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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美人闻香录

    ☆、第41章 大侠,等等我


    这是个山谷。


    眼下夜晚将至,天空接近黑暗,四周的山林、藤蔓尽数化作暗色剪影,什么也看不清楚。偶尔在莫明珠走过时,惊飞一只夜鸟。夜鸟叽叽呱呱惊声尖啼,空谷回响,凄厉的很!


    有点儿吓人。


    警惕着四周,莫明珠略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在地上拾掇了只枯树枝棍子,一边走,一边打着前头的草丛。这儿又潮湿,草又茂盛,指不定就有蛇!


    蛇是冷血动物,夏季最喜欢在阴湿的草丛间栖息。不过,说起冷血动物……莫明珠看了眼前头的男人。夜幕笼罩之下,只可见他高大颀长的背影映着那边晦暗的天空,与山林一样,化作漆黑一片剪影,偶来一丝风,牵着他发梢在腰间摇曳。


    要说冷血,这男人恐怕是所有冷血动物的头子!而且还是条长相妖美的冷血蛇。自方才一同滚落下来之后,这男人就不理她了,自顾自的往前走,任她怎么喊,他也不搭理。


    莫明珠暗暗愤懑。同是天涯沦落人,就不能友爱互助一点儿么?


    萧煜辰当然不想搭理身后那女的,若是硬要他搭理她,他一定是忍不住想将她一掌劈死了,扔在草丛里!他本该在寒玉潭里运功疗伤完毕,然后回舒适的屋子美美睡一觉休息,然而,现在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拖着一身僵痛、领着个“恬不知耻”(介于刚才的一系列事情)的拖油瓶逃命……


    “大侠,你去哪儿啊?这天都黑了……”莫明珠崴了脚,瘸着腿儿吃力地跟着。


    “……”


    “大侠?大侠!”莫明珠喊累了,也喊出些火气。“我走不动了大侠!”


    萧煜辰顿下身子,过了一秒,才回身去看莫明珠——“你也可以在这儿等死。”


    一个心惊,莫明珠四顾,只见林梢剪影和偶尔飞起的夜鸟。“难道,杀手还跟着?”


    “既然是杀手,没杀死人之前又怎会罢休。如果我没料错,那二人是回去接应新一批增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很快会有一大批杀手搜寻我们踪迹。”萧煜辰冷静的分析道。十多年的战场生活,多少次生死一线,他的分析,向来不会错。


    莫明珠越听越心惊。她本以为,那二杀手是回去了。原来,那二人不是走了,而是去找帮手了!


    “所以,你才专门挑草丛走,这样就不会在泥土里留下踪迹,是吗?”


    萧煜辰没有回答,但莫明珠肯定,是这样的。白天下过雨,泥土松软,如果走小路,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乱草丛草势繁密,韧性大,很难辨析哪里被人走过。


    这个男人,仿佛很冷静,睿智。莫明珠想着,也不多说话,跟上去。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仿佛不坏。


    捂了捂胸口,萧煜辰强忍住心口的翻涌气血,越走,双腿越僵硬、吃力。他,已经快到极限!其实在水潭旁,他破功瞬间,冰蟾毒已经几乎将他身体侵蚀了透。之后救人、奔逃,都是他强行压制毒发所为,压制越厉害,那僵痛就越厉害。


    果然,不该管这一桩闲事!


    “你,你怎么样?”莫明珠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忙上前将萧煜辰扶住。


    被陌生人一碰,萧煜辰情不自禁胳膊一缩。


    莫明珠略有些尴尬。难不成,这男人对身体有洁癖?一时伸手不是,缩手也不是。好在,下一秒,这男子就不再抗拒了。


    莫明珠抬眸,恰好碰上这男人低眸,两双视线一触,仿佛有轻微的电流从眼神流入心底,惊得心房轻轻一跳。莫明珠忙转开视线,忽觉呼吸有点儿乱。


    莫明珠低了头,萧煜辰便只能看见夜色下,一颗玲珑的、毛茸茸的头顶,仿佛有些羞色。


    很奇怪,被她一双手碰到胳膊,他竟然……并不感到厌恶。反而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莫明珠心里原本的怒气,在碰到这虽然结实却十分冰凉的胳膊时,都散了,腾起些担忧。“你,你是不是中了毒?”


    若按照从前的个性,萧煜辰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尤其是冰蟾毒这样的事,但介于心底那丝奇怪的熟悉感,他竟耐心的回答道:“不是,旧疾复发罢了。你走吧,我身体不适,走不了,若扶着我,你也逃不了……”


    “那怎么行!”不待萧煜辰说完,莫明珠就一口打断,双眼亮亮地看着他,“你救了我,我怎么能丢下你呢!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萧煜辰狐疑。“你不怕死?”


    想起杀手那亮晃晃的刀,莫明珠还心有余悸。“怕,我当然怕死。可是,我更怕你死。你救了我的命,若我丢下你,那我与忘恩负义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说着,莫明珠就将萧煜辰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想将他托着往前走。


    一怔,萧煜辰有些意外,瞧着胳膊下那女子大义凛然的样子,有些好笑,而又……微微的触动?他也不大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莫明珠吃力的走了两步,发现……


    “大侠,麻烦你、你低一些,我扶不够……”


    他,太高!她架不住……


    轻声弯了弯唇,萧煜辰无声露出一丝笑。莫明珠呆了呆,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天色暗淡,只能看见个轮廓,然而虽然只有个轮廓,却也足够让人失魂。


    难怪,高月冒着女子之大不为,也要铤而走险的与这人发生关系。这男子虽然看似冷酷无情,但经过这几个时辰的相处,仿佛是个重情重义,又极有担当的男子。若成了他女人,他一定会挑起这女人的所有。就像现在,他们明明素不相识,可他决定救她之后,虽然冷眉冷眼,却从没有丢下她、不管她。


    只是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看他一身虽孤高却有修养的气质,以及质感上乘的合身衣裳,莫明珠觉得,应该不是一般的男人。


    莫明珠忙收回视线,专心扶人。


    萧煜辰低了低身子,轻轻的将一小部分重量压在莫明珠肩膀上。怕压着她,萧煜辰特意控制着力道。这个腿微曲的姿势,其实比他单独走起来,更加费劲。


    可,见这女子“大义凛然”的关心,他觉得自己不能那么不给面子,所以选择了这更加费劲的姿势。


    莫明珠刚开始还不觉什么,可走了一会儿,才觉察出不妥——这姿势实在有些亲密。她的脸就在他的胸膛上摩擦着,幸好之前他身上还穿着件黑衣裳,不然若毫无遮挡,实在难为情。


    莫明珠摸着这衣裳的质地,总觉……怎么像是她来时扔掉的那件?


