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要给他们收尸？”司宁手里握着绿色的公交卡，打了个哈欠。


    霍沉：“……”


    “对了，和你说一声，那些穿越者的骨灰太多，资源匮乏，我们决定拿去做化肥。”


    说完这句话，霍沉十分隐晦但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司宁。


    “我没意见，”司宁半垂着眼眸，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你是要我帮忙提高亩产量吗？”


    霍沉这次学聪明了，知道自己跟不上司宁的脑回路，索性不跟了。


    “或许你还不是很清楚我们千机调查局是做什么那么我给你提个醒。我们调查局向来容不得邪祟，一切妖魔鬼怪就算伪装再好，也会露馅儿的。”


    “噢，这么厉害，怎么不把走廊打扫干净点？”司宁指了指霍沉身边掉下来的纸屑。


    “我们当然会打扫，”霍沉脸色铁青，“调查局的审查很严格，靠小聪明是混不过去的，我们自然有办法让撒谎的人说出实话。”


    霍沉这个人还在怀疑她的身份，一众穿越者里，就只有她不是，看上去非常可疑。


    再加上失踪三年这个debuff，霍沉的确有理由怀疑她。


    不，不止霍沉怀疑她，沈一辛内心里肯定也没有完全信任她。


    虽然她用失忆这种逊理由混过去了，脑部也有受伤被医生证实失忆是很常见的，但是周日的审查肯定凶多吉少。


    偏偏她现在跑也不能跑，没有合法身份在这个混乱污染的世界肯定不好过。


    连打黑工赚钱也不知道上哪里去。


    而且她还被个莫名其妙的钢笔缠上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加上穿越者的身份不知道哪天会暴雷，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穿越者敢藏在千机调查局这种官方机构里。


    全部事情就看她能不能通过星期天的审查了，赌一把。


    见司宁没怎么说话，霍沉进一步试探问道：


    “怎么不说话，被我们局里的力量吓到了？”


    “对啊，感觉很安心呢，这样肯定不害怕被坏人钻空子了。”


    “你……”霍沉懒得再多费口舌，“那我就拭目以待你的审查了。”


    远远看着司宁清丽的背影，霍沉的副手有点疑惑，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队长，她不是局里失踪的队员吗？您怎么这么怀疑她？”


    霍沉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直觉告诉我的。”


    “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霍沉摇摇头，语重心长道：


    “只有沈一辛那种老好人才会纵容这样的人归队，要是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在异变区域失踪三年的人员，提交上去当试验品的价值岂不是更大。”


    “队长英明，还是跟着您有出路，我看沈一辛早晚得下马。”


    “学着点，你的路还很长呢，”霍沉抖抖烟灰，看了眼沈一辛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笑了笑。


    浮屠市的公交末班车是九点，司宁身上带着沈一辛给的符咒，安心地决定坐公交车回家。


    等她从公交车上下来，才发现下雨了，这里的雨和地球上还不一样，有种钝刀子的感觉，打在皮肤上生疼，甚至表面都发红了。


    她只能匆匆在街道上奔跑，那些本来要摆摊到十二点的小贩，也很识相地收摊回家。


    这个世界和地球的区别很大，至少地球每天都有月亮，这里基本没有，在莱茵街类似的贫民窟里，路灯基本形同虚设。


    司宁飞速上楼回到606，敲开家门，是小八过来帮忙开的。


    “姐姐，你回来了，我给你热了水可以去洗澡，厨房里还留了一块土豆饼。”


    “谢谢你，”司宁有点意外，语气变得很不自然。


    生平第一次，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往她身边都是些冷漠无聊的师兄弟。


    和苏青晟也不是天天能见面，与亲人的关系更是像烟花和泡沫，随时消失永远不见。


    小八有那么点自言自语：“我看你傍晚出去得很匆忙，应该没有来得及吃饭，外面又下雨了。”


    “嗯，我知道了，”被关心的尴尬感久违地升起，司宁洗干净手之后，吃完土豆饼，迅速逃去浴室。


    洗完澡，她躺回自己的小木床上，眼睁睁看见房间另一角竟然在漏水。


    这个房子一下雨就漏水，浴室里的水一会儿冷得要死，一会儿烫得要命，还会流出不明的蓝色液体，化学气味刺鼻。


    出租屋哪里还住得下去，必须挣钱换房子。


    但是查一查卡上的余额，一共两百多，就两个字：拮据。


    想回到没有怪物的地球上，只能作为长期目标，司宁决定要先在诡异世界里站稳脚跟，必须自己获得力量才可以。


    眼下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千机调查局这个官方机构，得到可控的力量。


    万痂王那个鬼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今天沈一辛在她面前所展现的神奇能力，就是她要努力的方向。


