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僵愣在原地，连吼骂都忘了。


    他身后的玩家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无声地向少年投去钦佩的目光——这简直是救了他们的耳朵。


    “你……你说尸体？”过了许久，老人才虚弱地吐出这句话。压低的声音里嘶哑更重，像是被遗弃多年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败的吱呀声。


    “没错，我亲眼所见。不信你问问他们。”迟翻扬了扬下巴，示意老人身后的玩家。


    当他转头时，众人立即换上沉痛的表情，齐刷刷地点头。


    老人没有说信或不信，只是突然开始浑身发抖。浑浊的双眼瞳孔紧缩，泛黄的眼白迅速爬满血丝。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充满恐惧地喃喃自语，随即又用力摇头，仿佛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不可能，都死了多少年了……”老人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他这是怎么了？”陌陌凑到未来耳边，压低声音问。


    未来轻轻摇头，目光始终锁定在举止异常的老人身上：“不清楚。但看他这副模样，肯定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迟翻上前拍着老人的肩膀，“大爷，你先等等发疯，我们还在门外站着呢，太冷了，进去你再发疯呗。”


    老人：……


    玩家们：……


    老人仿若是被这番话给拉回现实，他皱巴巴的手揉着眼睛，少年发现眼中的血丝似乎在隐隐褪去。


    见人被迟翻叫停，玩家们心头一紧，他们实在不想在听老人谩骂。


    “进来吧。”但奇特的，老人没再为难他们。


    “事先说好，我这就这一块炕，这是我的，其余的你们随意。”


    玩家们面面相觑，随即朝老人点头。


    不用在外面受冻遇到危险已经不错了，自是不会再蹬鼻子上脸。


    但很显然，有人可不会这样想。


    “哎呦，大爷，你这炕真大，肯定很暖和吧？”迟翻走到老人身边笑嘻嘻的，时不时眼睛还朝火炕瞥去。


    玩家们：………


    他们对迟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人脸皮厚得很，但想想若不是对方胡说八道外加没皮没脸，他们说不定现在还在外面边听脏话边挨冻。


    老人似乎也多少了解了迟翻蹬鼻子上脸的性格，他不想搭理人，奈何迟翻持久不懈的骚扰，惹得人根本睡不着觉。


    “够了！你上炕吧，别烦我！”老人忍无可忍吼道。


    “好嘞！”迟翻拿着自己的被就上去了，速度之快生怕人反悔。


    玩家们：………


    有玩家也出声，“大爷……”


    “滚！”对方恶狠狠地瞪着玩家骂道。


    玩家们：“…………”


    怎么感觉……怪怪的？


    迟翻躺在炕上，他背对着老人和玩家们，没人注意到他手中把玩的尖刀。


    面板浮现在他眼前。


    【名称：墓地负责人


    等级角色：低级NPC


    情绪值：100％


    技能使用中，剩余时间：00：50】


    迟翻打了个哈欠。


    本来想刺激一下，没想到直接拉满。


    迟翻满意的将被褥盖在下巴，寒冷被阻断，温暖围绕少年周围。


    自从遇到亓官越之后，他的身体又恢复全部感官，但距离一拉大，又消失了。


    雪白的刀刃上，每一道痕迹都清晰映在迟翻眼中。在那片乌黑之间，一缕幽蓝的光芒悄然流转。


    因为之前系统播报的“重要数据”，迟翻一直没将这东西放进背包里。


    万一要是系统播报出来，这可是现成的隐藏任务，那几个玩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不用说还有亓官越他们也想要这个。


    少年现在百分百肯定这东西就是系统和玩家们都要寻找的。


    虽然现在他的系统发生了变化，但难保不会……


    【请玩家放心，本系统的最高权限人是您。】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依旧和他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就不能换个声音吗？听着真别扭。”迟翻在心里嘀咕。