    奇怪……


    莫明珠暗暗纳闷儿。难道,这男人其实是个穷光蛋,在路上捡了她扔的衣裳,穿上的?忽略忽略,莫明珠暗对自己道,千万别让他发现,她知道这件衣裳是他捡的,以及是她扔的,否则,恐怕会让他损面子。


    ……


    两人继续摸黑走了一段儿,天上就滚起了雷声,闪电掠过、直插在二人前面不远的林梢,仿佛就要点燃山林一般。早前夜幕便见满天乌云滚滚,现在看着架势,今晚势必有一场瓢泼大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哎!’莫明珠暗叫倒霉。


    果然,很快,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浇下来,将两人淋了个湿透。


    “啊,好大的雨,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啊……”莫明珠被淋得发慌。


    而后,莫明珠便发觉自己好像淋不着雨了,身上的重量也轻,几乎没有——是这个男人直起了身子,将她夹在腰侧,淋不着雨水。莫明珠虽淋不到雨,却也渐渐被雨水濡湿,以及感受到这男人身上刺骨的寒冷!不由心里一阵担忧。


    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幸好,正在雨水倾盆之际,二人到了山林中央一片榕树林,盘根错节、枝叶繁茂,其中有些地方竟淋不到雨,只有些许从繁茂叶片空隙滴下的水滴。


    借着闪电的光亮,莫明珠看见那榕树根连着岩石,结成一张大网,竟有个山洞。


    “有山洞!我们快进去……”


    “……”


    莫明珠与萧煜辰进山洞。山洞不深,勉强能遮雨。


    “还好,有这山洞能避雨。”莫明珠庆幸,却没有得到回应。心头一惊。“大侠?”


    还是没有应声。


    “大侠?!”


    四下黑漆漆的,莫明珠只能靠双手摸索,果然,在地上摸着萧煜辰冰凉的身体。萧煜辰浑身僵痛难忍,冰蟾毒彻底爆发了,已经浑身无法动弹!


    “你、你身体好冷!”莫明珠有些慌了,这黑灯瞎火的,哪怕要救他,也无从救起啊。趁着闪电,莫明珠将洞里扫了一眼。竟看见洞壁上有盏上了灰的蜡烛,以及火石。一旁有遗弃的狩猎用的破旧弓箭,以及一些干柴。


    看来这处山洞,是猎户躲雨过夜之处。


    “大侠你等等啊,我给你生火取暖。”


    待火升起,莫明珠终于看清了四周。在黑暗里艰辛跋涉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火光。仿佛心里也升起一簇温暖、光明。


    “你怎么样?”莫明珠忙去查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一摸,却下了一跳、忙丢开他胳膊。


    “啊!”


    他浑身僵硬,仿佛死尸!


    死了?


    莫明珠心如擂鼓。


    ☆、第42章 或许,我们见过


    待心情平复一下,莫明珠伸手摸了萧煜辰的脉搏,才确信他还活着,虽然脉搏很微弱。这分明是一个陌生人,可,她为什么这么担心他会死?


    莫明珠一时摸不清自己的心情。长得太英俊,死了也可惜了。


    可惜这黑灯瞎火、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医?


    左思右想,莫明珠就想到唯一一条可以施行的办法:身体冷,那就暖身体!


    烤!


    莫明珠吃力地将萧煜辰高大的身躯,往火堆旁移了移。以干柴架了个架子,将他身上的衣裳剥下来,烤着,考虑到这男子仿佛极看重自己的身体尊严,是以给他留了一条裤子。


    其实,在她医生眼里,所有身体,都是肉,和畜生的肉是一样的。


    反正这男人已经半死不活,昏迷不醒,莫明珠也顾不得其它,将外裳脱下来烘烤,只着了个肚兜。在现代,这肚兜已经算遮挡不少了。


    烤了一会儿,莫明珠发现,仿佛这男子身体稍微暖和一点点。不管有没有用,温暖一下试试……


    不过,火烤只能烤到一面,另一面依然很冷。于是,莫明珠把自己身体烤暖和些,从这男子的背后,将他环绕住,这样,他的身子两面都能被温暖。


    他救了她命,总不能眼看着他因为她死了,什么都不错吧。


    莫明珠不知道的是:萧煜辰虽处于僵死状态,但意识是清楚的!也就是说,她做的每一项事,每一个动作,他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萧煜辰无法动弹,清楚的感觉到,后背被一个温软而柔软的东西包裹、覆盖!


    是……女人的身体!


    那绵软的娇躯,在他身上轻轻地,一寸一寸,挪动,暖着他冰凉的身体。仿佛一股温暖的泉水,透过这绵软而柔韧的女子娇躯,传进他身体中,流淌过他的血液、骨肉,流进心口,驱走他的寒冷。


    闭着眼睛,萧煜辰忽然想起了墨非白说的,关于女人的话——“女人手儿绵、身儿软,殿下若是尝过滋味,一定会喜欢……”“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喜欢这滋味……”


    仔细感受了下他身上那副柔软的娇躯,萧煜辰情不自禁加深了呼吸。


    他仿佛也,并不排斥这种滋味……


    每当冰蟾毒发时,是萧煜辰最危险的时候,谁都可能要了他的命。所以,每当毒发,他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哪怕是墨非白。然而,现在,他身边却有个陌生的女人,在他背后最容易取他性命的位置,抱着他。


    萧煜辰血雨腥风中长大,让他难以相信任何一个人。是以这一刻,萧煜辰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与别的女人不同的。萧煜辰暗暗想着。


    这是,萧煜辰只听,耳畔那女子轻声温柔道:


    “大侠,就当我报你的救命之恩吧。你可不必对我负责,我不需要的!”


    莫明珠诚实道,说完又轻笑了声。


    “算了,你都晕死过去了,我不说,你哪里会知道……”


    “……”不,他已经知道了!


    莫明珠本是本着医生救人的单纯目的,把这男人当做一块猪肉,来蹭。可是,蹭着蹭着,发现她错了……


    这世上有哪头猪,能长出这样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哪头猪,体态能这么高大、结实,线条性-感?


    莫明珠红了红脸,不敢多蹭了,停在萧煜辰后背。“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自这个后背传入她耳朵里。是这个男人的心跳,那么有力,混着他周身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将她整个感官充满。


    还好,他还活着……


    莫明珠放下心来。


    ·


    萧煜辰是一个时辰之后醒来的,幸好昨夜他用黑凤金织衣,运功疗伤一整晚,否则,哪怕他用再多功力,也难以压制冰蟾毒。


    醒来,萧煜辰才发现,莫明珠已经在他身边晕了过去。一探她额头,才发现滚烫得厉害!定是她温暖他时,着了凉。


    “……”萧煜辰想说什么,却又不太习惯这样的,和个陌生女人独处,于是疏远地轻轻拍了拍莫明珠。可莫明珠已经没反应。


    “你若死了,我立刻就会离开这里!”


