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鹫低眸对上沈容容笑吟吟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沈容容为何突然问这个。


    她是喜欢周祈越单纯地好奇，还是说是在试探她对周祈越的心思？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能让沈容容察觉出她对周祈越有意思。


    事实上，她也不喜欢周祈越。


    她讨厌他。


    讨厌他的清高自傲，讨厌他的目下无尘，讨厌他眼中流露出的鄙夷。


    他只不过是出生的运气比她好一点，如果她能有他的家境，一定不会比他差！


    “喜欢的人？”沈鹫佯装惊讶，随后又垂眸仔细想了想，摇着头说，“他在学校里并没有特别对待的女孩子，我想，以周祈越的性格这辈子都很难喜欢上谁吧。”


    沈鹫一面说着一面仔细观察着沈容容的反应，她听了沈鹫的话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异色，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他那种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他喜欢模型的可能性都比喜欢人类的可能性大。”


    “对了，你家在哪啊？”


    沈鹫熟稔地报出了一个名字：“樟华府。”


    这是沈鹫家附近最好的高档小区。


    沈鹫之前进去过一次，宛若走进了一个新世界，整齐平整的街道，优美的绿化，配套的儿童游乐园设施，甚至还有一个针对业主免费开放的健身馆和游泳池。


    可落在沈容容耳中，却是一个缺点满满的地方。


    “你怎么住在那儿？我之前找朋友玩去过一次，周边坏境不好，好像有许多老房子没有拆，天知道会流窜出什么人，又是在文化街上，一定很吵，晚上能睡好觉吗？”


    沈鹫握紧了指尖没有说话，她知道沈容容没有恶意，可她的话却比那些充满恶意的语言还要刺痛她的心。


    沈容容忽而坐直了身子，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沈鹫：“啾啾，我去你家玩，好不好？”


    “下次，你也来我家玩。”


    沈鹫对上她纯澈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想拉着她去破旧的老小区看看，让她看清楚会是什么人住在那儿，也让她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但她只是恍惚了一下，就扬起一抹浅笑：“你不是还要和家人去酒店吃饭吗？”


    “周祈越都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抱歉啊。”沈鹫一脸歉疚地说，“今天我家会有亲戚朋友来做客，所以不太方便带你回去。”


    沈容容一脸沮丧地靠了回去：“好吧，那我下次再找你玩。”


    “你们原本打算去哪个酒店？”


    沈鹫想起她在班里说过要在过生日的时候请同学们去威斯酒店吃饭。


    她从来没有去过，但也听说过威斯酒店的大名。


    它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也是本市最难预约的酒店，先不说吃饭时所需要的花费，能不能约到都还是一个问题。


    但如果是沈容容的话……如果是她，不仅能约上最好的包间，还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接待。


    “威斯酒店。”沈容容无精打采地说，“它们家的饭菜也没什么好吃，还不如我家里的呢。”


    “家里的饭菜固然好吃，但不适合招待朋友。”沈鹫低眸说，“我家下周有人过生日，想邀请亲戚朋友去威斯酒店，我爸妈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一直被亲戚们看不起，如果能请他们去那儿吃饭，他们以后一定会对我爸妈刮目相看。”


    “只不过……我听说它们那儿很难约，余留的时间也不多了，估计这次只能先随便去别的饭店看看了。”


    “这有什么难得？”沈容容说，“我经常邀请朋友去威斯酒店玩，那儿的总经理很有趣，常年给我家留了一间专属包间，我帮你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就行，你到时候就去我那间。”


    沈鹫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她的目的达到了。


    “太好了。”沈鹫一脸惊喜又感动地感谢沈容容，“容容，谢谢你，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还好有你帮我。”


    沈鹫在沈容容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理性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态，这一瞬间沈容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减轻了当时不小心撞到沈鹫时的愧疚感。


    沈鹫当时被她撞了后，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接受她一丁点的金钱补偿。


    她发出的转账与红包，沈鹫一个也没收。


    她出生优渥，但也不是傻瓜，她的身边围绕了太多求财的人。


    她不在乎钱，只在乎真心。


    “不客气。”沈容容扬着下巴，可爱的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一点小事而已。”


    “对我来说不是小事。”沈鹫握住沈容容的手，眼睛盯着对方的眼睛，“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鹫的眼睛很漂亮，很纯澈，当她水汪汪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怜爱之意。


