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威胁

作品:《她的红耳朵

    戴着耳机的阮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周围面无血色的理工研究生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反差落在陈竟轲眼中,无异于黑白色调中的一抹彩色。


    她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外套,搭配一条有刺绣花纹的白底长裙。


    陈竟轲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只知道,她穿的白色袜子有六道褶。


    嗯,他数的。


    不知道是视频刷完了,还是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阮书下意识往前望去,本来空着的位置已经坐上了人。


    没错,是她想的那个。


    陈竟轲低头看着手上的书,阮书光看厚度就知道很难。


    不过这不重要。


    她喜欢的又不是他的内在。


    他学习的时候会戴一副银色的细边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鼻子越大,家伙越大。


    这有科学依据吗?


    她越想脸越红。怒斥自己这是在图书馆,她是一名大学生,而不是一只色胆包天的畜生。


    一旦代入小说的设定,她就无法直视面前的男人。


    尽管她真的很想多看几眼。


    仅存的羞耻感让她的耳朵越来越红,又开始发烫了。


    “滴……”


    阮书的身后传来一声机器被按动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空调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森森的冷气哄着她的背,惹得她一哆嗦。


    她再转过头,只见陈竟轲慵懒地半靠在椅背上,手掌中心躺着一块椭圆长条状的白色遥控器。


    要是把遥控器拿开,放上自己的手就好了。


    阮书忍不住幻想。


    幻想她昨晚看的那本书的激//情环节。


    男主抓住女主的手,随着动作,轻重有序地捏着女主的掌心。


    事后还紧贴女主耳边低喃:“体力不好?嗯?”


    “再练练。”


    “有氧运动。”


    不过阮书自认为,她的体力不错。


    “太热了,我开一下空调,不介意吧。”


    陈竟轲把空调遥控器轻置于他与阮书中间的桌面上。


    20厘米长的遥控器就成了横亘他们的楚河汉界。


    这么近,那么远。


    “没……不是……不介意。”


    阮书的思绪被打断,难得地磕巴。


    早知道她今天就多穿一件毛衣了。


    这两日连下大雨,温度骤然降低。


    阮书瞅了一眼陈竟轲,感慨这男人是不是火气大。


    可是看他也没多少肉的样子啊。


    阮书扯了扯棉麻外套,悄悄把椅子挪到书架前面,期望能挡住她被冷空气袭击的背部。


    陈竟轲满脸疑惑,她究竟是怕热还是不怕热。方才耳尖通红,现在又缩成一团。


    所以他把遥控器放到中间,如果她冷的话,应该会自己调吧。


    她会自己调吗?


    当然不会。


    她只是有色心,不是想坐牢。


    真要不经过学长的同意调他,是会以猥亵罪入狱的。


    她不知道陈竟轲喜不喜欢纯欲风,反正她不喜欢纯狱风。


    辩论小组的讨论群滴滴作响,大部分消息都是李涛在发文件,两人应和。


    他们应当讨论的很激烈。


    正当阮书出于好奇点进其中一个命名为攻防点1的文件时,却陡然发现一行小字:


    您已被踢出群聊。


    顿时,积压在阮书心底的那团火气蹭蹭往外冒。


    但看着面前空白的文档,刚敲下的两个字又被她删除,再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半个字,最终纠结半天,用小四号宋体居中加粗打下三个大字。


    一辩稿


    随后阮书便对着文档咬着笔头开始发呆。


    世界以痛吻我,她直接痛死。


    对面的陈竟轲看出了这女人的心不在焉,翻动书本的速度加快,指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在极度安静的封闭空间中被放大。


    索索的声音传进阮书的耳朵,她更难以集中精力投入了。


    可这样不行。


    她告诉自己,她可以菜,但要菜的有尊严。


    于是她开始动起了别的歪念头。


    Ai。


    科技造福人类,先从她阮书开始。


    于是她熟练地打开某个知名的Ai软件,在对话框输入自己的指令:


