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琞都篇:离歌(五)

作品:《重生在白月光男主黑化后

    他这话中非但无半点对君父的敬畏之心,倒似面前的人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蔺朝澜大步近前,轻轻扶过他的臂膀,低声嘱咐:“鹤知不得无礼。”转而又对琞王道:“父王身子可好些了?”


    琞王长叹一声,掀开纱帐走了出来,并未看蔺朝澜一眼,只是慈爱地望着蔺鹤知,蔼声道:“两年前的事父亲并不怪你,然眼下既要赴邺为质,父亲须得嘱咐你几句。”


    蔺鹤知只觉头疼欲裂,他极力抑制着喉中的颤抖,平道:“说。”


    琞王一叹,面上的和蔼之色逐渐褪去,“虽说你母亲确为邺人,但你身上流的是我琞国王室的血,你便需谨记,既为琞人,头断血流亦不可投敌国!若是在邺国行差踏错一步,动了邪念,届时,便连父王也救不了你了!”


    话音落下,周遭仿佛有一瞬的凝滞,耳边杂声好似终于被掩盖过去,蔺鹤知攥紧的手悄然一松,他忽地仰首低笑数声,思及过往,竟一时有些失控:“王上既这般疑我,两年前便该问我之罪,枭我之首!便该昭告天下我蔺霄是何等窃国蠹政的逆臣贼子!却何故徇私包庇,留我性命?王上一意孤行,可曾问过我愿不愿受此恩惠!”


    他连发数问,清冷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少,但顿了顿便接着冷笑道:“说到底,死与不死皆随我愿,本就不必旁人左右,王上何苦忧心无法相救?”


    此话一出,连蔺朝澜都有些惊着了,琞王更是不由得发起颤来,满眶的浊泪很快淌进眼角纹路之中,只听他连连痛道:“逆子!逆子!”说话间,身子已然不稳,似乎心伤到了极致。


    蔺朝澜忙上前将琞王扶住,一边抚其背,一边劝道:“父王莫怪,鹤知只是赌气胡言,并非……”


    蔺鹤知却不等二人多言,弯了弯唇角,出声打断:“听闻纪尧那庸才连亓州都守不住,竟纵得邺国杂碎侮辱我琞国百姓,实乃一桩大罪。王上自当立即将其召回琞都,收其食邑,贬黜调任,方可平息众怨。”


    言罢,他竟兀自从袖中掏出一枚刻满了篆书的玉圭,十分随意地掷在了地上,而后淡声道:“如今玉圭盟书亦已损毁,我与纪氏女的婚约更当顺势作罢,此后她自择姻亲,与我蔺霄再无半分瓜葛。”


    话里话外,竟似是厌恶纪家到了极致。


    琞王只觉喉中一阵腥甜之气,紧紧咬着后槽牙道:“好!好!真是孤的好儿子!”


    “还有。”蔺鹤知的神色冷了下来,“此番赴邺,邺国郡主的尸骸,还请王上归还。”


    “逆子!”琞王猛地咳起来,面色涨红,“兰姬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蔺鹤知不置可否,只缓缓道:“母亲既已故去,便不再是这宫里的兰姬,但她永远都是邺国的祯宁郡主、毓陵兰氏的贵女,身份尊贵,因而,我会亲自扶灵至兰氏族墓,还请王上放心归还。”


    蔺朝澜只觉这比弑父之言更为不可思议,不禁斥道:“蔺鹤知!”


    挖坟掘尸是何等不敬之举,况且根本从未有过主动将已故夫人葬回母国的先例,此等无理要求实在是荒谬至极。他将琞王扶至软榻坐下,而后方沉声道:“你还要叫母亲不得安宁吗?”


    从前将母亲连累致死,如今,又要惊扰母亲安息之躯,他想不通,母亲亲手养大的,难道竟是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竖子!


    而那人却摇了摇头:“兄长怎会懂。”


    究竟不懂什么,他却并未再多言,无声半晌,只听他温声笑道:“父亲,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亦是最后一次。父亲应了我,我便也应了父亲,可好?”


    再没了一丝狠态,只是温和地笑着,仿佛只是在向父亲乞求多食一块糕点、多饮一口糖浆,便愿多读半个时辰的兵书、多习半个时辰的武一样。


    而这样的乞求,却叫琞王的心口忽地一窒,那张涨红的脸复又变得十分苍白,方才的怒意也消失不见,只余下浓浓的悲戚之色。


    这句“父亲”他不知等了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却又郁郁不安,不敢应下。默然片刻,他长长地一叹,眸色颇为复杂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吧!”


    蔺鹤知俯身作了个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想来,定是急忙赶去禄山陵寝了。


    蔺朝澜蹙起眉,还要再说什么,琞王却拍拍他的手臂,和颜叹道:“淮儿,罢了,由着他吧。”


    “父王……”


    然那清癯的君王凝噎片刻,却道:“父亲对不起你们母亲,亦对不起你们……”


    似是闻见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琞王竟愈加悲痛,哀哀泣道:“淮儿,你去了葉陵,便再也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受这无故的责打,不要再像父亲一样……你定要在葉陵……富贵安宁一生啊……”


    *


    蔺朝澜自侧殿疾步出来,将将过了正阳门,怜玉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前,低声道:“太后那边都打点好了,公子切记,亥时过前,务必回宫。”


    蔺朝澜心中急躁,只颔了颔首,边走边问道:“太后可曾过问什么?”


