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夏梦接上林雨瑶，去西餐厅吃饭。


    “慢点。”


    林雨瑶向后靠在椅背上，轻声叮嘱道。


    “没事儿，我是真饿了。”


    夏梦摆摆手。


    盘子里是牛排配芦笋，十分精美。上好的日本和牛烤成五分熟，散发着奶油味的油脂香气，银质刀锋轻轻一划，白陶瓷盘上溅出一滩血红蛋白。


    夏梦近乎陶醉的享受着。


    吃完一盘，夏梦抬手：“您好，请帮我再加一份。”


    一身白围裙的侍者走了上来，长相帅气的大高个，将刚做好的牛排摆在夏梦面前，却没有直接离开。


    “.....给您送一份店里的新甜品。”


    年轻男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谢谢了。”


    夏梦仰头冲他笑，五官瞬间变得灵动、明媚起来。


    男人红着脸退下来。


    这样又漂亮又有钱的女人，不是他能肖想的，献个殷勤博美人一笑，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林雨瑶默默看着这一切。


    手举香槟杯轻轻摇曳，她不经意地问道：“梦梦你不是很久没恋爱了，要不要体验一下？”


    “啊？”


    夏梦先是一愣，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


    “算了吧。”


    她轻声说。


    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她对恋爱就提不起兴趣。


    林雨瑶定定地看她，右手覆上夏梦的左手，“如果是因为我.....”


    她回答得很快：“不是。”


    夏梦耸耸肩，“我这么漂亮又有钱，干嘛非得谈恋爱？遇到崔英铭那样的得多糟心。”


    林雨瑶显然也想起了刘昭仪这对儿欢喜冤家，顿时闭口不谈。


    夜晚的北京城，灯火通明。


    八排大道，宽敞干净，深紫色的跑车飞速驶过，留下发动机的轰鸣，惹来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夏梦和林雨瑶从地下室走进电梯，看着闪烁的数字9，她忽然想起，昨天林昭宴和她一起上了电梯，他就住在十楼。


    “瑶瑶，你怎么都没说过林昭宴就住在楼上？”


    “.....谁说的？”她问。


    夏梦没多想，答道：“昨晚我和林昭宴一个车回来的，我看他按了十楼。”


    至于谁说的，她没答，涉及到上辈子知道的信息，她没法解释。


    “哪里不对吗？”


    夏梦察觉到林雨瑶的语气似乎不对，不像是谈论弟弟的住所，声音绷得很紧，反而像是听见野兽逼近，带着几分防备的意思。


    “...不。”


    林雨瑶的表情恍惚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这房子是十多年前，父亲给我们两个买的，他对父亲的态度.....比较奇怪，我没想到他会住。”


    夏梦眨眨眼。


    那为什么上辈子两年后，林昭宴又住进去了呢？


    林雨瑶忽然开口问她：“你昨天是在哪见到昭宴的？他为什么搭你的车回来？”


    “就二楼，”夏梦语焉不详，“我就随口提了句，他就同意了。”


    “你少接触他，”林雨瑶忍不住告诫道：“他性格古怪，不喜欢和人接触，小心吓到你。”


    夏梦皱起眉。


    林雨瑶的语气让她想起那些带孩子去动物园的父母，看见笼子边上的鬣狗、虎豹，便耳提命面，让孩子远离这些危险的野兽。


    换做是旁人，夏梦根本不会理会这样的胡话。


    可站在她面前的是为自己考虑了半辈子的林雨瑶，更是另一个当事人的亲姐姐，说话肯定是有分量的。


    夏梦很难不去想，或许林昭宴真的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比如：弄疯白梓昕。


    早上，刘昭仪那句信誓旦旦的“林昭宴不是正常人，他没有心”的话，瞬间跳进她的脑海。


    如果林昭宴真是这样的人，哪怕她真的不畏惧，他又真的能同意自己的请求吗？


    她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什么存在，可她确实比不得对方聪明。


    一个美术本科生，还延毕了两年，在林昭宴眼里是不是用一个指头就能随意玩弄的存在？


    夏梦抿紧唇。


    左思右想，她开始犹豫自己的选择究竟正不正确，她不能陷入前有恶狼，后有猛虎的境地。


    这样她重生有什么意义？


    “叮咚。”


    电梯门开。


    夏梦有些慌张，朝门外走去，摸了摸兜，神色惶然。


    “我手机忘车里了。”


    放在支架上导航回来的路，下车竟然忘拿了。


    夏梦一脸懊恼。


    “你个小迷糊蛋。”


    “我下去和你一起拿？”


    林雨瑶握着电子锁开门，闻言回过头。


    “不用，我很快回来。”