    莫明珠烧得迷迷糊糊,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动了动手指尖儿……


    萧煜辰去洞外取了些水,以衣裳布条沾水敷在莫明珠额头上。莫明珠梦中不安分的梦呓着,一会儿仿佛有笑容,一会儿又眉头紧蹙。


    萧煜辰冰蟾毒未褪,闭目继续运功疗伤,没功夫理会莫明珠,反正这女人也没有性命之忧后,他也就没必要再管她了,直到,他再次从她口中听见那模模糊糊的三个字——


    “萧……萧煜辰……”


    萧煜辰猛地睁眼,然而再仔细听,又仿佛只是这女人烧糊涂之后的梦呓!并不是他的名字。


    萧煜辰打算,等她醒来,再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个名字。


    莫明珠醒来时,天微微亮。幸得有萧煜辰运真气与她,高烧天明就退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发过高烧,被她口中的“大侠”片刻不离身的照顾了一夜。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吃的。”萧煜辰站在洞口,头也没回地对莫明珠道。


    莫明珠愣了愣。以她这坐在地上的角度,仰看洞口的男人,只觉他身材十分高大修长,浓密的长发分作三束,随意编在了一起,松松垮垮的从背后的曲线垂到腰间,他裸-着上身,下身只着了一条质感虽好、却染了些灰尘的裤子,如此到比昨日一尘不染的高冷样子看起来多了些不羁感。


    莫明珠看自己,才发现,他唯一的那件黑衣裳,披在了自己身上。


    萧煜辰去找吃的了,莫明珠一个人在山洞里坐了一会儿,忽觉……下腹有些疼痛!而后,而后有种湿润感……在双腿间出现……


    糟糕,难道是……


    癸水?!


    “癸水”两字出现在脑海的瞬间,莫明珠觉得仿佛被雷劈了一回!算算日子,确实是今天。怎么办,没有月事带……怎么办!


    莫明珠看看自己的衣裳,脏兮兮不成样,唯有……这件黑衣裳,还挺干净的……


    ……


    不,不行!


    莫明珠翻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满是尘土。此时,下腹,那潮润的感觉又汹涌而来……


    莫明珠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黑衣裳上……


    ……


    “滋啦……滋啦……”


    山洞里响起一阵裂帛之声。


    ……


    萧煜辰找到了些野果子,以竹筒带了些干净水回来。


    “吃吧。”


    莫明珠悻悻然看了眼冰凉的野果,和水,没动。“你吃吧,我……不饿。”有点儿凉,怕吃了一会儿后果严重!


    萧煜辰没多想,以为莫明珠是不想吃,而后打算穿上黑凤金织衣运功疗疗伤,四处看,却不见黑凤金织衣。


    见萧煜辰找衣裳,莫明珠低头咬唇,脑子里正不停挑选着合适的借口……


    但愿他千万别找着……


    找了半晌,萧煜辰终于在个角落里找了,他那件价值千金的疗伤圣品——黑凤金织衣……的“遗骸”!


    拿起衣裳,萧煜辰惊瞪了眼:黑凤金织衣,缺了两只袖子,下袍也没了,俨然成了一只马甲坎肩儿!


    他的疗伤宝贝……


    萧煜辰:“你,你对它做了什么?!”


    “那个,对、对不起啊……我,也是逼不得已……”莫明珠咬牙,低头道歉,却不说缘由。莫明珠觉得这辈子没如此羞愧过,苍天啊,干脆来个大雷,把她劈死吧……


    萧煜辰压抑着满腔怒火,眯眼上下打量莫明珠,只见这可恶的女人羞红了脸,手儿来回地在她腹间轻轻来回摩擦……


    一瞬间,萧煜辰,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该明白的东西……


    “……”


    ……


    莫明珠仰起脸,咬唇、眨巴着眼儿,瞧他。‘是的,你没猜错……’


    “……”


    莫明珠本以为这男人要说点什么,或者怒瞪她一眼什么的,却不想,这男人沉默着,将那已经沦为马甲形状的袍子拿走了,出山洞,过来一阵子才回来。


    此时,那剩下的衣料已经洗了干净,他又将它烤了干,叠好,放在莫明珠身侧,末了还留下了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匕首,出洞去……


    莫明珠:“……”


    **


    稍微作了些休息,莫明珠与萧煜辰继续往山林那边走。经过昨日一阵山坡上的翻滚,落在这深山谷底,不知是哪里。以及他们身后穷凶极恶的杀手随时可能找来。


    萧煜辰刚刚毒发,又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养护,没服药,功力暂时减退,无法保障两人的安全。是以,最好是赶紧找到回山庄的路。


    萧煜辰看看天空,算了算时辰。想来,墨非白已经出动来找他。现在就看到底是杀手先找到他们,还是墨非白先赶到。


    这一片密林不知还属不属于建巫山。


    林中藤树茂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约有好几寸深,底下一层都已腐坏成了黑泥。人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会猜到枯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心避开枯枝!”萧煜辰回头警告,“记住,在敌人面前一个细小的声音,就足够让你暴-露目标、丧命!”


    莫明珠忙点头,跟着萧煜辰。这男人,仿佛保护人和对付敌人,很厉害似的。


    “对了,大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莫明珠小声问。


    “……”萧煜辰本不想回答,可见那双仰望着他、好奇的眼睛,在阳光透过树荫洒下的斑驳光线下,熠熠生辉,仿佛浸了泉水的黑宝石,便情不自禁回答了。


    “韩沉。”


    再过不久,萧煜辰这个身份就将死去,他,便只是韩沉。那伴随“萧煜辰”这三个字的所有,不管是赫赫战功,还是恐怖不详的传闻,抑或绝世的容颜,都会一同死去,不复存在……


    “韩,沉……”莫明珠念了一遍,十分顺口。虽然前阵子莫醒初缠着莫明珠来踏青会时提过龙额侯,但莫明珠那会儿并没有上心,并没记住龙额侯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莫明珠对萧煜辰的背影道,“你就不好奇么?”


