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壹号。


    林薏刚开门就看到宋依芸女士身姿优雅地坐在摇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本杂志翻阅。


    “看啥呢？”


    她把包丢在沙发上，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中医大全”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妈，你现在又开始学习中医了？之前不是想学插花？”


    林薏回过身坐在她面前，诚恳求问。


    “哦，插花那本被你爸抢走了。”


    林母表情不变，随手指了一下阳台方向。


    林建宏正勤勤恳恳蹲在地上，比对着书搭配花朵。他中间发福，胖胖一个人蹲在地上拿着小花，画面……倒是挺有反差感。


    “呵呵，陶冶情操，挺好挺好……”


    林薏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发展，只能干笑。


    她放弃关于爱好的话题，走到餐桌前，只想吃饭。


    “妈，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丰盛？”


    林薏看着满桌的大菜，直接拿起筷子，打算先夹一口尝尝鲜。


    “停手！”宋依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杂志，走到她身后。


    她眼疾手快地拿起筷子敲在林薏的手上，嗔怒：“先别吃，咱们家有客人！”


    林薏委屈地揉揉自己的手指，又忍不住好奇，扭头看着妈妈：“谁呀？”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清脆的叮咚声，女孩放下筷子，一双漂亮的眼睛望了望门口，手指指着门，问：“来了？”


    宋依芸点点头，推着林薏往玄关处走。


    打开门，落日熔金，夕阳金红色的霞光勾勒出来人的轮廓，林薏眯了眯眼，便撞入少年清冷的眼眸，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林薏怔住。


    “顾行川？！”


    看到女孩微微瞪大的眼睛，顾行川的神色染上笑意，眼前的碎发晃了晃。


    “好久不见，薏薏。”


    他怎么突然回国了？


    林薏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宋依芸女士倒是直接挤到两人中间，脸笑得快要开出一朵花来：“都别站着了，行川，快进来，我们开饭了！阿姨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什么意思，我不就单纯吃个饭吗！怎么顾行川回来了？


    林薏站在原地傻眼。


    宋依芸拉着顾行川就往里赶，边走嘴里还念叨着。


    “哎呀你看看你，去国外几年又长高了，整个人都瘦了，是不是国外的饭不合胃口？你爸妈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见他们了。这次回来是准备定居国内了？”


    顾行川微微俯身，笑得乖巧，从善如流。


    “国外的饭确实比不上国内；爸妈身体都好，妈妈一直在念叨您；对，准备定居国内了。”


    轻声细语，温柔耐心，林薏抱着双臂，在他们俩身后咋舌，眼睛里全是惊叹。


    都说青年导演顾行川性格冷酷无情，仗着自己的天赋和才华不给任何人面子。他的电影不准任何投资者干涉选角和剧情，而且对演员要求及其严格，不符合人物时更是破口大骂。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片子质量，第一部电影在海外上映，同年就入围最佳影片，这是多少人羡慕嫉妒的成绩。天才型导演即使工作时性格再差，也有一群投资者趋之若鹜，争着分一杯羹。


    他是圈内人公认的天才导演，也是演员惧怕的阎王爷。


    谁知道人人退避三舍的活阎王，私底下竟然是个乖乖儿？林薏偷笑，这人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寒暄过后，几人坐在餐桌边。


    宋依芸拿起顾行川的碗就给他盛了一碗汤，探身送过去，嘴里还说：“行川，快尝尝，这汤炖了一个下午呢！”


    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肉片：“还有这个水煮肉片，王姨特地用的正宗的四川干辣椒！”


    几秒间就直接把顾行川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薏：“……”


    她默默看着自己眼前的米饭，手撑着脑袋叹气，好嘛，原来这不是我的主场。


    突然一双筋骨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随后把一碗喷香浓郁的汤放到她的饭碗旁边。


    “薏薏，喝点汤。”顾行川看着她，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声音低沉。


    “哦好，谢谢。”林薏愣了两秒钟，才低着头回答。


    虽然高中时关系很好，但五年没见了，多少还是会有点尴尬……


    林薏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暗暗腹诽。


    宋依芸笑眯眯地看着顾行川的动作，满口夸奖。


    “行川就是会照顾人，想当初你搬到我们家旁边的时候，刚好和薏薏同一个学校，一个高二，一个高一，每天都一起上学。”


    “对，天天蹭您做的早饭。”顾行川浅笑，眼眸弯弯。


    “哎呀，说啥呢，我可乐意做了！”


    宋依芸看着他，怎么看怎么满意。


    晚饭结束，宋依芸美名其曰顾行川刚回国没地方住，把人家留在家里过夜。


    “行川，你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阿姨还给你留着呢，你还记得在哪儿吧，让薏薏带你去！”