    美好，单纯，脆弱，可怜，像是月夜下安安静静挂在枝头的小白花。


    沈容容的脸颊一阵发热，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没……没什么啦，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好朋友？


    呵，不是的。


    如果她知道，她其实是她口中不知道会流窜出什么人的人，只会对她避之不及。


    “对，我们是最好的好朋友。”


    沈鹫说完，又微微蹙眉，一脸苦恼地说：“在威斯酒店一顿饭大概需要多少钱，我们邀请的人很多，大概会有三四十人，需要先付定金吗？”


    沈容容果然如沈鹫预想的那般，一拍胸脯格外豪爽地说：“钱的事不着急，到时候都记在我的账上就好。”


    沈鹫正要出言拒绝，却被沈容容提前预判到，她倾身向前，一把捂住沈鹫的嘴巴。


    “不准说不需要，也不准拒绝。”


    “这顿饭就当做是我为之前不小心撞到你的赔罪，你要是不收，我再也不理你了。”


    沈鹫水润的眸子蓦地睁大，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沈容容的掌心下是她柔软的唇瓣，每一次呼吸时吐出的热气尽数落在她的掌心，干燥的手掌很快变得潮湿闷热……


    沈容容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有几分不对劲，脸颊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发烫。


    她收回手，视线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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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移开：“你听见我说的没，要是你还……”


    她话还没说完，沈鹫温柔而又坚定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她耳中。


    “好。”


    她转过头对上沈鹫笑吟吟的眼睛，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好漂亮，好温柔，她好喜欢和她在一起。


    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会温柔安静地听着，不会指责她，不会规劝她。


    只会用那双漂亮水润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支持着她。


    她喜欢干干净净的她，如果能顺手为她解决一点小问题得到她钦慕感动的眼神，会比她骑着机车在山路上飞驰还要爽。


    沈鹫弯眸浅笑，眼角眉梢的弧度像是一汪被春风吹起涟漪的湖面：“等我比赛拿了奖，我也请你吃饭好不好，也不许拒绝我。”


    “可能不会很贵……”沈鹫轻声说，“但那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你……你不会嫌弃吧？”


    这番话听得沈容容心花怒放，她一把抱住沈鹫的胳膊：“当然不会啦，啾啾请的就是最好的！”


    沈鹫告别沈容容后，背着书包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樟华府的方向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街上已没有那辆显眼的私家车后，立即转了个相反的方向。


    她穿过一条街道，仅仅是一街之隔，街边的风景就完全变了样，就连街上的路都变得老旧而破烂，低矮褪色的砖红色居民楼静静坐落在闹市中。


    小区门口开了十几年的小卖部出售着廉价的麻辣食品，一毛，二毛，五毛，烫着棕色卷发，脸画得很白的阿姨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看着电视。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候，银色铁门大开着推至两边，狭小的通道进进出出了不少人，其中以上学的学生和老年人最多。


    沈鹫不似在学校里那般热爱交际，受人欢迎，相反脸上是一种极为平静的沉默，她没有笑着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背着书包麻木地往家的方向走。


    小区里是灰色的水泥地，每一栋的楼下圈出一块草地，但并不是那种整齐的草坪，而是遍布杂草野花的草丛，有些地方甚至有半人深，还有些角落被一楼的居民开垦出来种着小葱，辣椒等蔬菜。


    她经过自家居住的七号楼后面时，一阵难闻的恶臭席卷而来，是她家楼下的疯傻子发出的。


    沈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傻的，只知道自她记事起，这傻子就被家人关在连接着阳台的卧室。


    他很臭，身上永远脏兮兮的，只会乱吼大叫以及用头撞击着墙壁，有人经过时，他就会流着口水傻傻的笑。


    很奇怪，困住他的阳台并不高，只到他的胸口，但沈鹫从来没见过他翻出来逃走。


    沈鹫很快走到家楼下，她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家的窗户，而是单元楼前的空地。


    杂乱的景观树前停着一辆熟悉的枣红色摩托车，车身半旧，但还算干净，紧接着沈鹫又看见了第二辆，第三辆……


    她的心蓦地沉入谷底，男人们杂乱的吆喝声，大笑声透过窗从遥远的天空传至她的耳边。


    她知道，今天晚上她又不能睡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