    “我们并不认识,我何必好奇。”他早上问了这女人为何知道萧煜辰这三个名字,她说,她是胡乱喊的。


    “我们怎么就不认识了?”莫明珠脱口而出道。萧煜辰停下、回身来,见莫明珠亮着双眼看他。


    “古人云,一百次擦肩而过,才换得今生一次相逢。说不定,我们曾经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候、不确定的地点,也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彼此罢了,呵呵……”


    莫明珠望着萧煜辰一笑。


    萧煜辰一怔。若她是那晚阻止高月的女子,那就是说,这女子,就是面具摊上那方手帕的主人。而摊主送他的那只女子的薄纱面具,其实是她的。


    想来,是有些奇妙、巧合。


    “或许吧……”


    虽然这男人话依然很少,但莫明珠觉得,仿佛他的声音没有昨天那么冷淡、疏远了。


    ☆、第43章 他,害死了她?


    茂密的树林,看似无人,却危机四伏。就在莫明珠与萧煜辰全力逃出树林的时候,那高宅大院儿里的某些人,也没闲着。


    莫府,香梧园。


    房门紧闭,莫雪兰与高氏在房里,暗暗商量着。莫雪兰既是紧张,又是忍不住兴奋。“娘,莫明珠是真的死了?”


    “这……杀手头子说,只是可能死了,现在还不知道。”


    一听这么一说,莫雪兰当即就秀眉紧皱。“那咱们先别给杀手银子,万一要是莫明珠没死,现在爹爹马上就归府了,她若活着回来,一抖落,还得了?娘,那杀手可不可靠,可千万别到时候出卖咱们。”


    高氏素来慈祥贤惠的脸,此刻满是阴森,是必杀莫明珠的决心:“杀手那方不必担忧,完全可以信任。眼下,最要紧的是别让老爷起疑心。莫明珠突然死了,总得有个说法,失足落崖这说辞略有些勉强。”


    二人说着,便有奴才来报——“夫人,大将军已经到了府外,老夫人派人来崔您和二小姐了,让你们赶紧一起去。”


    高氏于莫雪兰忙收拾了心情和脸上的阴寒,与老夫人以及各房姨娘小姐出门迎接莫鼎元凯旋归府。


    莫鼎元打了胜仗,一同抬回来的金银赏赐就有几大箱子。


    迎头的红绸大马上,坐着一身战甲的莫鼎元,鞭炮声中荣耀归府,风光无限。老夫人病了半月,此时也不管生着病,出府激动的迎接儿子归来。


    莫鼎元本是高兴不已,依然如同以往,进府便找莫明珠,然而看了一圈,却不见长女莫明珠的影子。


    “明珠呢?”


    府里上下支支吾吾,高氏已经红了眼睛,拿着手帕擦眼泪,伤心道:“都怪我没有劝阻明珠。她听说三皇子也要去踏青会,就硬是跟去了,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是因为暴雨,出了意外了……”


    莫雪兰也红了眼。“是啊爹爹,我当时也说让明珠姐别去了,可是她就是不听我的,回来的当日,那山中就起了大暴雨,恐怕……大姐已经香消玉殒了。”


    “什么?!”


    莫鼎元当即一听,如五雷轰顶,连战甲都没来得及脱,立刻冲出府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召集府上所有府兵和家丁,火速前往建巫山救人!”


    “另外,管家,送信入宫,让丞相代我向陛下请罪,说莫某丢失爱女,无法参加庆功宴了!”


    说罢,莫鼎元起着烈烈战马,领着一队人,直接冲出长安城,惊得百姓暗暗伸头瞧,大将军这般急匆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府上,莫雪兰心里忐忑。高氏让莫雪兰安心等待,切勿自乱阵脚。而后,高氏悄悄避开众人去了后门,命随身妈妈在后门守住,自己出去了,转进街道转角。


    街角处,有个身穿铠甲的副将军,满脸冷肃,在等着她。


    高氏便是来见他。


    “严副将军,事情可办妥了?”


    “慧贤,我办事,你可放心。莫明珠这野种,定然活不过这两日。”


    此铠甲男人一身严厉之气,混合这战场上带回来的杀戮气息,显得有些可怕,但,对着高氏,却十分收敛、温和。“这野种狗屎运真是极好,怎么杀都杀她不死一般,处处让你和雪兰受委屈。眼下,大将军亲自带人去搜查,若是让将军先找到人,恐怕事情就不太好办。”


    “这正是我担心的……”高氏愁眉道,而后捏着手绢轻轻落在严副将军的小手臂上,蹙眉温声,“老爷到现在都还不肯认清莫明珠是野种的事实,甚至还说想过把莫府上下都交给莫明珠女婿打理,若到时候莫明珠掌管了莫府,那我与雪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严副将军,你可要帮帮我……”


    受了高氏那捏着手绢、托付般的轻拍,又是这样温柔拜托的眼神,严战满腔男子汉的热血被激发出来,一口应声道:“慧贤你放心!我说过,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而后他默了默:


    “慧贤,你……你别叫我严副将军了,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叫我……叫我阿战吧。”


    高氏温柔笑了笑,却没有应,依然叫他严副将军。


    严战略羞愧,不敢再多说,更加觉得高慧贤玉洁冰清,哪怕她已经为人母。


    高氏达到目的之后,不敢多做停留,便回了府,领着老妈妈赶紧回屋子收拾收拾,打算一会儿也出城去建巫山,做做样子。嫡长女失踪,总不能在府上安然坐着等吧,未免让人说闲话……


    百密必有一疏,高氏如此小心谨慎了,却还是让人窥见——柳姨娘躲在暗处,虽没听见高氏与人说什么,却是晃眼看见了个铠甲的男人……


    柳姨娘向来对八卦、秘密有十分的警觉。‘这二人是在说些什么?如此藏藏掖掖的,最要紧的……是这男人是谁?大夫人不去前院安排老爷带回来的金银,反而来这旮旯里见他?’


    ·


    随着莫鼎元派的人递送消息,皇宫里很快得了莫明珠失踪的消息。眼下朝中战神宸王得了疯病,萧景凌又还嫩着,唯有莫鼎元一员大将能稍微顶一顶。是以,皇帝短时间内,对莫鼎元的重视程度自是不一般。


    宫里谁人不知,莫大将军不贪酒-色,不慕虚荣,唯独最牵挂这个痴蠢的丑陋长女。


    是以,皇帝当即吩咐了三队御林军,出宫一起寻找莫明珠。


    消息很快传入三皇子宫,彼时,萧景凌正吩咐奴才,将所有因为赐婚送来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干净,拿出去丢了。


    太监急急忙忙从殿外跑进来——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大事不好了!”这公公正是当日随行去建巫山,而后归程时传递消息,让莫明珠姐弟主仆下马车第二批走的那太监。


    “何事,如此慌张。”萧景凌正静气凝神地在写经书,不待太监开口,他又道,“是否是莫大将军进宫让父皇退婚了?若是,就不必说!从今往后,关于那丑女人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再提。”


