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声潮几欲将她吞没。


    “开！四五六，大！”


    “我靠！又输了！”


    “赢了！哈哈哈！老子赢了！全押！再给老子全押上！”


    贪婪、欲望、崩溃、绝望在这里一览无余。


    入口处就是兑换筹码的地方，方澜刚凑过去，兑换处的工作人员先开口打招呼：“哟，这不是我们的大顾客【老鼠】嘛。”


    等方澜走近，他压低声音问道：“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没带点好货？”


    货？看来【老鼠】没说实话。方澜模仿着【老鼠】猥琐的腔调含糊道：“好货哪能天天有，总得等风头过去。先换点筹码，翻本再说！”


    工作人员一脸我懂我懂，给她换筹码。


    方澜低声问：“老板在吗？”


    工作人员立马警惕：“你想干什么？”


    “嗨，就问问，要是想和老板换点东西......”


    “你别想，老板今天有客人。不可能见你，玩不玩儿，不玩儿赶紧滚。”


    “哎哥哥哥，别，玩儿，我玩儿。”


    方澜抛着手中少量的筹码，在大厅各个赌桌间流连，期间遇到认识【老鼠】的人都圆滑地打招呼，随后在熟人的招呼下凑到了掷骰子赌大小的桌子上。


    她将筹码随意地扔在“大”上，心不在焉地四处看。荷官看了她一眼，显然对【老鼠】也不陌生。


    接下来几局，方澜有输有赢，但总体在“小赢”，金额控制得恰到好处。


    几轮后她表现出些对输赢金额太小的不耐，收起筹码从喧嚣的骰子桌挤了出来，目光在赌场内逡巡，最终定格在大厅中央那盏华丽吊灯下的轮盘赌桌。


    就是你了。


    方澜这次直接兑换了50万的筹码，然后才挤到轮盘赌桌边旁观，装模作样地研究着路线图，随大流扔了几枚筹码在“红色”上。


    小球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减速最终掉进了“黑色8”。


    “黑色，偶数。”荷官冰冷的声音宣判。


    方澜“输”掉了这一局。她恰到好处地啐了一口，骂了句脏话，活脱脱一个运气不佳的烂赌鬼。


    穿着笔挺马甲的荷官面无表情：“请下注。”


    接下来几轮当中有两轮有人接近最终结果，就差了这么一点点。而这两轮无一例外，当小球转速开始衰减时，荷官的食指都动了。方澜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定向的电磁脉冲从轮盘下方传来。


    既然有机关，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当他再次准备启动轮盘时，方澜将面前的所有筹码，“啪”地一声，全部推到了“0”上。


    这可是1:35的赔率。这个举动，在周围那些分散风险、押注颜色和区段的赌客中，显得格外扎眼。


    “【老鼠】，你终于疯了？”旁边有1人认识他，出声嘲笑。


    “想钱想疯了吧，直接送？”


    方澜嬉皮笑脸：“万一老子这回中了，你们可别跪下来叫爷爷！”


    荷官也瞥了她一眼，朗声道：“买定离手——”


    轮盘开始飞速旋转，金属小球被抛入，在数字的迷宫中疯狂跳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决定命运的小球上，看着它的速度逐渐减缓，划过一个个数字格。


    荷官的手指，再次无声地移向那个隐秘的触点。


    眼看小球就要在“红色16”附近停下，方澜搭在桌边的右手食指，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勾，只稍微用了一点点异能。本该落入“红色16”的小球，在边缘诡异地弹跳了一下，向前滚动，精准无误地落入了死寂的“0”号格。


    没时间见我？这下让你求着见我。


    整个轮盘赌桌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荷官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停在“0”上的小球，身体僵硬，连宣布结果都忘了。


    紧接着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足以掀翻屋顶的哗然与疯狂！


    “是‘0’！他妈的竟然是‘0’！”


    “【老鼠】？！【老鼠】居然中了？！”


    “一千多万？！老子没看错吧！”


    消息随着人群散开，几名身着黑色西装、气息冷峻的壮汉迅速分开人群。


    荷官脸色煞白，满眼尽是绝望。而方澜却怡然自得站在原地等着。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喝一杯。”


    *


    方澜前后各两个大汉封住了她的去路，一米六的身高连呼吸都仿佛有些困难。


    她低着头像只鹌鹑，两只手看似老实地放在胸前，实际上右手悄悄摸进左手的袖子，精神力注入符咒。


    刚转过拐角，方澜左脚踩右脚“哎呀——”一下摔在地上，两只迷你老鼠迅速从方澜遮掩的袖子里钻进了通风管道。


    几个保镖顿时警觉，其中一个拎着她的后衣领就把她直直拎起来双脚悬空，瞪着她:“老实点！”


    “大哥大哥，这不是有点紧张嘛，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中大奖呢，嘿嘿嘿。”


