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周五晚自习下课，苏杳给远在延陵的弟弟打了个电话，她问他什么时候往老家转，学籍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估计要到过年。”弟弟在电话里告诉苏杳老师不让他走，“你知道的姐，我学习太好了，我一走，都没人给班级争光了。”


    “……”


    苏杳看弟弟状态不错，放下心。


    她提起自己今晚联系他的主要目的：“我一会儿发一些图片给你，你空的时候把它们打成文档，再转发到我Q.Q。”


    “噢。”苏曳早已习惯被他姐驱使，以至于后来每次听到命令都无条件执行，绝不多问，他只问她什么时候要。


    苏杳想了想，说尽快吧。


    苏曳：“没问题。”


    姐弟俩又闲聊几句，切断通话。


    苏杳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合起眼，在心里开始默背今起天一整天的学习内容。


    这是她从小开始坚持的习惯，因为——夜晚的记忆力于她而言是一天内最好的。


    她能因此拥有长久记忆。


    把今天输入的知识从头至尾回忆一遍，遇到不确定的小点打开笔记反复温习，等做完所有一切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苏杳在床头贴着的便签上打对号。


    同时，在整理方言词典这一待办事项上，她做好标记。


    *


    周二有节体育课，临上课，体育老师来教室通知体育委员领人去取器材。


    “跑三圈，做广播体操，然后你们各自玩各自的。”体育老师说自己一会儿有会要开，没时间监督大家锻炼身体。


    他耳提面命，跟大家讲不要偷懒懈怠：“现在我说什么你们不当回儿事，以后有你们哭的。”


    老师一口流利的竞城话通过中年男人特有的嗓音，在操场上空飞扬。


    队伍中有同学接话，回答他没问题。


    “老师你就放心去开会吧，我们肯定不偷懒。”


    “是的老师我们会互相监督的。”


    信誓旦旦做出承诺的祖国未来的栋梁们在老师刚离开一分钟后便原地解散。


    杨素素也跑到了苏杳身边，喊她回教室。


    “我想去洗个头发，”杨素素跟苏杳打商量，“本来打算今早洗，但是又起晚了。”


    在教室洗头这件事在高中生活中很常见，尤其对住宿生来说。寝室的洗漱池卫生间都需要排队，遇上高峰期，不是每一次都能排到的。


    杨素素把头扎入水池中，跟苏杳说也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可以发善心给宿舍多修几个水池。


    苏杳想了想答：“等我们毕业？或者是我们毕业几年后。”


    苏杳听过类似的定律，就……一切好事的发生都会和祈愿本人无关。


    她们初中就是这样，刚把她们那届呼吁增添图书的学生送走，学校就修了新的图书馆，建了多媒体教室。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杨素素叹气：“啊，可真烦。”


    苏杳把水温在杯子中调好，给素素往头上倒，她怕泡沫冲不干净，伸手帮忙抚了两下，手掌小心翼翼地穿过发丝。


    “小雨。”杨素素冷不丁喊她。


    “怎么了？是不是我力道不行？”


    苏杳停下动作，听见素素忽然说，“要是我是个男生就好了。”


    “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会追你的。”


    “你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好。”


    “美丽善良温柔有才华，这些都是你身上不值一提的品质。”


    “真遗憾啊苏小雨，你永远都感受不到自己是多好的人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苏杳觉得感动。她打算说些话回应她，隔壁男厕所传来声音。


    “杨素素你疯了？你是不是耽美文看太多，性取向也被影响了？还有你自己受影响就算了怎么还要拉上我们苏苏？”


    男厕所和女厕所只有一墙之隔，方便大家洗手的水池同样。


    离得近，不隔音，对面产生丁点动静，这里都非常清晰。


    杨素素捕捉到熟悉的声音，生理反应般和对方开启斗嘴模式：“杨一宁，偷听别人说话是会长针眼的你不知道吗？”


    “？”


    待两拨人在卫生间外碰上，苏杳才发现刚刚不是只有一个人。


    林浥也在。


    苏杳帮素素拿着洗发水和干发帽，抬头打量少年，她看到他应该刚运动过洗过脸，脸上有湿痕。


    忆起方才素素的发言，苏杳虽不知他有没有听到，但不自觉地耳朵发热，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试图给它降温。


    前面那两人正吵得热火朝天，步伐都不自觉快了起来，于是，以正常速度行走的两人因为步伐相近，距离也变得有些近。


    回教室的路不长，一分钟不到就可以走过全程。


    苏杳把这一分钟掰成六十秒用，她在心底计时。


    37、36、35……32……


    28这个数字在内心浮现的刹那，刚刚吵架的那两位高中生从远处折回，语气严肃忽然同二人讲：“我们班和隔壁班打起来了，就在操场。”


    两人在该话多的时候话格外少，配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颇有种人狠话不多的意味。


    苏杳以为是打群架，还在思索要不要叫老师。


    等几人急匆匆赶过去，看到操场上无比和谐的画面，苏杳发出疑问。


    “确实是打起来了啊，就……篮球比赛。”杨一宁弱弱解释，“好吧……我刚刚也是只听到了一半。”


    他自我反思：“断章取义真不可取！”