    “三殿下,不是退婚,是……是莫家的大小姐,听说是遭了泥石流,丧命山中了。”


    “啪”一声轻响,狼毫毛笔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块黑墨汁。萧景凌脸色一白,抬起头来,“你,再说一遍……”


    太监自知当日是他通知莫明珠最后走,有直接害莫明珠死于泥石流之嫌,已是满头惊恐的大汗,“莫家大小姐失踪了,看现在的慌乱的局势多半是已经没命,现在莫大将军庆功宴也不参加,直接带了人,去建巫山寻找。陛下方才才传了旨,让御林军一同去帮着莫大将军找人。恐怕莫大小姐这回是真的……殿下、殿下您去哪儿——”


    太监话还没说完,便见自家主子若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莫明珠,你、你怎么会……’从来没有这样过,萧景凌从来没有这样害怕、后悔过。若莫明珠真的死于当日的泥石流,那就是他,亲手害死了她。


    不,一定不能死,莫明珠,一定不能死!


    长安城中,在大将军莫鼎元领着一队人出城后,更大的一队御林军,在为首的、身穿皇子服的三皇子萧景凌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城,一系列举动,搅得长安城的气氛格外的紧张、满城风雨。百姓再也忍不住,互相交头接耳——


    “这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是啊,看样子好像很严重,连御林军都惊动了,还是三皇子亲自带军出城。”


    “你们还不知道?刚才官府贴了告示,是莫府大小姐莫明珠失踪了,这都是去找莫大小姐的……”


    “啊……?”


    百姓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竟是为了传闻中那“不受宠”的痴蠢丑女。


    一个大齐现在最厉害的大将军,一个大齐最金贵的三皇子,还有如此多御林军出动,阵仗这么大。


    莫大小姐,真的如传言中的“不受宠”?


    不是吧……


    *


    不管长安城里如何风风雨雨、声势浩大,这片绵延不见尽头的山林中,安静得听不见一句人语。


    山林之上,只见碧蓝如洗的天空,骄阳正盛,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斑驳地洒下大大小小璀璨光点,落在莫明珠前头那个男人身上。


    由于唯一一件衣裳都壮烈牺牲,萧煜辰裸-着上身,一头浓密的长发在璀璨的阳光下,黑得发亮,上身肌理分明的结实身体,在光线的勾勒下染上一层浅浅阳光金辉。


    莫明珠边走边打量着。


    猛地,前头的人停住,回头——


    萧煜辰敛眉冷看莫明珠,顿了许久,直到让莫明珠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空气都冷了几度,他才道:“路不在我背上,仔细看你的脚下。”


    “……哦、哦!”莫明珠心虚的低下眼睛看路。


    考虑到莫明珠来了小日子,萧煜辰放慢了些脚步,比昨天慢了不少。


    莫明珠正悄悄思量着这“韩沉”到底什么身份时,忽然见眼前男人一闪、迅速靠近她,而后她的身子便被一双长臂一揽,接着眼前绿意迅速飞驰。是萧煜辰带着她跃上了树冠!


    怎么了?!


    莫明珠吓得差点惊声,而后便听见树林四处传来窸窣声!惊大了眼睛,莫明珠瞧着方才他们二人所站立之处,围上来二十余个蒙面杀手!个个手持长刀,折射着光线,触目惊心!


    萧煜辰眸光一寒,盯着那杀手头子腰间的腰牌。此人,竟是他龙额书院的人。那杀手昨天见过他,然而并没有认出他就是龙额侯,说明,这人的等级不高,没见过他的脸。


    萧煜辰捞着莫明珠躲在树冠中,底下二十几个蒙面杀手个个握着锋利大刀,搜寻二人踪迹。


    心悬到嗓子眼儿,莫明珠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若是发出一点声音,立刻就会被这群杀手发现!手心冒汗。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莫明珠一不小心看了眼脚下——


    好高!


    莫明珠忍不住腿一软,眼看就要站立不住、失去重心,摔下去。‘天,完蛋了……’


    忽地,莫明珠腰间被一只长臂一揽,莫明珠一下子顿住了身形。


    她牢牢地,被一个属于男人的怀抱,接住了。


    莫明珠惊慌扬眸,恰好对上一束太阳的光辉,晃得几欲睁不开眼睛。而后,慢慢适应之后,莫明珠便见了近在咫尺的男子俊颜,一半照着光,一半在阴影里——


    萧煜辰整齐而根根分明的眉和睫毛,窄而挺的鼻梁,以及下巴、薄唇、喉结、两颊的长发丝……都被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阳光把他一双冷沉幽深的眸子,照出了些许琥珀色,纹理清晰、漂亮……


    莫明珠一下子有些失神,忘记了此时脚下,还有一群拿着刀的杀手,在寻找着……


    这个男人,会发光一般,耀眼。


    萧煜辰本是见莫明珠要掉下去,本能的伸手一揽她,却不想,树枝窄,一下子距离会这么近。她安静而又温顺的在他臂弯里,惊看他。距离这么的近,如此的清晰、真实,他几乎看见了阳光下,她脸上细小的可爱绒,以及她的小鼻子,在紧张地、深深浅浅地呼吸。


    萧煜辰对付敌人向来有经验,选的这处树冠极为隐秘,杀手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便往回找了,过了一会儿,那杀手又去而复返,见原地确实无人,才真的离去。


    萧煜辰眯眼思量。看行为举止和战术,这些人,绝非普通的杀手……


    ·


    夜晚,莫明珠与萧煜辰宿在一颗大榕树下。树下常年照不到阳光,是以干燥没有一株小草,只有些枯叶。


    古代空气好,叶片上几乎没有灰尘,哪怕席地而坐,也不会弄脏衣裳。堆好一堆干净落叶,萧煜辰看了眼那边还在找落脚点儿的莫明珠,将那仅剩下的小马甲坎肩儿黑凤金织衣,铺在上面。


    “来这儿休息,我去弄点吃的。”


    莫明珠这才发现萧煜辰竟然都铺好了。


    “好的,谢谢你啊韩大侠。”


    “……”萧煜辰有点儿不适应这个“大侠”二字。大侠锄强扶弱,而他虽是为国家而战,但到底手染血腥,所以,哪怕别人将他赞颂得名垂青史,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别叫我大侠,我不是大侠。”


    “哦,那,我叫你韩大哥吧?”莫明珠笑道。


    “……随你。”


    莫明珠才坐了一会儿,拾掇了些附近的干柴,萧煜辰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野山鸡。莫明珠自觉她自力更生的能力算是不错了,可现下见到萧煜辰,才知道自己那点儿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这个男子野外求生技能这么厉害,那么他的身份……


    “韩大哥,既然你不是大侠,那……你是猎户?”


