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妍快疯了。


    先是出现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不久后脑海里便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它自称系统，声称她命中注定的男主角就要来了。


    【宿主，顾衡已经进入宗门了！】


    “紫露，驱魔师联系上了吗？”


    铜镜中映出少女的容貌，她的相貌并不寡淡，饱满的眉弓下一双飞扬的眸自带矜傲。这样的眉眼本该明艳动人，却因为连日的烦躁而显得阴郁，黑眸又冷又透。


    婢女紫露小心翼翼地回道：“殿下，已在联系，只是路途遥远……”


    “几日能到？”


    “怕是还要五六日。”


    黎昭妍扶额，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又开始聒噪。


    【宿主，我真不是邪祟！顾衡已经来了，你派人查探一下就知道了！】


    她已经找过医修、巫蛊师、天师，甚至请来了云游的高僧，所有人都说她体内并无异常。


    “我昨日不是查过了？”黎昭妍起身，长袖翩然，“报名都结束了，根本没什么顾衡。”


    【剧情有变化，但他真的来了！现在就住在灵萃峰下！我发誓，这次若还骗你，我立刻消失！】


    “你当真能消失？”


    【当真！】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派人前往探查。


    这次消息回来得极快。


    “回殿下，确有其人。听说昨日有两人迟到，靠灵萃峰的季舟疏通关系才得以入门，顾衡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系统此刻仿佛是沉冤得雪，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幽鬼心魔。


    不知为何它的绑定出现了问题，没办法执行对宿主的惩罚。


    失去了这个最有效的工具，它只能想办法自证。


    黎昭妍盯着窗外的云，淡声道：“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人，谁知道是不是串通好了。”


    【等我见到他，就能激活好感度系统！】


    【宿主，你马上要招陪练，顾衡会来！这是一次好机会，你已经看过故事了，知道他喜欢什么。】


    系统提及的那个故事，黎昭妍听过很多遍了。


    故事里的女主和自己同名同姓，她自认慧眼识珠，倾尽心力培养一个弟子，到头来却被人背叛，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的朋友双宿双飞，最后憋屈而死。


    系统说它就是为改变这个悲剧结局而来。


    房门被推开，锻雪走进来，手中捧着名册，问：“殿下，明日该招新陪练了。”


    黎昭妍想了想，道：“嗯，这次找个能撑久点的。”


    她对自己缓慢的修为进展很不满，陪练几乎月月换。


    【太好了宿主！你信我！顾衡不喜欢太华丽，明日你可以穿得素净一点】


    黎昭妍没理会它，只重新望向窗外，


    她想，如果真有这个叫顾衡的人，如果自己真要演那个烂俗的故事……


    她会选择杀了他。


    *


    顾衡料到这一路会有些困难。


    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难，可能初次入世，这一路他几次三番被人欺骗。


    先是被骗钱骗灵石，然后被人偷偷卖给黑窑厂挖灵矿，最后更是差点成为一个邪修的炉鼎。


    幸好遇到一个妖族少年帮忙，否则仅靠他一人想必很难脱身。


    更巧合的是，两人的目的地都是九霄剑宗。


    “你也是……去九霄剑宗？”


    面对顾衡的欲言又止，妖族少年漆绿的眸子垂下，白净的脸上露出笑意。


    “是啊，毕竟这世上只有九霄剑宗会收妖族弟子，我也想试试。”


    顾衡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同行，终于赶到宗门时，考核却已经结束。


    多亏遇见了季舟。


    ——他走了些门路，将两人的名字一并添入。


    “你们今晚先在我这里歇下，明日再作打算。”季舟嘱咐一句。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妖族少年身上，神色不甚热络。看在故交份上，他自然会照拂顾衡，但这来历不明的妖族弟子，他并不打算多留。


    少年语气谦和地道谢：“多谢道友相助，明日我便会离开。”


    顾衡毕竟与他一路同行，还是忍不住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外门弟子没有师父，更无法接任务，说是宗门里打杂的也不为过。


    “有一处。”连猩微微一笑，幽绿的眸子扫向他，“听闻黎山的小殿下要找一个陪练，她与我同属妖族，许会收下我。”


    “黎山？”顾衡怔了一瞬，“你是说黎昭妍？”


    连猩眉眼弯起：“是她。几年前，这位殿下便拜入九霄剑宗洛长老门下。”


    顾衡心口微沉，忽然开口：“那我明日与你一道过去。”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愣下。


    毕竟只收一人，他如此做法实在是不太厚道。


    连猩眯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笑，“那太巧了，顾道友，我们又是一途。”


    说罢，径自转身离去。


    季舟不解：“你去丹霞峰做什么？我准备将你引荐给我师父。”