    “……”幸好没去叫老师，苏杳想。


    来都来了，杨一宁游说林浥上场。他可怜巴巴卖惨，指着篮球场上的阵营给眼神丝毫不起波澜的男生看：“2：13欸林哥。”


    “对，你没有看错，2是我们。”杨一宁怕林浥认不清同班同学的脸，一一给他介绍，“对面有几个校篮球队的，特别爱针对我们班，说我们班的学生都是书呆子，除了会学习，什么都不会。”


    “还有现在在运球那个看到了没？叫杨振，杨素素她发小，学习不咋地，但眼光挺高。高一刚入学，他就看上了我们苏苏，追苏苏好久了。”说到这，杨一宁发觉自己说的不是重点，他挑重点说，“哎呀，求求你就上场吧林哥，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有运动天赋，你总不能眼睁睁……”


    场上比分从2：13变成2：15，林浥轻点头，止住杨一宁的阿谀。


    苏杳看到男生脱掉身上的校服外套，把外套递给旁边的杨一宁。


    他里面穿着件深灰色半袖，苏杳替他打了个寒颤。


    这几天，小城起风降温，些许严寒。


    不远处有呼喊声传来，苏杳看到是少年走到了场中央。几个同时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学生们都各自停住手里的运动，快步往篮球场凑。


    “百年难遇的大比拼。”


    “快快快。”


    杨素素甩甩自己半干的头发，示意苏杳也往前。


    “来都来了小雨。”素素拿出最经典的劝人词。


    苏杳不懂规则，对篮球也没有丝毫兴趣，以前碰到班上的人喊她去看篮球比赛，她都人到场脑子留在教室。


    早知道就多研究一下。


    就算只研究一点点，也不至于现在跟看天书一般。


    苏杳的目光动也不动锁着场上的少年，内心疑惑：他没怎么投球，似乎更习惯把投篮的机会给别人。


    人群中有女生发出相似的疑问：“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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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那位是不是压根不会投篮啊？”


    “怎么可能！”有懂球的同学迅速接话，给大家做科普。


    先讲他运球的姿势、传球的准度……又夸他懂得配合。


    这位同学再三同大家强调：“团体赛最讲究的就是配合。”


    苏杳看到场上的比分逐渐持平。


    清晰的视野中，少年熟练地运着球，连续躲过对面几人的袭击，他动作利落，姿态轻盈。


    “班长。”他难得发出声音，示意班长接他的球，声音干净，有些低。


    周围迅速议论声四起。


    “怎么回事，他声音也这么好听？”


    “是啊，真的好听，都有CD质感了。”


    “要是他能多说几句话就更好了。”


    杨一宁抱着处于话题中心那人的校服，脸上堆满笑，他语气自豪加进大家的对话：“都看到了吧，顶级帅哥，百万声优，我们班的。”


    “……”


    赛程快过半，场上有中场休息的趋势。


    杨一宁急忙把手里的校服塞给离他最近的苏杳，交代她帮忙拿一下，他说他得赶紧去买水，感谢他林哥。


    等杨一宁离开，苏杳不自觉把衣服拿得离自己远一些，她怕衣服主人有洁癖。


    假如他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洁癖严重，喜欢他的某个npc碰到了他的衣服，他眼睛都不带眨的把衣服丢进垃圾桶。


    她应该会伤心的。


    伤心会影响学习。


    苏杳自知自己也并不清白，她此刻就是个npc，帮忙拿着他的衣服，也确实——喜欢他。


    可她不想影响学习。


    于是，她尽量和一件校服保持距离。


    哨声响，中场休息。


    苏杳注意到自己班上的同学都往这个位置来，半攥衣服的手指微顿。


    “原来你球打得这么好，”体委走在林浥身旁，夸赞的话一直没停，“以后多约啊。”


    大家明显心情都不错，素素锐评：“也对噢，他们难得有一雪前耻的机会，心情不得好到天上去了。”


    声称去买水的杨一宁迟迟没回，班长到隔壁借了几瓶运动饮料过来，给大家各自扔一瓶，他怕林浥不接，解释说就当他买的，等这边比赛结束，他立马买新的还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班长的话说服，少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苏杳和操场上众多的观众一样观察着他，他短发微湿，阳光洒在上面，有种老电影的泛黄质感。


    苏杳这才发现，他的发色并不是纯黑。


    栗色偏多，还有少许灰。


    应该就是原生发色，发根处没有分界线。


    等苏杳把注意力从少年发顶移开，裁判吹哨示意大家上场。


    “走吧，林浥。”


    “稍等。”


    苏杳看见少年说完这句话，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由于没找到，他往自己班级同学的位置移了几步。


    “苏杳。”


    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


    被叫到的人立刻起身。


    “杨一宁去给你买水了。”苏杳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是在找杨一宁，可杨一宁同学实在是速度太慢，一直一直不回来。


    男生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后，他微微蹙眉，目光扫向自己右手手腕。


    苏杳跟着少年的视线观察到他手腕处有红痕，应该是刚才打球时不小心碰到。


    苏杳还未来得及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就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搭上黑色手表表扣的位置。


    指尖轻用力，“咔哒”一声后，精致的扣环松开。男生利落地把手表从手腕取下，把表递给苏杳。


    他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