    “……”萧煜辰不理。


    “不对,看你烤肉的手法这么优雅,应当不是猎户……”


    “……”


    “韩大哥,你是樵夫对不对?添柴烧火的功夫也很熟练!”莫明珠远看越觉得这男人,真的好神秘。


    萧煜辰烤着野鸡,闻言冷瞟了一眼莫明珠。


    “韩大哥,你告诉我嘛,你到底是谁?”莫明珠软磨硬泡。


    “……如果我说我是杀手,你会信吗。”


    莫明珠一怔。


    萧煜辰瞧着她听见“杀手”二字不经意闪现的怔忪和忌惮,心底冷了冷。


    莫明珠回过神来,不过,不再如刚才那么轻松地玩笑,正经了许多。笑了笑。“信,你武功如此了得,而且……受了伤,如看来,杀手这个身份倒是合理。”


    萧煜辰目光落在夜色中跳跃燃烧的火焰上,神色略有深沉。事实上,他比杀手更加可怕!


    杀手杀的是一个人,而他,杀的是千军万马!


    若有地狱,他想,他萧煜辰死后一定是下地狱,最初上战场那几年,他无时无刻不这么想着。那些年少的日子,仿佛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不过,恐怕地狱没有那战场可怕。别的士兵还有家乡家人可想念,而他,回望长安,除了母亲那把差点扎在他心脏上的尖刀,什么都没有。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对而今的他来说,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害怕。


    生死,早已经看淡。


    莫明珠悄悄打量萧煜辰,只见这个漂亮的男人眸子格外的沉寂,火光跳跃在他脸上,却熔化不了他眼睛里的冰霜,冷酷。


    不多会儿,肉烤好了,夜风带香味阵阵送进莫明珠的鼻子。


    “好香!韩大哥,你这个技术要是去开个酒楼肯定不错!真的,我可以帮你找个店铺,以后不用再餐风露宿了。”莫明珠真诚道。


    “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餐风露宿’了?”萧煜辰忽觉有些好笑。这个女子,想象力仿佛总是很丰富。


    “……”从你捡的衣服。莫明珠心里暗说,但嘴闭着,笑了笑。


    “来,你也吃。”


    莫明珠递肉。


    萧煜辰却不接,而是到一旁挑了一处极干净、平整的地方,坐着闭目调息。


    “……韩大哥,你,真不吃?真的很香。”


    萧煜辰淡声道,“我不吃这种粗糙的食物。”尽管从前战场上面临困境的时候,连雪水草根都能吃,但,一般情况下,他不喜欢吃这些。


    “……”粗糙……


    莫明珠觉得,她之前猎户、樵夫、大侠之类的猜测都猜错了,看韩沉这个爱干净、挑剔讲究的生活习惯,以及孤傲的个性,定然是个什么贵族出来的。


    可,既然是贵族,干嘛捡她扔掉的衣裳穿……


    吃罢,莫明珠饱得很,困意连连。一看,她那片儿叶子“床”离萧煜辰的有一丈的距离,他也安忽略了自己那片叶子床,过来挨着萧煜辰。


    萧煜辰闭目调息,感受到她过来,心里有些抵触,但睁眼便见,这女子蜷缩在他腿边,安安静静、乖乖顺顺地睡着,就像只……困意连连的、毛茸茸的小仓鼠。心里,忽然有些柔软的感觉。便没有推开她,可是,她仿佛越来越过分,睡着睡着,直接与他挨在了一起……


    萧煜辰觉得有些忍耐了,冷沉了脸……


    夜里凉,莫明珠迷蒙中自发往温暖柔软的地方靠,这,真不怪她!


    莫明珠正睡着,忽然觉得眼前仿佛有亮亮的东西飞过,睁眼一看,惊了惊。像是流萤,却又不是流萤,是淡蓝色光的光点,象水流一样,在随着风,在空中流动。


    “是浮月香的花瓣。”


    萧煜辰道。


    “你还没睡?”


    “嗯……”


    莫明珠摊开掌心接住一粒蓝色光芒,才发现,原来是细小的花瓣,形状像发光的柳絮。浮月香,她好像听外祖母说过,浮月香,是一种市面上千金难买的香料。外祖母只有一小包,视为镇店珍宝。凡是加入浮月香的香料,香味会更加自然、持久,而且沁人心扉。


    “风中都这么多,定然附近有更多!”莫明珠忙做了个简易的火把,跟随黑暗中流动的蓝色光束,往前摸索。


    萧煜辰跟上去,担心莫明珠出事。‘她仿佛对香料很感兴趣。’


    莫明珠才走过没几步,拨开一从灌木,立刻便被突如起来的蓝色光芒给刺了刺眼,待适应之后,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这是一片,蓝色的花海!浮月香的花海!花海中,不断有盈着蓝色光芒的花絮飞扬升腾,跃过树梢,直上九天,犹如浮在如钩的新月之下!


    难怪,叫“浮月香”!


    “好美!”莫明珠激动的回头,拉萧煜辰的衣袖,“韩大哥,你看,好多蓝色花!”


    “嗯。”他还是只有一个字。


    萧煜辰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浮月香,回眸,又见莫明珠一身停满了浮月香的蓝色花絮,趁着她玲珑的身躯,分外美丽。


    一时,有点怔愣。


    莫明珠摘了满怀的发光花絮,又在地上做了标记。待平安回府之后,她定要找人回来寻找。若有了这些浮月香,要打败高家的香料铺子,就更多了个筹码。


    ……


    天上月亮渐渐沉下去。


    地上火堆旁,近近坐着两个人,各自都没有睡意,直到黎明,天渐渐亮起来。


    莫明珠:“韩大哥,或许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也或许我们下一刻就会丧命杀手手中,你……就不想与我主动说个什么吗?”


    莫明珠看向萧煜辰。想起或许即将与这个男子分开,再无法相见,莫明珠就觉有些遗憾。


    萧煜辰看了一眼那边远远的来人。


    “……你可以告诉我名字。”


    莫明珠微笑。“明珠,我叫莫明珠。”


    “莫明珠……”萧煜辰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记住了。”


    莫明珠刚想说,留个记号下,好下次再见,便忽觉后颈一痛,接着便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披着一身七彩香味,墨非白带着手下急急赶来。他本是不担心萧煜辰会丧命,毕竟这有着天下霸主之命格的人,是没那么容易死的,然而,再看见萧煜辰身边那女子——莫明珠的时候,浑身都冒了一层冷汗!


