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栖被吓得一呛。


    但翻这堵墙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的动作流畅到甚至连裤子都没蹭上一点墙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稳稳落在了地面。


    到这种时候了，冬栖竟然还在心中感慨了一下自己动力不减当年，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双脚落地。


    站稳后，他的面上还带着一丝没回过神的惊恐，又因为书包的惯性于是被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沈脉默不作声地盯了他两秒，推了推眼镜，然后打开工作手册开始往上记。


    “沈……不是，沈哥。”冬栖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看见沈脉开始记名字的时侯一下子回过神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凑上去抓住沈脉的手腕，生生制止了他的动作，开始求生欲极强地找补：


    “您，您能不能别记了。”


    “你看，我迟到了扣的是班级的分，我的班级就是你的班级，所以我扣分就是你扣分。”


    “自己扣自己的分，不划算。”冬栖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保证下次不翻墙了，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你给我个机会。”然后再是真诚认错。


    他的语气诚恳又认真，就差并起指发誓了。


    一看就是惯犯了，一切流程都带着一股子程式化的熟练。


    沈脉就这么看着他，半晌，瞥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


    冬栖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瞬反应过来，急忙放开了他。


    沈脉收回目光，又看向平滑的纸页，笔尖在上面点了点，却没有再动的意思。


    似乎是被打动到了。


    冬栖见到这一幕觉得很有戏，赶紧继续煽动：“真的，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气氛又沉默了几秒，冬栖以为他不愿意，皱着眉刚想换另一种硬气的攻略方式，就见沈脉动作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默了默，还是动笔划掉了刚才记上去一半的东西。


    “下不为例，去早读。”他说。


    冬栖听到这话如蒙大赦，道了声谢后赶紧离开。


    一边跑一边觉得沈脉还挺好说话的。


    *


    沈脉看了眼本子上被划掉的字迹，又看了看少年跑动的背影，最后有些无奈地合上本子离开了。


    他其实并没有因为那番话而动摇，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划掉了记上去名字。


    可能是因为，这人从墙上掉下来的样子，莫名有些像昨天的那只猫。


    *


    “冬栖，standup！”


    冬栖在睡梦中被这一声喊吓得直接清醒，下意识站了起来，睡眼还朦胧着就看见英语老师正盯着他，神情严肃，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课上不小心睡着了。


    沈脉淡淡瞥了他一眼。


    “请你告诉我，刚刚讲的nutrition是什么意思？”英语老师气势汹汹地发问。


    “……”


    “哦，nutrition啊……”冬栖面上装作一副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私底下另一只手正狂拍着沈脉的后背。


    沈脉：“……”


    “我想想……”冬栖拍得更用力了。


    沈脉被他拍得无法，只好随手撕了张便利贴下来，往上面写了两个字然后推了过去。


    “想不起来就……”


    “营养！”冬栖向下瞥了一眼，赶紧回答。


    “right，sitdownplease。”英语老师顿了顿，又说，“上课要认真听。”


    “好的。”冬栖答应着坐了下来。


    等到英语老师转过身继续写板书的时候，冬栖才来得及跟沈脉道谢。


    其实他睡得有些迷糊，拍人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个同桌，等看到那张纸被推过来的时候上面搭着的那两根手指才反应过来。


    他这么狗胆包天地拍了沈脉一顿，这人居然还了帮他。


    联系自己昨天上午的所作所为以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冬栖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


    虽然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他，但人家到底也没做什么。


    冬栖想了想，觉得真男人不应该搞连坐。


    他咳了声，然后有些别扭地开口:“谢了学委。”


    顿了顿，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刚才没反应过来是你，不好意思。”


    “嗯。”沈脉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和道谢。


    *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冬栖一下子趴到了桌上，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力。


    “你这是昨晚做贼去了？”前同桌陈筱逛到他的位置前，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顺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冬栖一把挥开了那只作乱的手，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别吵，别打扰我睡觉。”


    陈筱闻言立刻作出西子捧心状，一副受伤的样子夸张道:“栖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已经不是你拥有革命情谊的好同桌了吗？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好啊你个负心汉，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这么说着，偷偷瞥了一眼沈脉。


    冬栖在迷迷糊糊中听着他的牢骚，听到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噌地抬起了头，眼睛半睁不睁地对着现任新欢喊了一声:“沈脉。”


    是一副十分不清醒的样子。


    他一向秉承着有恩必报，有债必偿的为人方针。


    所以之前占着的位置也还是得还回去。


    “怎么？”沈脉像是没预料到半死不活的人会突然诈尸，动静还这么大，整理桌面的手微微一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位置还给你。”


    看着不清醒，他的动作却是迅速又利落，自己站起来的同时还一把将沈脉也拉了起来。


    沈脉:“……”


    他默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想看看这位主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


    冬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在发现自己所处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