    星期天一大早，司宁换上调查局发的普通制服，八点半就出了门。


    从莱茵街到调查局大楼，大概要二十多分钟，因为周末的缘故，没多少人来上班。


    沈一辛直接在一楼等着司宁，左手小拇指一颗镶嵌着和田玉的戒指非常闪耀。


    “你来得很准时，跟我走吧。”


    “等一下，是局长你审查我吗？”


    “当然，”沈一辛轻轻转动指间的戒指，笑容淡淡的，“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撒谎。”


    沈一辛领着司宁，往倒数第二层的审查室走，出电梯后，走廊就只有一片白。


    尽头的审查室大门散发着一种温和到令人骨髓发冷的光。


    用铁质钥匙打开门，一种纯白色从天花板、墙壁、甚至脚下平整如镜的地面均匀地弥漫开来。


    “坐下吧，这里的椅子很舒服的，”沈一辛指着那边的天蓝色天鹅绒沙发让司宁坐下。


    “舒服是次要的，干净吗？”司宁仔细察看沙发有没有别人坐过的痕迹。


    “呃，这一两年里没有别人被审查，所以还是干净的吧？”


    “那就好，”司宁检查完毕，直接坐下了。


    紧接着，沈一辛就在司宁面前点燃了三根大红色的蜡烛，又往烛花里分别滴入三滴莲花香的清水。


    “这是清新灵剂，让你身体放松，在我直接审查你的三魂七魄时，能够起到一定缓冲保护的作用。”


    司宁始终神情平静，惹得沈一辛调笑道：


    “我怎么感觉你有一种‘活着挺好，死了也不错”的样子？”


    “我的确对一些死物比较感兴趣，因为它们比较干净。”司宁淡淡回答。


    应该是在那个变态医院待太久的后遗症吧，沈一辛很自然地联想到这里，毕竟在医院的废墟里，他们搜查很多让人精神失常的东西。


    她轻轻扇了扇蜡烛，解释道：


    “三根蜡烛代表你的三把火，如果你身上的熄灭了，这三根会帮助你燃着，不受邪祟影响。”


    司宁以前倒是听过有关三把火的说法，但这间审讯室背景白得灰暗，蜡烛又红得鲜艳，泣血一般。


    “蜡烛必须是红色的吗？”


    “是的，必须红色。你不要抵抗，试着放松去接受它，和麻醉差不多，你会感觉和睡了一个好觉没什么区别。”


    “虽然你失忆了，但你的魂魄会记得全部经历，我们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不是，她的魂魄只会一问三不知啊，不等司宁紧张起来，随着沈一辛转动那枚玉石戒指，她陡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头变得晕乎乎的。


    像是梵音又比梵音要更刺耳的呓语，如鼓点一样咚咚敲响，连心脏都跟着紧缩起来。


    然而，司宁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像沈一辛说的那样睡过去，而是依旧保持着清醒。


    她听见沈一辛喃喃念道：


    “凡众生所失皆非所众生所要，凡你所求，必因其心扰。猊摩吽，万界听令，一念既生，魂魄为阴，归位！”


    看着红蜡烛上的火苗都变成幽蓝色，沈一辛就知道已经成功勾出司宁的魂魄，可以正式发问了。


    这样的三魂七魄没有自主意识，问什么答什么。


    “你在仁心医院待了多久？”


    “三年，”司宁装作昏昏沉沉的模样，回答得慢吞吞。


    “在医院里，你都做了什么，见到什么？”沈一辛的脸被蓝色的烛光照得幽幽的。


    “我负责采药，见到院长炼制针剂，服用之后整个人爆炸了。”


    “你和那群穿越者是什么关系？”


    “会一起干活，一起说话，策划过逃跑。”


    “你是怎么到那家医院的？”


    听到这里，司宁故意显得有几分痛苦和迟疑。


    “我……我不记得了，一片空白。但我在蟠桃园得到了……奇怪的力量，我自己很难控制。”