    就好像他生出第二人格在和第一人格说话。真怪。


    【很抱歉，这是本系统的默认音色，无法更改。】


    “你刚才还说我是最高权限人，连改个声音都不行？”迟翻挑眉，漫不经心地反问。


    【很抱歉，部分功能受限于您当前的等级，暂时无法开启。】


    “呵，你的意思是我太弱了呗。”迟翻撇撇嘴，心里不怼。


    系统：【是的。】


    迟翻：“……”这说话方式怎么和上个系统如出一辙，还是这么惹人厌。


    “你究竟是怎么取代原来那个系统的？是因为这个吗？”迟翻还记得，当时系统正准备将消息传送给所谓的“主系统”，却突然受到干扰，随后就变成了他的声音，现在宣称他才是最高权限人。


    这一切太过诡异，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本系统并未保留相关记录，只知核心任务已发生变更。】


    “这柄刀里蕴含着能让我恢复触觉的能量。像这样的东西，这个副本还有吗？”


    【需要进行扫描，方可告知。】


    迟翻面露犹豫，但眼下恢复自身的感觉更重要，权衡利弊之下，他在心里对系统警告，“我这人脾气不太好，无论大小事都喜欢以牙还牙，你事先说过你不会播报也不会告诉那个什么主系统，但若是你偷摸的……”


    系统打断，【玩家，我们绑在一起是利益共同体。】


    得，用他的声音说出利益共同体。那一瞬间迟翻真的有种对方就是他的错觉。


    但怎么可能。


    “行，那你扫描吧。”迟翻眼神晶亮的盯着面板，没有眨动。


    【正在扫描中———】


    迟翻等待着，不知为何心脏剧烈跳动。


    如果真的有，说不定他还能多恢复一些……


    【目前检测该副本内还有三个相同能量磁场的存储物。】


    三个？那敢情好。


    迟翻：“能知道具体位置吗？”


    【抱歉，目前能力无法准确定位。】


    【若玩家想要更加方便快捷的能力可提升自身等级，本系统也会随之改变。】


    迟翻：………好极了，又提弱的这事儿。


    —————————————


    幕越行走在半山腰，周身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尘嚣与污浊尽数隔绝在外，衣袂未染分毫。


    男人步履从容，如同闲庭信步，最终在一座墓碑前驻足。


    这座墓碑与周遭的残破截然不同。它笔直地矗立着，石面光洁如新，时光与风雨都像是刻意绕开了它。


    男人指尖轻抬，数道红线自袖中游弋而出，如灵蛇般钻入湿润的泥土深处。


    红线在黑暗中蜿蜒探索，将地底的景象清晰地传递回来——


    一具木质棺椁，正静静躺在墓穴的最深处。


    “还没醒？”


    幕越略感可惜地叹了口气。


    他起身，目光看向山下唯一一座房屋。


    “我想，这个礼物你会喜欢的吧……”


    迟翻还想多问些事情，可高度紧绷了一天，现在精神实在萎靡，想了想，决定明天再询问一些关于这个刀刃的来源，他总觉得这个系统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眼皮打架了几分钟，迟翻逐渐陷入梦乡。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隐约间似乎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


    那像是枯枝划过玻璃，但又感觉像什么砸在玻璃上，有声响却又不至于碎裂。


    他猛地睁眼，猝然抬头向窗户望去——


    正好对上一双空洞的血红窟窿。


    “吼——！”


    那具死尸整张脸都压在玻璃上，暗红发黑的血液将腐烂的皮肉黏在窗面。当它与迟翻视线相对的刹那，眼中迸发出骇人的贪婪，开始疯狂撞击窗户。老旧的玻璃很快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死尸扭曲着身体，就要从破口处挤进来。


    “我靠！怎么又来了！”玩家们早被那声嘶吼惊醒。


    玻璃虽然脏污发黄，却依然清晰地映出窗外景象。密密麻麻的尸群正如潮水般涌来。


    “这不对啊！这破墓园哪来这么多尸体？！”大伙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清楚地记得，白天逃下山时自己差点沦为盘中餐，幸好和那个外号“未来”的玩家联手，才勉强将尸群引到了山另一头的林子里。


