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怀着摄政王的崽另嫁了

    阳光透过支摘窗洒入宽敞的议事厅,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一串沉稳的脚步声自廊外传来,数名身着素色襦裙的婢女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分头点香、研墨、奉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而后依次敛衽退下。


    杨焕文知是霁王将至,忙整了整幞头官袍,在门内垂手恭立。


    不过片刻,一道玄色身影迈过门槛,步履从容如松风过涧。


    杨焕文立即趋步上前,躬身长揖:“臣杨焕文,参见殿下。”


    霁王径自走向主位,落座时肩背挺直如松,左手轻搭紫檀扶手,右手习惯性按在腰间剑柄上。


    他面色朗润,目光清明锐利,昨夜的疲倦已经一扫而空。


    “杨卿来得早。”他语气平和,甚至算得上和蔼,“可用过朝食了?”


    虽说杨焕文本是霁王一手提拔的,可五年前,他亲眼目睹霁王率军破开晋陵城门大开杀戒。那些倒在霁王刀下的,是他父亲的上司、同僚、知交,他们大多都抱过他。


    只要站在霁王面前,那些滚落的人头、飞溅的脑浆,便如烙印般在他眼前清晰浮现,挥之不去。这份深入骨髓的惊惧,让他始终无法真正松弛心神。


    他谨慎地躬身答:“谢殿下关怀,臣已用过了。”


    说完这些,思及霁王今日的表现相较昨日平易近人得多,自己若太拘板,显得太不识抬举,赶紧热络地追加了几句体己话:“这行宫修缮得仓促,多有不完善之处,实在委屈殿下。殿下昨夜休息得可好?”


    “尚可。”霁王微微颔首,“早年孤镇守康州,冬日朔风砭骨,四野萧索;夏日黄沙扑面,暑气灼肤,及至领军出征,更是常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此处虽略显促狭,倒也风物清嘉,气候温润。”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风霜最能磨励心志,辽阔天地更能涵养心胸。尔等久居南方的官员,未曾见识过北地的苍茫壮阔,未免是种遗憾。将来若有机会,不妨到北地任职历练一番,于仕途亦是裨益。”


    按大虞规制,唯有太守及以上官员方可异地履职,此言似乎暗含提拔重用之意。


    杨焕文心头一喜,忙道:“臣尝读《朔风赋》,心向往之。若能亲历北地壮阔,实为平生所愿。”


    “孤欲尽快促成南北官员互调,破除两地隔阂。”霁王指节轻击紫檀案几,发出沉笃声响,“如今对峙之势,实因战事积怨。然北地市井繁华,江南物产丰饶,若能重现商旅络绎之景,江南复苏指日可待。”


    杨焕文垂首称是,心下却如潮涌。


    南北官员互调阻碍重重,若无雷霆手段绝难推行。这位摄政王生得昳丽雍容,眉眼间似有三分文气,声不高扬,色不慑人,恰似春风化雨,对臣下亦是处处宽容体恤,看似温和可欺,可无论是征战沙场还是替天子御政,风格都是那么强悍霸道,让人不敢造次。


    “当务之急,一是全力增补人口,充实各地劳动力,稳固民生根基;二是加紧疏通漕运,打通南北商道与粮道,二者缺一不可。”


    杨焕文道:“殿下明鉴。增补人口、疏通漕运二策,实为振兴江南之根本。臣为郡丞五年,对此体会尤深,故连夜将历年所见所思,写成条陈在此,恭请殿下御览。”


    霁王吩咐身边内官:“将杨卿的奏册呈上来吧。”


    那内官看着年轻俊秀,虽不过弱冠年纪,举止却沉稳老练。他行至杨焕文面前,双手平举至胸,不卑不亢道:“杨大人,请交册。”


    杨焕文双手呈过去,笑道:“有劳。”


    霁王展卷细阅,偶尔停下来,执笔圈出什么,问上一两句。杨焕文都答得非常详尽。


    这场接见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待全部奏对完毕,霁王信手拈起案头那串菩提子十八粒手持摩挲把玩,起身徐徐踱至门前。


    杨焕文不敢以背相对,躬身随着那道玄色身影静静移动。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阶前,霁王抬手指向东南方向:“你看那座阁楼。”


    杨焕文顺着他指的方向,掠过潋滟湖波,穿过重重飞檐花影,落在那座临水玉立的二层阁楼上。


    晨曦漫洒而下,在阁楼的窗户上折射出流动的七彩柔光,宛若一片凝固的朝霞,美得令人心惊。


    霁王负手捻着手串,语气闲适如话家常:“此楼名‘织云阁’,是晋陵前任太守徐詹专其独女所建的纺纱之所。上面十八扇窗户皆以南海贝母镶嵌。日光过处,外面流光溢彩,里面满堂生辉而不刺目,孤在北方从未见过这般巧思。”


    杨焕文道:“殿下,此窗名唤蠡壳窗,传闻最早由余杭池氏所创。其工艺极为繁复,需从南海远运蠡贝蚌壳,再经工匠千磨万琢,制成薄如蝉翼的半透明贝片,最后以银丝细细梭织,方能嵌入窗棂。这些贝壳从采运到上窗,损耗高达十之七八,唯余二三成可用,靡费甚巨。虽璀璨夺目,但因贝片间难免留缝,保暖不及纸窗,且易破损难修,实非实用之物。”


    “如此华而不实之物,江南豪族却竞相效仿,可见其奢靡无度,已到了财货盈溢、无处挥霍的地步。你可知这十八扇窗造价几何?”