    “你们……?!”墨非白欲言又止。难道,天无香失效了?!!


    凝眉看墨非白,萧煜辰略有些不解。“我们如何?”


    见萧煜辰还懵懵懂懂,墨非白松了一口气。“没什么,没什么……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萧煜辰粗略说了说,当然没说那些扒裤子之类的尴尬事。“怎么,你和这女子认识?”


    墨非白眼咕噜一转,回头对萧煜辰笑道:“殿下,你不是一直想见见我喜欢的女子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就是莫明珠?……”难怪,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原来,是墨非白提过。


    “对,正是她。而且,她也很喜欢我。我正考虑,何时成家呢。”墨非白想着,为了保险起见,补了一句,“等把她变成美人之后,成家。”


    看她那资质,是如何都变不美的!所以,休想他娶她!


    “殿下,您怎么了?”


    萧煜辰会神来,“没什么……回吧。”


    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失落感,萧煜辰不知道,只是说不出原因的,不太开心。


    “既然你想娶她为妻,就不该以她外貌来批判她。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可自行回去。”萧煜辰道,说着,将奴才送上的干净衣袍拿来,看了眼莫明珠,而后递给墨非白。


    “给她披吧。”


    墨非白接着袍子,萧煜辰离开。墨非白对着满□□霞,呆站在原地,身边躺着莫明珠。


    墨非白暗叫倒霉,将衣裳披在莫明珠身上。“看来,我只有等着拾掇你的人来了,我才能脱身了……莫明珠啊莫明珠,你肯定是本公子的克星,长这么丑,我还不得不给你鞍前马后的伺候……”


    ☆、第44章 最后一次,疼你


    墨非白没有等多久,莫明珠便皱了皱眉头、颤了颤睫毛,像是要醒。墨非白赶紧身形一闪,躲进草丛中暗暗看着。


    莫明珠悠悠转醒,却不见身边韩沉的影子。“韩沉?”她大喊了几声,生怕他遭遇不测。


    空山幽幽,没有回音。


    墨非白看莫明珠在那处担心地喊了好些声,正想,这几日相处下来萧煜辰与她二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进展又如何,他该采取什么法子的时候,便有一大队人,寻来了。


    谁?!


    莫明珠本是大惊、打算躲藏,但才发现,来人不是杀手,而是一队衣袍严谨整齐的大内侍卫,为首的是个身着明黄锦袍的男人——


    “三皇子殿下。”


    来人不是萧景凌是谁?


    萧景凌急勒了马缰,停在莫明珠之前——“莫明珠,你还好吧?”


    而后与莫明珠视线相碰,各自都是一愣,些许不自然。


    莫明珠愣的,是萧景凌竟然来了这深山老林找到了她,她可还要与他保持距离呢。


    而萧景凌的一顿,则是因为这几日来二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以及莫明珠这一番受苦,都是因为他造成,心里在后悔与不后悔、是继续矛盾还是和解之间难以抉择。虽然莫明珠落在第二批走,是她咎由自取的激怒他、自取的后果,但……终究是他害她受了这么一番苦……


    又是一队铿锵急切的脚步声,片刻御林军之后便冲出一队衣着稍微次等一些、但一样整齐严谨的青衣府兵来,为首的是个身穿战甲、将军模样的中年男人!盔甲遮面,只露出一双焦急的眼珠,搜索一圈最终停在莫明珠身上,霎时间激动红了眼!


    “明珠!”


    来人声音洪亮、厚重。


    莫明珠一震,凭着久远的回忆,朦胧认出这个声音——是这副身子的爹爹,莫鼎元!


    “明珠!”莫鼎元一声又一声,翻身下马的动作都有些发抖,是大恐之后的大喜,失而复得的喜悦。


    “明珠啊,你可吓死爹了!”


    莫鼎元上前握住莫明珠双肩,将莫明珠浑身上下检查看了一遍,生怕少块肉,“告诉爹爹,有哪里不舒服?谁欺负了你,爹爹给你出气!”


    莫明珠本是对这个爹没有太大的好感,然而听他一番话下来,关心溢于言表,尤其是那句替“爹爹给你出气”,心底一暖。愿意替你出气的人,比单纯关切你的人,更加溺爱你。


    马儿打了个响鼻,噗嗤一声,萧景凌勒了勒马缰,在莫明珠投来的冷冷一瞥下,又是惭愧、又是后悔。


    好在莫明珠又收回了视线,让他得以松一口气。不是怕被莫鼎元问责、怕担责任,而是……难以承受自己对自己的谴责,以及莫明珠的目光……


    “爹爹,明珠有些话,想回去再与你说……”莫明珠道。这里人多口杂,三皇子她可惹不起,再者,这杀手恐怕是高氏母女派的,家丑在大庭广众之下总是不好说的。


    “哦!好!咱们回去再说,咱们回家!”莫鼎元是个武夫,倒是没想这么多,经莫明珠一提,这才想起来,觉得甚好。而后又略微惊喜:这个女儿,仿佛比去年离别时,突然懂事机敏不少,身子看着也瘦了、灵巧了些。


    见莫明珠要走,萧景凌犹豫着想上去表达下歉意和关心,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觉拉不下脸来。只能眼看着莫明珠的背影,动了动唇,始终没能成句。


    就在此时,高氏、莫雪兰也赶了来,两人一见莫明珠竟然还活蹦乱跳的、好好的,脸色都是白成了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明珠啊,好好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可千万要当心,注意自己的安全啊。尤其是这夏季,山中阴晴不定、暴雨很危险呐。”高氏语重心长,满面慈爱,让莫鼎元甚是满意。“在外头餐风露宿饿了吧?快,咱们赶紧回家,母亲已经先行让人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了,啊?”


    莫明珠眸光一冷,高氏眼睛略有一动,然而也是很快就掩盖在了“慈爱”之下,笑看莫明珠。


    莫明珠将高氏的虚情假意,以及莫鼎元看高氏慈爱表现的满意神情,算是明白了。这个爹,五大三粗是个武夫,仗打得好,情商却不高,显然被高氏的伪善给骗了。


    “母亲还真是消息灵通、做事周道,连饭菜都准备好了。”


    莫明珠笑着上前,挑眉看高氏、莫雪兰母女。


    “想来,香烛纸钱,也早已给明珠准备好了吧……”


    高氏脸色一白,莫鼎元以及站得近的萧景凌也听见了,脸色都有些疑惑。准备香烛纸钱做什么?


    莫鼎元:“明珠啊,这……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明珠,你、你可真会开玩笑,呵呵,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准备它作甚?”