    他们当时就发现，只要脱离尸群的视线，这些怪物就会失去目标，在原地茫然打转。


    按理说尸群应该都被困在半山腰附近，而老人的屋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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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脚，相对安全。


    可现在……它们竟然找上门来了。


    老人猛地退缩到火炕角落，整张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死死抵着墙壁，枯槁的手指深深抠进墙皮，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直勾勾地死盯在窗外那具死尸上。


    “来了……他来了！他来了——！”嘶哑的尖叫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濒死的绝望。


    几个玩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未来眉头紧锁，她快步上前，在老人面前蹲下，目光如炬：“你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对不对？”


    老人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窗外那张腐烂的脸。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来的究竟是什么？”未来逼近一步，语气紧迫。


    这句追问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人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哀嚎，猛地扯过旁边老旧缝补的棉被，一股脑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起来。厚重的被子下，只能看到一团东西在剧烈地、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


    “别问我……他来了……我们都得死……都得死！”闷哑的哭喊裹在棉被里，透出令人心悸的绝望。


    “我来问。”迟翻过来拍了拍未来的肩膀，示意对方让开。


    未来愣了片刻，随着少年手的力道往旁边退去。


    “来，大爷说吧，外面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他”是什么意思？”说着，就把手放在被上轻拍两下。


    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的老人发抖的身体顿住，紧接着他把被掀开，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是孟己然，是孟己然回来报复。”


    孟己然？


    迟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想想，貌似是半山上的那片坟地里格格不入的那个？


    这时，屋外的尸群更加躁动，随着玻璃碎裂，曾在那所房屋的景象再度上演。


    “你知不知道怎么让他们滚回地底下？”迟翻揪住老人的衣服扯上来问。


    老人眼神空洞，“我……我不清楚。”


    “算了别问了，看来他是真不知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先逃走再说！”未来朝迟翻大声说。


    “我可不相信，一个生活在这里几十年甚至更久的管理员，会什么也不知道。”


    迟翻查看面板，确定老人如今是出于被控制的阶段。


    “系统，这些死尸太多了，怎么让他们回到地底下。”迟翻在心里呼叫系统询问。


    【它们是因为“重要数据”才复活，或许玩家可以从中提取一部分力量，看看能不能反控制。】


    “反控制？”


    系统解释：【玩家自身具备控制情绪的技能，而主系统之所以在无数副本中维持，大部分原因来自“重要数据”这是刚才扫描得到的结果。】


    【若是您提取磁场力量，或许可以控制他们。】


    迟翻叹口气，他如今的技能面对这么多尸体根本不能一次性控制完。


    若是有外力帮忙的话……


    迟翻转瞬间便决定好，“系统要怎么提取这刀刃上的力量？”


    【力量已经转入宿主体内，需要本系统将力量提取，宿主是否要运用？是/否】


    迟翻叹口气，看着逐步逼近的尸潮，他的眼中蓝光流转。


    “是。”


    蓝光从他身上散发出去，将尸群笼罩进去。


    一瞬间，他们停下攻击，随即歪着头，神情迷茫。


    玩家们不明所以，看着这些尸群突然转头慢悠悠走回山上。


    “这……”厨师正拿着菜刀准备砍离他最近的那个尸体，他已经没有力气用技能。只能使用物理攻击。


    一旁浑身都是脏泥的未来，擦着脸颊上的脏污，似有所感看向迟翻。


    她总觉得……跟这个少年有关。


    迟翻能感觉力量从身体里流逝，他试着掐了下手背的皮，嗯，触感很小，但好在还有隐隐的麻感。


    但迟翻心情依旧不美妙了。


    他看着往山上移动的死尸群，冷笑一声，他又向系统提取了一部分力量。


    “亓官越……”


    仍站在墓碑前的幕越，眉头微皱，他听到一些动静。


    转过头来，无数死尸长牙五爪朝他攻过来，它们周身沾满污浊的烂泥，腐液顺着肢骸不断滴落。


    幕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