    保镖没说话，但眼含嘲讽，撇了撇嘴，今天能不能走出这扇门还不一定呢。


    方澜假装没看出来傻呵呵乐。


    小老鼠嘴里叼着一块小圆的衣服碎片，早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是【老鼠】的异能，可以制作出一只无实体的老鼠，用来探听或者寻人非常方便。


    方澜呕心沥血研究了好几天，S级煞鬼的尸体制作出了变形符，而晶核则是产出了另外一种更为特殊的符咒——复制符，以血液为媒介，限时拥有血液主人的异能，仅限A级以下。


    方澜思及此，不禁点头:我好像真的是个天才。


    自我肯定的念头过于强烈，观止感受到了，他翻了个白眼:“哪个天才像你似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显然对变形符的副作用耿耿于怀，但又不想显得太操心，转而抨击道：“这破老鼠有什么用，还不如我去呢。”


    “你老实点吧，琉璃今天好像对你有些反应，保不齐谁的异能能看到你，那你就要被切片研究了。”


    “嘁。”


    “在这种地方，最不引人注意的就是老鼠了。”


    厨房门口，小老鼠藏在角落，抬头看着两个相对来说显得巨大的人影。


    “小李，去地牢送饭啊！”


    “是啊，要我说有些不老实的就得饿两顿，还送什么饭。”


    “哟，这么不怜香惜玉！”


    “呵，这话你留着去给老大说吧！雪灵果，哟，这个点也不是老大下午茶时间啊，谁要吃？”


    “啧，还能有谁，当然是内城区来的贵客。”


    最后半句那个年轻女人将声音压得极低。随后两人分开，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只小老鼠诡异地闪烁了一下，一分为二朝两个方向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方澜被四个保镖押送进【天平】办公室。


    幸运女神日进斗金，但老板的办公室相比起来却有些死板、朴素和异于常人的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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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穿着宫廷风麂皮束腰裙的女人坐在桌前，她的头发整齐地盘起，零落散在额前的几缕碎发给她增添了几分温柔。


    然而当她抬起眼，你绝对会认为刚才的一定是错觉。


    【天平】随手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回墨水玻璃瓶中，看着方澜笑盈盈地说：“运气很好嘛，【老鼠】。”


    “嘿嘿，还可以。”


    【天平】一怔，然后才正眼看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笑了，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英式茶杯中加了些茶水，大发慈悲地赏了方澜一杯，示意她喝两口。


    直到一个两米高的膘肥体壮的墨镜男从门外进来，朝着【天平】一点头，一言不发站在了门缝前守住。


    方澜敏锐地感受到气氛变了。


    而【天平】依然平和，和平和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说出的内容：“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的场子里不讲规矩的人连骨灰都留不下。”


    方澜立刻开演，愤恨地站起来:“什么意思？！幸运女神这么大的赌场连这么点钱都输不起？！”


    “这么点钱我是看不上。”【天平】看方澜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但是，你以为为什么幸运女神赌场没人敢用异能作弊？”


    方澜立马一脸委屈:“您不能因为我运气好就冤枉我啊~”


    脑海里观止像个漏气的气球，噗呲噗呲噗呲，听得方澜感觉他在自己脑海里拉稀了，百忙中抽出空骂了他一句:“闭嘴。”


    观止咯咯咯笑出声，他还是第一次见方澜这一面，挺有意思，比小圆的电视剧好看。


    【天平】“啪嗒”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杀气尽显，而守在门边的墨镜男作势上前，抬手瞬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竟然起了风。


    方澜刷刷两下跳到角落，她原来坐着的椅子被切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时，小老鼠咯吱咯吱叫了起来，小圆找到了！果然就在赌场里。


    方澜立刻发动单眼视野共享，然而抬头所见并非预想中的地牢，而是一间雅致的会客厅。小圆就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视野方向，修长的后颈上纹着一朵单叶玫瑰。他似乎察觉到有只“小老鼠”在暗中窥视，随手一挥，共享视野瞬间烟消云散。


    方澜立马改变态度，神速符发动，瞬移到【天平】背后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太阳穴:“别啊别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的筹码您一定感兴趣！”


    【天平】异能特殊本身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她稳住不动：“你这可不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老鼠】啊，老板不认识我了？”


    【天平】:“首先，老鼠怕我。其次，你身上没味道。”


    方澜反应过来，【老鼠】长期在街上鬼混，身上的味道绝对不会好闻。而她自己身上只有洗衣皂的味道，大意了。进来没说两句就暴露自己是个假货，方澜决定将这件事列为黑历史打包丢进小黑屋，绝不再提。


    奈何这里还有一个大爷。


    “哈哈哈哈哈哈哈，搞得花里胡哨的！最后还不是被人家发现了！还用了变形符痛成那样，有些人哦，笑掉大牙咯~”


    方澜放弃伪装，镇定地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不甚走心地说：“哎呀，竟然被发现了。”


    “你凭什么能和我做交易？”【天平】恶劣地笑了一下显得格外邪气，“跪下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求你？”方澜也往座椅靠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我选择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