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下得挺大。


    地面积着雨水，导致出行有些不便，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树叶被雨水染成一种生动的绿。


    沈脉背着猫下楼后站在停车处顿了两秒，果断舍弃了单车，径自走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冬栖从来没有用这种视角看过世界，他伸出爪子扒了扒猫包的那层透明屏障，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这个视角有些不舒服，晃晃悠悠的让他有点头晕眼花，还得独自面对路人直白的打量目光。


    他觉得整只猫都不好了。


    晃着晃着冬栖渐渐麻木了，开始变得恹恹的，很生无可恋，一心只想着回学校后一定要把背着他的这个人爆锤一通。


    走了是走去哪里。


    沈脉这是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就诱拐猫咪的!


    你根本就没有一点道德！


    ……该不会是要把他送到宠物救助站吧？


    变成猫后失去自主行动能力导致想象力变得极其丰富的冬栖开始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脑补。


    比如，看似善良的沈脉其实是个猫贩子，想要把他高价卖出去换钱。


    又或者，沈脉其实是个喜欢吃猫肉的人——这也就可以证实为什么每次他出现的时候沈脉就会特别执着给他洗澡了。


    冬栖一边咬着小鱼干一边想。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这么想了一路，想到逃离之后该怎么回归复仇的时候，那股晃悠感终于停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被转了一个圈，然后连猫带包地被放在了一个平面上。


    冬栖这才从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脱离出来，四处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类似医院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现在身在什么处境，一阵拉开拉链的响动响起，下一瞬，他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抱了出来。


    冬栖有些呆滞地僵着四肢被从猫包里面提溜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根没啃完的小鱼干。


    “小猫长得真好看。”一个陌生的女声在他的边上响起。


    冬栖顿时一惊，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生，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


    “谢谢。”沈脉礼貌地回应了一句，把怀里的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顺手揉了把它的头，问：“想来带它做个体检，请问要去哪里挂号?”


    “可以的，请您跟我来这边。”护士说着，对他示意了一个方向。


    沈脉抱着猫跟了过去。


    冬栖听到沈脉的话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一家宠物医院。


    体检。


    为什么要体检。


    他明明就很健康！


    看不出来吗？！


    他开始挣扎着想从沈脉的臂弯里跳出来，但刚动作还没满两秒就被沈脉十分轻易地按住了。


    “乖一点。”沈脉拍拍他的脑袋。


    “……”


    冬栖顿时觉得自己的猫生很挫败。


    他愤愤不平又无能为力地叫了几声。


    “对了，您的猫在最近几个小时里有过进食吗？”护士小姐一边走一边询问。


    沈脉听到这句问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垂眸，就看见了自家猫手里抓着的啃到一半的小鱼干。


    它很坚定，就算再怎么挣扎，爪里的鱼干也是片刻没有放松。


    见他看过来，它还颇有些示威意味地举起来又啃了一口。


    “……”沈脉感到一丝挫败。


    “吃过，我忘了。”他有些头疼。


    这场体检本来就是临时起意，他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体检之前不能吃东西，这会儿护士提醒，他才记起来。


    “没收。”沈脉伸手把冬栖手里的小鱼干拿走。


    冬栖一时不察，被他得逞了。


    “喵！”他愤怒地叫了一声，抬起爪子就朝着那半截小鱼干够过去。


    沈脉轻轻巧巧地一避，单手把他的爪子按了下去，然后自顾自继续问：“所以现在体检不了？”


    “是的，但是一些常规项目可以先做，不然先做了？倒时候再过来抽个血就可以了，我们出结果很快的。”


    “嗯，也行。”沈脉思索片刻，同意了。


    *


    从体检室里出来时，冬栖整只猫是崩溃的。


    天知道他在里面遭受了多么非猫的虐待。


    那名戴着白色一次性橡胶手套和口罩的医生看起来挺和蔼——在体检开始之前，他是这么觉得的。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冬栖被抱到了检验的台子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熟悉的一切忽然就变了一副模样。


    医生活动活动了指关节，缓缓向他伸出了魔爪，他惊恐地想要逃离，却被另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拦住了。


    是沈脉。


    “喵——!!!”他有些凄厉地喊了一声。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冬栖被翻来覆去摸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尾巴尖尖，从脑袋到爪子，从身体到灵魂。


    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动弹了。


    他不干净了。


    冬栖满脑子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


    “您的猫很健康，平时应该养得不错，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疾病或者寄生虫的现象。”医生摘下手套扔到医用垃圾箱里，对沈脉夸赞道。


    “谢谢。”沈脉毫无负担地收下了这句夸奖。


    冬栖愤愤地看向他，想着等他变回去不把面前这个人揍一顿他就不姓冬。


    *


    直到下午的时候，冬栖才知道沈脉为什么要带他来体检。


    一直到坐在高脚椅上拍照的时候，他整个猫都还是懵的。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冬栖迷茫的猫脸被拍了下来。


    ……这是要干什么？


    冬栖心底有个很离谱的想法一闪而过。


    “小猫叫什么名字呀？”工作人员小姐姐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却仿佛是在冬栖的心底劈过一道雷。


    “……叫十七。”沈脉似乎也一下子没想到还要给猫取名字，于是顿了两秒，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日期，严肃地思索了片刻，笃定道。


    ……去你大爷的十七!