    请生成一篇论题为能者多劳的1000字一辩稿。


    要求:语言具有逻辑,论点清晰,论据真实。


    按下深度思考后,她开始等待ai的回复。


    原来只有5分钟不到,科技就能做到自己几个小时都没能完成的事。


    她熟练地运用ctrlc和ctrlv等电脑技术,将稿子在原本空白的文档上排版清楚,甚至还贴心地调整了每一行的间距,力求达到美观。


    可惜完成这份稿子后,她盯着电脑屏幕,认真欣赏科技的成果。


    不料身边却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如果用ai写一辩的话,你不如直接跑ai让它替你打比赛好了。”


    陈竟轲不知何时出现在阮书后面,他一只手撑在桌上,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一目十行地把稿子看到这页文档的末端。


    莫名的羞耻感一下涌上阮书的心头。


    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讽刺她吗?


    下一秒,陈竟轲的话彻底做实了阮书的猜想:“如果连写稿都这么费力,不如直接退赛。”


    她明白了,陈竟轲已经不是讽刺了,他就差把你不行写在了脸上。


    阮书的左手捏紧了鼠标,陈竟轲的身体挡住后面的冷气,可她却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挫败过。


    是她想的吗?


    她被李涛踢出小组,是她想的吗?


    但李涛的否定,其他人的否定都不如陈竟轲的这句“退赛吧”杀伤力大。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脑空空,一事无成的傻瓜。


    所以,阮书决定拿出她的杀手锏。


    “学长,我不想退赛。”


    “可是这个一辩稿,我也不会写。”


    “怎么办呢?”


    她扭过身,只需几厘米,额角就能碰上陈竟轲的下巴。


    她微微仰头,陈竟轲鼻梁之上那颗标志性的痣反反复复提醒她那个晚上。


    他们共度的半个良宵。


    她提出一个她认为陈竟轲不会答应的事。


    “所以你得帮我。”


    “为什么?”


    陈竟轲的嘴唇一张一合,阮书克制住想一亲芳泽的冲动,缓缓道:


    “因为我有你的画。”


    “非常sexy的那种。”


    陈竟轲凝神瞧了阮书许久,这么被盯着,阮书竟有些心虚,开始回避他的视线。


    察觉她的躲闪后,陈竟轲撑在桌面的手掌微微往里一侧,缩减着阮书的安全空间。


    这只狡猾的狐狸,又开始想算计他了。


    “哦,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他突然来了兴趣,想试试看狐狸急了是不是也会咬人。


    “发给大家。”


    阮书想了想,害怕身后之人生气,又补充道:


    “一起欣赏。”


    “你还真是大方。”


    陈竟轲低估此人的脑回路,本来舒展的五指缓缓攥紧,手背的青筋显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阮书有点怕了,弱弱地说:


    “学长,你不会打我吧。”


    “怎么敢呢?”


    “学妹!”


    他从牙缝中咬出这两句话。


    阮书对陈竟轲的怒气视而不见,满心沉浸于被他叫了学妹的娇羞中。


    身后的人挪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打在桌上,把阮书的注意力拉回来。


    “只有这一次。”


    陈竟轲道,然后把阮书的电脑挪到他面前。


    “你觉得,你们的核心论点是什么?”陈竟轲提问。


    阮书答:“能者多劳?”


    她不确定自己答得对不对,甚至有些ptsd陈竟轲会和李涛一样觉得她蠢然后让她滚。


    “对,但这只算是个题目,你还没有说出观点。”


    陈竟轲从对面抽出一张白纸,用一只价值不过一块的黑色碳素笔在上面写下四个字。


    能者多劳?


    三个部分区分的很开。


    他指了指能者,问道:


    “你觉得什么叫能者。”


    “有能力的人?”阮书认真思考后给出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


    “没错,但是我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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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有能力进行进一步阐释。即在特定领域拥有更丰富的知识,更娴熟的技能或更卓越解决问题能力的人。”


    “那劳呢?”