    林薏：“……”


    妈妈太热情了怎么办……


    “不好意思啊，我妈太热情了，她主要是太喜欢你了，你应该已经订好酒店了吧。”林薏一脸歉意地对顾行川说。


    “没事，我很乐意。”


    顾行川嘴角微勾，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林薏看着他一时语塞，只好点点头，转身带他先去房间。


    ——


    夜半时分，月色亮盈盈的，几粒星子挂在天边闪着。


    林薏因为白天的彩排，脑子乱乱的，睡不着觉，闭上眼睛都还在想表演的事。


    她干脆起来，端了一杯温水，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吹风。


    六月末的白天燥热难耐，晚上的风却清凉宜人，晚风吹得林薏长发扬起，像是吹走了烦恼。


    “怎么了，睡不着？”


    身后突然响起顾行川的声音。


    林薏回头，只见顾行川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在月光下，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他站在门边，眼神专注又深邃，微微皱眉。


    林薏点点头：“你不也是吗？”她坐在秋千上晃荡，直视顾行川。


    “对，我睡不着。”


    顾行川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坐在了林薏旁边。


    “为什么？”


    在林薏看来，顾行川这种有话直说，有气直发的脾气，和对脚下的路永远坚定自信的处事，怎么都不应该失眠才对。


    所以她很好奇，整个人都探向顾行川，想要个答案。


    顾行川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放大的脸，故意贴近，用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我在想……”


    “什么？”林薏看着他潋滟的眼睛和卷曲的睫毛，有点失神。


    “我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和我变得那么疏远了呢？”顾行川盯着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他的困惑。


    “薏薏，我很难过。”


    ！！！


    林薏怔了好久，才猛地坐直身子，她的眼睛看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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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心虚地根本不敢转头。


    “那个……”她吞吞吐吐，睫毛不断颤抖。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顾行川凑过去，步步紧逼，独属于他的清冷香氤氲在两人之间。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她慌张地点头，说得含糊。


    林薏一直都坚信，朋友是阶段性的，所以她对朋友的离去虽然伤心，但并不感到痛苦，人生苦短，只要共同经历过一段旅程就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同样，她也如此对待她和顾行川这段友谊。


    高中里的两年，她几乎每天和顾行川一起上下学，一起写作业，把窗帘拉紧，在昏暗的房间一起盘坐在地毯上看一下午的电影。


    后来，顾行川出国进修导演，她也迎来了辛苦的高三。


    从那之后，俩人之间的联系就少的可怜，基本只剩下各种节日的问候。


    十几个小时的时差确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消磨人与人之间的记忆和情感。


    所以今天的好友久别重逢，在林薏眼中才会这么不自在。


    直到今天，顾行川坦诚地问她：“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林薏才猛然惊醒，原来顾行川不这么认为，在他的视角里，就是她突然生疏了。


    她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林薏想通这一点后，抬头凝视着顾行川那双漂亮的眸子，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是吗？”顾行川嗓音很低，抿着唇重新直起腰，神色晦暗不明。


    “当然。”


    一阵沉默。


    “那你呢，为什么失眠？”他看着阳台外的夜色，良久才继续说话。


    林薏低头看地面，迟疑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我在想表演……”


    她的头靠在膝盖上，神色挫败。


    虽然继承学习表演的记忆，但是真的上手还是让人手足无措。


    “我看过你的电影，很有灵气。”


    顾行川看着耷拉脑袋的林薏，不含情绪地评价。


    第一部电影吗？大约是拥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再加上本色出演，才能被别人称赞几句有灵气。


    林薏明白，那不算成绩，那是运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是导演，但两者是相通的。”


    顾行川盯着林薏头顶的发旋，补充说。


    “真的吗？那可真的太感谢你了！”


    林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头“刷”得一下抬起，眼睛里闪着光。


    能被业内人士夸赞天才导演，他一定在引导和调教演员方面有自己独有的方式。


    林薏知道，在顾行川身上，她能学到很多。


    “而且，你再怎么骂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林薏眼神坚定，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林薏听过圈内的小道消息，说在顾行川的片场，没有一场戏是不被他挑剔的，而且遇到一场戏点不通的演员，一次两次可以，接二连三的地出错就会喜得导演每日一骂。


    现场的人听过，都评价他骂得极有水平，辛辣且一针见血。


    顾行川听到这话，气地笑出声，无语地把头转向一边：“你想多了。”


    “哈哈，可能吧。”林薏干笑，明显不是很相信。


    良久，正当林薏以为他们的聊天结束时，又听到顾行川的低语。


    “不会骂你的。”


    声音很轻。


    顺着晚风，快要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