    夏梦摆摆手。


    站在电梯里，夏梦深深叹了口气。


    就自己这样，肯定斗不过董家成和林昭宴，还是先接触首都大学的党支部书记，从那里打听一下董家成的背景。


    还有私家侦探....高倩她妈经常抓高倩他爸出轨，应该是有这方面的人脉。


    夏梦默默盘算着其他方法，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已经到了一楼。


    “叮咚。”


    铁门打开的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夏梦面前。


    黑发、白肤、狭长的凤眼。


    黑瞳一动不动，视线锁在她身上。


    夏梦后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攥紧自己的衣角，克制住想要大声呼救的冲动。


    “......好巧。”


    “夏梦。”


    林昭宴又在叫她的名字。


    夏梦感觉自己都要PTSD了，这简直太可笑了，明明在自己面前的林昭宴是那么正常，自己却因为种种言论，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如果一直这样畏手畏脚，她又怎么可能取得林昭宴的好感？又怎么能扳倒董家成那个恶棍？


    想到这里，夏梦咬了咬牙，将所有顾虑抛之脑后。


    她语气自然，笑容也极其甜美：“能陪我去拿手机吗？我手机落车里了，自己去很害怕。”


    林昭宴上下扫视她，没有出声。


    “求你了~”


    他无动于衷。


    “我们都交换名字了，也算是朋友了吧，只是一点小忙。”


    他似乎对帮助她毫无兴趣。


    夏梦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上前一步，扯着林昭宴的衣角。


    这一次，他的眼底终于不再是一片寒冰了。


    他的目光下滑，落在夏梦的手上，明明是冷漠的视线，夏梦却感觉手指被烈火烫伤了一样，滚烫的几近疼痛。


    她蜷了蜷指尖，克制住发抖的嗓音，再次开口拜托道：“昭宴.....求你了。”


    她忍着羞意，用蹩脚的撒娇语气说道：“你最好了。”


    林昭宴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波澜。


    夏梦抿了抿唇，她知道这看起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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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的表现，可林昭宴明明能直接推开她，却放任自己说话、甚至紧密接触，这何尝不是种妥协？


    她为自己的厚脸皮羞愧了一秒。


    就在两人拉扯的过程中，电梯忽然合拢。


    林昭宴想也没想，抬手按住腰间夏梦的手，将她带了出来，动作迅速地让夏梦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


    “去拿手机。”


    林昭宴语气平静，呼吸和任何时候一样平稳。


    “哦。”


    夏梦一脸懵，跟在林昭宴身后走去。


    对方似乎很熟悉地下车库，拐了几个弯，便找到了夏梦停车的位置。


    夏梦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兜，抬头撞见林昭宴，对方正盯着她，视线一如既往的冷漠。


    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刚刚的举动，表现出极强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同时，还透露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林昭宴不讨厌她。


    夏梦忽然就安心了。


    她尝试朝对方靠近，在距离只剩半米左右时，林昭宴视线更加冰冷了，隐隐透出几分警告。


    夏梦顿时停了脚步。


    好吧，他也没有多喜欢自己。


    或许林昭宴不是野兽、怪物，但和他相处时，也可以借鉴动物之间的相处模式，彼此要留出足够的空间，才能保证安全。


    夏梦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一个人的手印才刚刚消退，她不想尝试再迎来一个新的。


    可心中的恶趣味，还是让她有了些好奇。


    如果自己主动进入安全距离之内，林昭宴会像野兽撕扯入侵者的喉咙一样，为了捍卫主权，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吗？


    夏梦感觉自己的呼吸忽然变重了。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尤其是在对上林昭宴的目光后，黑色瞳孔是那么纯粹，如同镜子，直接映照进她的心底，让她几近赤、裸，仿佛她身上没有任何秘密能躲过他的眼睛。


    夏梦偏开头，空气似乎逐渐浓稠起来，黏住她的鼻腔、肺泡，呼和吸的动作，变得极其艰难。


    “谢谢你......”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夏梦感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夏梦。”


    林昭宴又在叫她。


    这一次，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别的味道。


    夏梦想，要是地下车库的灯光再亮一点就好，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明明近在咫尺，自己还要猜测林昭宴的情绪。


    又有车回来了，地下车库回荡着锁车时的滴滴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远到根本无法进入这个黏稠的世界。


    夏梦鼓起勇气，邀请道：“你要不要尝尝我做的饭？”


    “我做饭挺好吃的，保证能把你养的很健康。”


    “不是说你瘦，我就是说......”


    “梦梦！”


    熟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夏梦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赶紧转过身，额角渗出点点汗珠，神色慌张。


    “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林雨瑶缓缓问道。


    夏梦咽了口唾沫，血液疯狂上涌，脸颊、耳根又热又涨，心脏的的鼓点不断敲打耳膜。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夏梦想，不过就是碰巧见到林昭宴，自己怎么有种背着正妻见小三的背德感。


    她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视线划过石柱后，声音戛然而止。


    林昭宴竟然直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