    “不必了，季师兄。”


    “那你还能就当一辈子的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说白了就是不要钱的耗材。


    出发前，莫师父说他曾有恩于黎山府君，若去九霄剑宗，有两人需要一见，一是黎山府君的女儿黎昭妍，另一人是她的师傅云岫真人。


    既然已经来了，又有此机会，不如去看看。


    见顾衡坚持，季舟也没有继续劝，想了想道：“那确实是一个好去处，黎昭妍出手阔绰，在她手底下能拿到不少资源。”


    顾衡没想那么多，只说明天去一试。


    “你要放在心上！”季舟站起来，有些焦躁地围着他转了半圈，“对了，那个妖，他明天也要去的！你们是对手！”


    顾衡：“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季舟摸了摸下巴，“我看他不简单。”


    为了体现妖族和修士的和睦，宗门会收一些妖族弟子，但他们大多都来自四圣血脉。


    一个普通的小妖如何能有请帖。


    季舟是个很现实的人，明天丹霞峰只会留一人，若顾衡能留下，自然灵石不会少。


    想到这点，他立刻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从长相上来说，顾衡身上有很强的少年气，黑眉飞扬，漆瞳沉寂，整个人看起来踏实可靠。


    可若是和那个妖族少年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那绿眸少年虽然外形瘦削，但容貌却带着一股妖气，十分惹眼，再者，那黎昭妍又是肤浅的人。


    “先敬罗裳后敬人，你这一身太旧了，我借你几件新衣。”


    “不必，若是她以貌取人，那便不是我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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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昭妍杀妖兽都要挑好看的，她最在乎外貌。”


    “那便是无缘。”


    “那你穿这件紫色的，这个不显眼……”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连猩慢悠悠打开包裹，耳边隐约传来什么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争执声。


    他翻了翻，抽出那件墨绿绸的长衫。


    这衣料质地光滑，像是水流，在凡人的衣料中已属上层，但毕竟只是普通的丝织品，没有灵力加持，很容易有皱褶。


    他将它展开，挂在简陋的木衣架上，小心抚平上面的每一处纹理。


    做好这一切后，他挥挥手，熄灭了房间的灯。


    次日清晨。


    丹霞峰。


    一座堪称恢宏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殿体用巨大的白石建成，偶有微光在石内流动，整个宫殿散发出暖玉一般的光泽。


    晨光透过云层洒下，在白石大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百十来个弟子围在殿前，或是等待登记，或是四处观望。


    这里堪称是宗内的一座行宫。


    当年黎昭妍说要来九霄剑宗修行，宗主立刻就把丹霞峰送出去了。非但如此，还允许她在宗内豢养仆役。


    真算下来，以黎山的富裕程度，在这当仆从的待遇比一些内门弟子还要优厚。


    墨绿长衫的少年静立在角落，微微偏过头，森绿的眼眸凝视着侧上方的位置。


    不远处的露台上，一道身影隔着轻纱帷幔，默默俯瞰着眼前的人群。


    【怎么会没有？剧情没错啊！】


    【宿主，我真的不是骗子，我正在锁定他的位置！】


    黎昭妍没说话。


    昨夜，系统又给她看了那个荒谬的话本，除了看得她一肚子气外，还听了不少系统所谓的指导。就在她准备会会这个所谓主角的时候，今日一看，名单里却并没有叫顾衡的人。


    不过她并没有被戏弄的不悦，竟然悄悄松了口气。


    【检测到目标人物！匹配成功！宿主，他来了！】


    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人群中的绿衣少年忽然抬头，那双幽绿的眸子准确地望向了入口方向。


    黎昭妍心头一紧，循着某种直觉眯眼看过去。


    入口登记处站着一个少年，穿着不起眼的蓝裳，头顶简单绾了个髻，几缕发丝落在英挺的眉峰上，黑眸沉静，高鼻薄唇。


    那道身影从远处走来，步履不急不缓，恍如从荒诞故事中走出。


    竟真有这么一个人？


    在原本故事里，两人在宗门相遇，黎昭妍发现了顾衡的玉佩，由此推测出他是太渊真人的徒弟，而后她将他请到了丹霞峰，奉为座上宾。


    之后，就是一段堪称离奇的剧情。


    顾衡暗中恼她，觉得她擅做主张，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公布身份，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而书里的自己还以为捡到宝了，砸灵石砸资源砸人脉，只落得他的冷脸。


    现在，他自己来了？


    【那就是顾衡！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来得及吗？


    黎昭妍看着那个站在人群末尾的少年，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不知是因为系统预言的应验，还是对未知的不安。


    也许，这个系统说得都是真的。


    但是……她不喜欢。


    烂透了，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