    冬栖伸出爪子就想往沈脉身上招呼，却被沈脉很轻松地压制住。


    “听话点，结束了回家给你好吃的。”沈脉微垂着头，认真地跟他说。


    冬栖:“……”


    他总觉得自己发现了某个学委不可告人的一面。


    工作人员小姐姐似乎也被他这种一看就是现编的名字震到了，半晌才开口，开玩笑般道：“小猫要跟您姓吗？”


    冬栖听到这话顿时就炸开了。


    你！敢！用！一！个！试！试！


    然而沈脉并不准备随猫愿，他想了想，开口：“也行。”然后拿笔在宠物姓名一栏不带丝毫停顿地写下了“沈十七”三个字。


    冬栖想骂人。


    “你们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吗？”沈脉又问，他有些不太确定，查了一下比对之后发现十七应该是某种银渐层。


    “大概是某种混血吧，虽然他的灰色层颜色不算很浅，但是这样也很可爱。”工作人员小姐姐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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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它是谁家金贵的宠物猫不小心跟别的野猫□□生出来的小猫吧。


    应该是主人家不喜欢，就把它放生了，这才成了流浪猫。


    沈脉理所当然地想。


    *


    猫证办理的很快，沈脉拿到证的时候拍了张照片，当着冬栖的面打开了他万年不更新一条的朋友圈，编辑了一条发出去。


    “养猫了。”［图片］


    到这时候冬栖才从呆愣中反应过来。


    草。


    他被领养了。


    他被沈脉领养了。


    沈脉居然就这么把他领养了！


    完全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见！


    还发朋友圈！


    意识到后，他生气地一口咬上了沈脉的手，沈脉一时不察，一下子疼得皱了皱眉。


    “嘶。”他下意识轻抽了一口气。


    冬栖动作一顿。


    下一瞬，沈脉信息素的味道突然缠了上来。


    冬栖瞬间就像是受到某种不可抗力般放开了他的手，眯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蹭人。


    他仅剩的理智无法阻挡他的本能行为，只能一边沉浸在这股味道里一边愤愤地想，这信息素真不是个好东西。


    “好了，给你吃，别闹脾气。”沈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小鱼干，递到冬栖的爪边，他以为小猫是因为被他没收了吃的所以不高兴。


    冬栖愣了愣，下意识接了过来，却没急着吃。


    因为看到鱼干，他又意识到一件事。


    所以……沈脉买的那些猫咪用品和食品是给他准备的？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上一秒他还在酸是哪家猫这么有福气，下一秒就发现有福气的猫竟然是自己。


    但是这瞬间他只想大喊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可是一想到沈脉为了一只根本不认识，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出现的猫买了这么多东西，他又觉得有些心情复杂。


    ……算了。


    他想。


    至少这个猫薄荷精还挺好闻的……


    ……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被领养。


    他又不是真的猫！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冬栖正兀自炸着毛纠结着，沈脉突然间开了口。


    他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认真，像是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一样在许诺。


    “所以不要不高兴了。”他说。


    冬栖愣了一下。


    *


    回到家后，冬栖逼着自己从沈脉身上下来，一下子跳到了猫爬架上最难够到的地方，然后开始冲着沈脉凶巴巴地叫，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懂。


    沈脉有些无奈地看着它，想了想，决定让小家伙先适应一下它的新名字。


    “沈十七。”他喊：“下来。”


    冬栖：“……”


    他跳到一个离沈脉更远的地方，尾巴竖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副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挠你的样子。


    沈脉看了它半晌，颇有些无奈地拆开一包猫咪零食，对它示意：“真的不吃？”


    吃个屁！


    冬栖还是这么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那张猫证销毁掉。


    沈脉默默叹了口气，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的表情里带上了些许失落。


    冬栖觉得自己瞎了。


    沈脉一直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十七不喜欢他。


    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这个人，信息素也总该喜欢的吧。


    他看着冬栖，半晌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道：


    “为什么家里的猫咪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