    “臣听闻,当时建成时,前太守曾吹嘘,仅一扇蠡壳窗的造价,便抵得上晋陵十户中人之家一年的嚼用。”


    “窃国肥私,莫此为甚。”说话间,霁王右手移到了佩剑上,无形中释放出一丝杀气。


    杨焕文心一颤,小心应对道:“门阀可依品秩占田荫,一品便可占田五十顷,荫客十五户。他们借此将良田尽数兼并,逼得百姓从自耕之民沦为其佃客,岁收七成以上皆要纳租,自身却可免缴赋税。把持漕运要道,在各处设卡收费;垄断盐铁之利,将官价翻了三倍售卖。朝廷税源枯竭,而他们的库房却堆金积玉。殿下铲除门阀,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四大门阀虽已倾覆,其豢养的门客却仍在暗处苟且,四处煽风点火,挑唆百姓与朝廷对立。”


    霁王回眸看他,淡淡问:“你执掌文教,民间对此的风评,究竟如何?”


    杨焕文心头一凛。


    霁王远在京都,对江南局势的洞察却如此深刻。尽管各郡都在竭力维持太平表象,但门阀残余势力确实仍在暗中活跃。


    漕运至今未能畅通,正是因为昔日把持水路的,尽是门阀子弟及其精心栽培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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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非但熟悉水道,更通晓官军布防。战后他们直接沦为水匪,盘踞在各处航运要冲。而新任的漕运官员多是文吏出身,能力与他们相差甚远,难以将漕运整顿如初。


    更棘手的是,战后各郡府库空虚,银钱皆用于安抚流民、恢复农耕,根本无力支撑大规模剿匪。此消彼长之下,这些残余势力愈发猖獗,劫掠漕船、滋扰地方,已严重阻碍江南复苏。


    但战争已经过去五年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地方官失职。


    若让这些亡命之徒惊扰王驾,晋陵上下官员,都得下野。


    这也正是今日由他前来禀报的缘由——昨夜停靠在运河边上的龙舟被凶徒袭击,死伤守卫十余人,凶徒正是门阀残部中最猖獗的一支:朱雀盟。张巨卿正全力追查他们的行踪。


    他抬袖拭去额间细汗,沉声道:"寻常百姓对门阀倾覆无不称快,晋陵四县八乡皆有人私设生祠感念殿下恩德。但那些曾受门阀恩惠的士人,确实仍在暗中为旧主招魂。他们掌控乡议,擅操清谈,最善以虚言蛊惑人心。有不少愚民受其蒙蔽,至今只知感念门阀小惠,不辨朝廷大义。"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大胆提起了时毓,“故臣今日前来,亦是为奏请将时毓姑娘昨夜所唱之曲誊抄传颂,此曲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极易传播。既能让殿下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更能引导万民辨忠奸、明大义,瓦解那些乱党煽惑民心的伎俩。”


    时毓唱的是一首马屁歌,但不可否认,确有洗脑功能。因为绝大多数百姓并不了解当权者,别人传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反叛者说他是杀神,百姓就觉得他残暴,街头巷尾传唱他是英雄,那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久而久之,诋毁英雄,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就是以毒攻毒。


    “时毓……”霁王回身望着远处的‘织云阁’,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放在剑上的手又回到身后,缓缓捻着串珠,“这是她的名字?”


    “是的殿下。恰逢其时的时,钟灵毓秀的毓。”


    “恰逢其时,钟灵毓秀,好名字。”霁王眼角似乎含笑,“就按你说的办吧。”


    殿下果然中意此女,却不知为何令她惊惧垂泪?


    杨焕文心中有了计较,进一步试探:“微臣想请时姑娘往翔云楼献艺一场,既可观其成效,也可令晋陵歌姬现场习练。不知可否?”


    若霁王允准时毓去那等风月之地抛头露面,说明时毓今日无性命之忧,且并不打算收她。如若相反,则意味着时毓今日就将命丧于此,亦或者,飞上枝头变贵人。


    其实现在时毓仍是徐员外的家伎,这件事杨焕文应该去问徐员外,而不是霁王。


    霁王立时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只是并未察觉他的私心,以为他和公孙先生一样,是担忧时毓得宠助长北风南渐之势,故而才想方设法阻挠她上位。


    在昨夜的宴席上,他是为帮张巨卿解决难题,才给南方官绅进言的空间。若此举让他们误以为,他们有资格左右他的意志,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面色陡然一沉,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可。”


    声不高,却惊飞了檐下栖息的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