    “太后与廷尉大人争执了一番,不愿再见公子,只说让公子好生歇息一晚。”


    她顿了顿,叹道:“太后不许公子召医官,公子此番出宫,可要去寻个医士瞧瞧?”


    蔺朝澜淡淡道:“不必,你先回去吧。”


    言罢,大步朝阊阖门走去。


    怜玉却仍小跑着跟了上来,羞赧笑道:“怜玉等公子回来一同吃菱粉糕。”


    菱粉糕是她最爱吃的点心,而公子平日并不喜欢,想来定是为了犒劳于她,她越想越欣慰,一路雀跃着,又苦苦在冷风中等着他出来,只为亲口说出这句话。


    蔺朝澜一怔,移目看她一眼,旋即温和一笑:“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不必等我,菱粉糕冷了便寡味了。”


    怜玉粲然笑道:“多谢公子记挂,怜玉回去为公子煮羹汤,等着公子回来。”


    直至她消失在甬道深处,蔺朝澜才猛地咳出一口血,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阊阖门的守卫并未拦他,再往前走出半里远,微暗的天色下,只见一道黑影从树下小轺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将他扶进了暖帘之内。


    “公子,当真要今晚走么?”


    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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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唇边殷红的血渍,燕洐默默放下剑,从胸口取出巾帕递上,凝眉道:“主公虽希望公子能继续筹谋大业,但若公子实在不愿,主公亦不会逼迫,唯盼公子定要思虑周全,须知今夜一走,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非但回不了头,既没了琞国公子的身份,旁人若要暗害,便更无需顾忌太多,届时沿途一路追击伏杀,哪里有什么安稳可言?


    燕洐咬了咬牙,蓦地伏跪下来,殷切劝道:“公子,葉陵虽为僻地,却物阜民丰,纪姑娘她未必不愿……”


    话未说尽,却见身前人神色倏尔黯然下去,须臾竟又被辚辚前行的车马震出一大口血来。


    虽被他用手捧住,血珠仍旧从苍白的指缝中溢出,沾染上他干净的月白色袍袖。


    “公子!”


    燕洐疾疾起身为他擦拭血迹,红着眼骂道:“那毒妇怎配活在这世上!”


    非但活得好好的,还至尊至贵,居轴处中,燕洐不明白,她究竟还有何不知足,竟将公子重伤至此!


    “无事,不必多言。”


    蔺朝澜疲惫地缓了几口气,温声问道:“可派人去护她了?”


    燕芙聪慧,又知晓她的闺名,大抵能揣摩出他的意思吧。


    车外骤然寒风一掠,微弱的烛灯晃荡几下,险些熄了火。


    燕洐伸手拢住火苗,默了须臾,声音鲜见地低了下去:“燕芙早已去了,只是如今戌时将尽,仍未见纪姑娘出府……”


    若是出了府,燕芙定会立时传信,然而,并没有。


    燕洐静静地望向他,从袖中取出一缕杏色的布条,叹道:“这是纪姑娘先前在淮鼓巷留下的信。”


    既留了信,人却不来,燕洐猜测这信里大抵并不是什么好话,若公子瞧见,心中必会愈加忧愁郁悒,使肺腑之伤雪上加霜,那便不好了。燕洐将布条更攥紧了些,斟酌道:“来日方长,公子总能等到她的,何必非要今夜孤注一掷呢?”


    蔺朝澜抿唇不言,周身忽而蔓延开一阵钻心的寒意,他执拗地取过布条,指尖却是忍不住地微颤。这大抵是她的一片衣角,十分粗糙,他蓦然记起她从前在丝绢上都是信笔而书,字迹拙劣潦草,如今却不像往常那般随意,反是一笔一划、无比珍重地写下八个小字。


    她说,愿君安好,勿归,勿念。


    竟是不愿他再回都城,亦不愿再被他记挂。


    她素来是心狠的,他早便知道,因了明了,也就愈发不甘放手,总怕她迟早有一日将自己的心给了旁人,而那人,却不是他。


    怔愣许久,连胸背处的伤痛都没了知觉,蔺朝澜将布条收进袖中,忽而在这疾疾风啸里幽幽叹道:“阿洐,人总是要为些什么活下去的。”


    “她曾救过我,她问我疼不疼,她要我随心、安乐,她教我笑、教我怒,这样的人,我从前不曾遇过。若没有她,我便仍是一截枯木,哪里还有什么来日方长。”


    燕洐心弦一动,不再试图规劝,垂眸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蔺朝澜疲惫地阖了眼,倚上轺壁,淡淡道:“莫去扰她,我们去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