    她和万痂王做过交换得到力量的事情，没必要隐瞒，一个是很有可能被发现，二是她还想寻求沈一辛的帮助，总不能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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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那支怨灵钢笔，你还有什么线索。”


    “也不记得了……”


    沈一辛叹息一声，收了灵力，停止勾魂，那三支红蜡烛慢慢熄灭，不再刺眼，却吞噬了一切阴影，也吞噬了声音。


    “好了，司宁，你的审查通过了，”女人将那三根红蜡烛收起来，似乎经过燃烧它们都没有变短。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司宁略作紧张地等待。


    “有更严重的事情，要先解决。”


    “这是炼丹室？”


    “时间紧急，


    “你获得能力的时候，没有服用丹药来对抗神之诅咒，所以面临这种人格分裂等精神问题。”沈一辛边给司宁解释，一边惊讶于司宁的体质，“你被神血强行污染，竟然没有当场疯掉，这真的很神奇。”


    可能因为在被污染前，自己就疯了吧，司宁在心底笑了起来。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是不怕再死一次的。


    “一开始接受神血，要服用的丹药要求并不高，我们称为一级丹药，炼制方法也很简单。”


    “所有人都可以放开身心，接受神血的污染，但如果没有正确的丹药对抗诅咒，下场必然是疯魔。”


    “如果这样的话，那个院长为什么要神游蟠桃园？”


    沈一辛很肯定地说道：


    “他疯了，


    “其实你还有选择，你还是第一阶段服用神血，可以用净化丹祛除污染，做回普通人。”


    “不了，我想做神血者。”


    沈一辛震惊于司宁的斩钉截铁，


    “接受的神血越多，你的能力就越强，但诅咒也在变强，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沈一辛定定看着司宁：


    “神血是恩赐，更是毒药。”


    “每个神血者，在接受新一次神血时都会诅咒缠身，当你把这次的诅咒彻底解除后，你就能敞开身体接受下一阶段的神血。”


    “如果没有解除诅咒就接受下一阶段的神血，会发生什么？”


    “大概率这个人会当场死亡，小概率他会变得更强，但是精神崩溃。”


    “你的情况紧急，需要立马炼制一级丹药服用，这样也就确定了你的神血流派。”


    “神血的流派？”


    “诸天神灵福泽人类，才有了神血者，衍生出不同领域的神血职业。”


    “比如我的神血职业是阴差，我的能力是捕鬼勾魂，刚才对你进行审查，就运用了职业能力。”


    “也就是说，神血就像学历一样是敲门砖，丹药导向我们去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工作岗位？”


    “你这个比喻非常形象生动。”


    “神血者将成为调查局的核心成员，签订终身合同，你签合同之后只能在调查局工作，你的福利待遇都会提高。”


    听见福利待遇都会提高，司宁原本有点懒散的坐姿，也一下子端正了。


    在哪里工作有什么重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钱。


    “局长，我当然愿意一直在调查局工作。”


    “你……”沈一辛看着司宁貌似根正苗红、迫不及待要报效祖国的样子，有点词穷了，“你的嗯，觉悟很高。”


    “我只是需要一个干净整洁的家，”司宁在心里默默说道。


    “你能够选择的神血流派只有法医。”


    “其他都不行吗？”


    “流派能力和它的名字强相关，


    司宁看着那些叫什么“虫师”、“阴差”、“刺绣”的流派，


    敢情自己是辅助，还是个查案的。


    一粒法医丹药服下去，一直以来困扰司宁的耳鸣、幻视全都减弱许多，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能感知到的知识，突然变完整了，之前付出代价得到力量，没想到还被万痂王这老东西给欺骗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丹药的话，人类只能任由神灵提条件，有了丹药以后“代价”减小为诅咒。


    能够选择的技能也变多了。


    司宁闭上眼，感受神血被净化后，自己学会的技能。


    你天然亲近尸体，熟知人体结构，能从死人身上得到全然的信息，甚至擅长伪装成尸体。


    你的双眼如同X光，可穿透生物皮肤，看清其骨骼架构。


    什么伪装成尸体，这明明是打不过就撞死，但以她现在掌握的知识，去医学院当个老师绰绰有余。


    看来丹药这东西的作用除了抵抗诅咒，更是抵抗神灵的坏心眼儿。


    不知道下一个阶段的神血会让自己得到什么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