    沈脉什么时候跑到左边去了？


    这是一节令人昏昏欲睡的语文课，讲台上的老师讲的激昂，口水四溅，讲到动情处还会配合上丰富的肢体语言，是一副十分振奋人心的场景。


    但他却似乎是在讲台处设置了一道透明的结界，隔绝了一切，任他讲的再激动人心，台下依旧是睡倒一片。


    “……什么情况？”冬栖一脸懵逼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坐着的位置，然后真诚地发问。


    抽屉里是沈脉的东西，椅背上是沈脉的书包，柜子里也都是沈脉的书，只有位置上的人不太对。


    沈脉正在做笔记的手顿了顿，扔给他三个字:“自己想。”


    于是冬栖就开始想。


    然后他就想起来自己当时站起来把沈脉拉着往自己位置上推，之后一屁股坐到沈脉位置上接着睡的样子。


    “……”冬栖觉得有一点尴尬。


    “想起来了？”沈脉见他这幅模样，淡声问道。


    “嗯……现在把东西搬了吗？”冬栖望天。


    “上课不方便，下课吧。”沈脉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


    冬栖应了一声，趴在桌上开始百无聊赖地数黑板顶上放着的钟上的分针离下课的点差的格数。


    不多不少十五格，还剩十五分钟。


    有点无聊。


    于是他拿出一张草稿纸。


    “学委。”寂静中，冬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推给沈脉一张小纸条。


    沈脉看了眼趴着的冬栖，接过纸条打开。


    ——聊聊吗？


    沈脉:“……”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讲课的班主任，似乎是权衡了一下，然后提笔徐徐往上写了几个字，又递回给冬栖。


    冬栖眉头一挑，接过打开。


    ——聊什么？


    *


    冬栖本来只是上课闲着无聊递个纸条，并没有指望能得到沈脉的回应，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学习委员冷着脸没收纸条的准备了。


    结果沈脉回了。


    他顿时就来劲了。


    ——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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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可宁吗？


    冬栖非常直接。


    沈脉接过纸条看了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他，没怎么犹豫地就写了几个字递回去。


    ——不喜欢。


    冬栖舒服了。


    *


    其实他还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


    冬栖觉得，这件事有可能会关乎到他未来生活的幸福指数，甚至可能比上一个问题还要重要。


    “你的信息素……”他写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大合适，默默划掉，正想着该怎么委婉一点问这个问题，手中的纸条却突然被抽走了。


    “沈脉，冬栖，我观察你们两分钟了！”王主任的怒吼在耳边忽然炸响，冬栖瞬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沈脉那边靠了靠。


    “上课不认真听讲传什么小纸条，你们语文考满分了吗！”


    冬栖下意识想说语文怎么可能考满分……


    王主任说着，拿起纸条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把它团成一团攥在手心里，看着他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跟你们讲，你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学习！别天天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课后一人给我交一千字的检讨！”


    语毕，他也没等两人的回答，自顾自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带着战利品施施然离去，独留冬栖一人风中凌乱。


    冬栖感受着全班众人或好奇探究或不可置信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你这是什么情况？”午饭点，坐在一边的陈筱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上课传什么纸条呢，也让我听听？”


    冬栖咬了口排骨，懒得理他。


    “你不是喜欢项可宁吗，学委魅力这么大……之前还跟我吐槽呢，这么快就变心了？”陈筱见他不回话也不恼，自顾自继续发散:“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搞上了学委，多少小o梦碎当场，果然还是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速度还挺快。”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能理解，毕竟学委这么优秀……”


    “什么搞上，没搞上……不是，压根没搞，你在想什么，他是我的情敌好吗，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冬栖皱着眉解释道。


    “也是。”陈筱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过了会儿，他想到什么，又兴冲冲地问:“哎，所以你们上课到底在传什么东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好奇死了！”


    冬栖一想到这个就糟心，他拿勺子搅了搅番茄蛋汤，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想知道啊？”


    “特别想！”陈筱很遭不住他这样，一下子被吊足了胃口，于是凑上去一点:“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冬栖缓缓开口，声音又轻又慢，像是在讲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你帮我写检讨，我就告诉你。”


    “……那还是算了。”陈筱权衡了一下，默默退了回去，兴致全无:“少知道些活得久些。”


    “对了！”他想到了，什么又凑了上来，眼底发亮:“你有学委的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刚回答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好像是有的。


    但也不能算是完全有。


    某位学委价值千金的好友申请现在还在他的通讯录里晾着呢。


    “那你什么时候要是要到了，分享一下呗？”陈筱没觉察出他的不对劲，还在兴冲冲地说:“好多人都想要呢，但是没人敢冲。”


    “你也喜欢他？”冬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问。


    “除了你，哪个o会不喜欢学委啊……”陈筱难得有些羞涩。


    陈筱也是omega，但跟冬栖不一样的是，他是个实打实的奶油味小甜o，眼睛圆圆的长得也可爱，是绝大多数a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那祝你成功。”冬栖说。


    “别，这我真没想过，学委是公共资源，是属于大家的。”他有些夸张地托住了脸，一脸花痴样。


    冬栖差点被他笑死。


    “成。”他想了想，答应道:“我帮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