    陈竟轲继续引导提问。


    “干更多活儿?”


    原谅她吧,她的文化课的确没怎么认真上。


    不过陈竟轲却没有像李涛一样表现的不耐烦,他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好像真的是一个最富有耐心的老教师。


    循循善诱。


    “你觉得这个‘劳’仅仅只是体力的消耗吗?”


    “不是。”


    “还有什么?”


    “脑力的消耗。”


    “所以我们对‘劳’进行一个理论界定,就是……”


    “……”


    “……”


    阮书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不过她总算是懂“立论”是什么了。


    见阮书仍旧懵懵懂懂,不知他在云些什么的陈竟轲浮额叹息:“那你现在说说,你们的论点是什么。”


    阮书拿起自己做好的笔记,开始磕磕绊绊:


    “所谓“能者”,是指在特定领域拥有更丰富的知识、更娴熟的技能或更卓越解决问题能力的人。”


    “而‘多劳’,并非指无休止的体力消耗,其内涵更侧重于‘承担更多关键责任’、‘解决更复杂问题’和‘创造更大价值’。”


    “能者多劳”的本质,是……”


    她一口气说完,都有点口干舌燥,不料这时正对着她的大门却突然开了一个角。


    紧接着,朱琪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他见两人挨得极近,讶然道:“竟轲,你不会在泡学妹吧!”


    他这句话虽是朋友间的玩笑,却引得两人立马把距离拉开。


    陈竟轲轻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被所有人欣赏,在帮她改一辩稿。”


    “你说是吧。”


    “学妹。”


    阮书听得懂陈竟轲话里的潜台词,不敢吱声。


    朱琪却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所有人,什么欣赏。


    他就出去一个下午,怎么感觉这俩家伙背着他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阮书学妹,你的一辩稿还没写好呀。”


    朱琪抛开那些小九九,走过去搭着陈竟轲的肩膀,瞧见了阮书正在记的东西。


    阮书微微点头,像个鹌鹑。


    这会儿又开始装文静了,刚刚威胁他那股子机灵劲儿呢?


    陈竟轲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阮书演。


    “要不然我带带你。陈竟轲嘴可毒了。”


    朱琪又道。


    阮书发现,朱琪这位学长,特别爱对她抛橄榄枝。


    只不过这次,她却不太想接。


    要怎么才能合理地拒绝朱琪学长呢,阮书还没想出一个高情商的回答就先听到陈竟轲说话了。


    “你在这儿偷偷带学妹,就不怕女朋友吃醋?”


    “二十四孝好男友?”


    两个反问句,直接把朱琪问倒在原地。


    他瘪了瘪嘴,冲着阮书道:“你看吧,我就说他嘴巴毒。”


    阮书顺着朱琪的意思点了点头,却被陈竟轲杀了一记眼刀,赶紧摇头解释:


    “学长人特别温柔,嘴巴一点也不毒。”


    “是吗?”


    朱琪低头看了看陈竟轲那张黑脸,难以和“温柔”一次搭上边。


    想着这也许不过是阮书的托词,便没再深究,而是对陈竟轲道:


    “差点忘了正事,申教授说我们那个数据有问题,让再去实验室测。”


    “我还正在约会呢,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去就得去。”


    “申教授说你电话打不通,我给你发这么多消息你也不回,我就只能找到这儿了。”


    陈竟轲闻言拿起倒扣于桌面的手机一看,果真一长串的微信未读消息,还有两条未接电话。


    一个是申教授打来的,另一通则是未备注的熟悉号码。


    H市的。


    和他一个地方。


    陈竟轲对朱琪道了句抱歉,拿了包就想走,抬头又瞥见一直默不作声的阮书。


    他将页面调至好友二维码处,递到她面前。


    “加个好友,剩下的,我们晚上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