治疗，恕不奉陪了哈。”


    江絮：命中有夫，作点儿怎么了[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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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一无所有，你拿什么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