    高氏的笑有了裂痕。她确实早在谋划杀手局的时候,就已准备了香烛纸钱,只是没拿出来罢了。哪怕莫明珠一时杀不死、失踪了,也可先将她定个“死”,再慢慢杀,皇家便绝不会要个晦气的人。


    莫明珠冷笑了一声,不再多说,而是看了一眼爹爹莫鼎元。莫鼎元虽是个武夫,但也不是傻子,看出高氏与莫明珠之间,仿佛不如从前那般“和谐”“友爱”,当即有些狐疑地猜想。


    ‘三皇子殿下竟然一直看着莫明珠,都不曾看我……!’莫雪兰在一旁,拳头在袖子下紧攥,见萧景凌亲自来找莫明珠不说,还一直看着莫明珠,心底不是滋味,而后,便看清了莫明珠身上披着的那件衣裳,眼中闪过阴暗与惊喜,随即,给丫鬟巧朱使了个眼色。


    巧朱定睛一瞧,立刻明白过来,忽然受了惊吓似的,大声指着莫明珠道——“呀,大小姐,你、你怎么穿着个男人的衣裳。小腿,都露出来了……”


    巧朱这一惊叫不得了,周围一圈的人,萧景凌、高氏、莫鼎元、莫雪兰以及家丁奴才、御林军,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莫明珠也是这才注意到,这不知何时穿在自己身上的黑衣裳,怔愣了怔愣。然而黑衣裳下,她本来的衣裳已经经过几日艰苦逃亡,磨破得差不多了,小腿若隐若现。


    旁人还在怀疑、猜度,然而萧景凌却一眼认出来——这黑衣裳,正是那日早上他看见那个裸着上身的男人的衣裳!


    怒火,一下子燃烧上头来,把萧景凌的担心、惭愧全部烧尽!‘又是这个男人!’亏他这么担心她,恨不能让自己受那危险来换她周全。可莫明珠呢?这几日竟是与那“奸夫”独自逍遥!上回吵架,亏她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他“污蔑”她、没有那个男人云云……


    分明……分明都是谎话!


    但看那黑衣裳一眼,萧景凌便觉得心如刀绞,又疼,又怒。有那件黑衣裳,自己这一趟发疯似的在山林寻找、狂奔,就像个笑话!他放下所有的骄傲,承认喜欢这个丑女,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莫明珠,你……你真是好样儿的!把我萧景凌,是耍得团团转呐……’


    萧景凌阴沉下脸,莫雪兰见目的达到,一巴掌拍在巧朱脸上:“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些话,是能让外人听见的吗?!”看似在维护莫明珠,实际,更是坐实了莫明珠不检点的罪名,越觉得不可告人了。


    莫明珠:“兰妹妹倒是会说话,这有什么是不能让外人听见的?”


    莫明珠抬头挺胸、无愧于心,“我莫明珠在山里头被一群杀手追杀,险些丧命,幸好得到大侠路过相救,你现在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我见不得人?究竟是我见不得人,还是你,还有你,”莫明珠一指高氏,“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言语间非要挑拨离间来污蔑我,是怕我发现什么、说什么吗?!”


    莫鼎元脸色一变,越发察觉出不对。高氏、莫雪兰脸色具是一白,高氏装糊涂,莫雪兰则是委屈:“大姐,我只是想要维护你的名誉,毕竟三皇子也在场,你这般披着别的男人的衣裳、衣衫不整,实在是损三皇子殿下的名誉和尊严,也会害得旁人不了解的,认为爹爹和娘亲治家教女无方啊……”


    莫雪兰眼泪簌簌落。


    “我、我是为了大家着想的……”说着含泪看萧景凌。


    萧景凌本见莫明珠披着上回那男子的衣裳,已经满肚子火,再听莫雪兰这么煽风点火,立刻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怒扯掉了莫明珠身上的那件黑衣裳!


    “你还穿着这衣裳做什么?舍不得脱下来吗!”


    扯得莫明珠一个踉跄,怒看萧景凌。‘这疯子要做什么?’


    萧景凌翻身上了马,本想甩手就走,可回头见莫明珠裙裾已破,衣裳也烂兮兮的、有些可怜……他那马鞭,对着马屁股又拍不下去了……


    算了,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脑子进水、关心她!萧景凌脱了自己的皇子锦衣,一丢,含着怒气重重落在莫明珠身上。


    “莫明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鬼话!也,别再出现我面前!”


    说罢,萧景凌决然,头也不回地扬鞭而去。最后一次,只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


    莫明珠本是生气,然而,在看清萧景凌临走时那双黯然、伤心的眼睛,她又疑惑了。他究竟在伤心什么?不就披着个男人的衣裳遮遮身么,至于那么伤心、愤怒吗?那样子,仿佛骄傲和自尊都碎了似的。


    莫明珠当然不知道,萧景凌已经通过这件衣裳,确认了她认识的“韩沉”,就是上次在街角裸-着上身拥吻她的那个男人。以为他们两人已经有染,欺骗了他等等……


    所以说,男人的想象力丰富起来,和女人是不相上下的。


    “娘,爹……”莫雪兰在高氏身边捏着手绢、红着眼,呜呜哭泣,看莫鼎元眼神委屈得很。莫鼎元万万没想到这次一回家,竟会是如此鸡飞狗跳的场景,头疼不已。


    “回去再说!”莫鼎元见莫明珠脸色也不好,便狠心的没有理会莫雪兰。虽然心底也疼莫雪兰,可,毕竟莫雪兰貌美又受众人疼爱,而这个大女儿从小痴痴的,又单纯,相貌学识都比莫雪兰差一截,不受人爱戴,更需要他关心、尊重。


    莫明珠刚回到莫府,那流言蜚语就如风一样扫遍了长安城。


    现在长安城里提起大将军莫府的大小姐“莫明珠”,除了“痴蠢丑女”这个形容之外,又多了几条标签:烂桃花遍地的,凶悍、轻狂痴蠢丑女。连在山间落难,都能找到个姓“韩”的、不入流的穷酸男人一起风花雪月,以及,三皇子就是因为发现这些,才有了前些日子那与莫明珠一刀两断的怒写休书之举。而眼下,三皇子立刻就要把这不知足的女子退婚了云云。


    除此之外,流言蜚语还加上莫明珠闯学堂、在建巫山教训某某家公子的消息,那故事简直说得跌宕起伏,堪比武松打虎的精彩……


    不必说,这条消息的快速流传,与高氏母女的功劳不可分割。高氏的娘家国公府,不光有当官儿的,还有经商的,长安城里的铺子多少都是高家的。要放个绯闻留言,还不就是店伙计几句话的功夫……


    莫明珠回府当晚,便听见紫园的奴才来向她汇报这流言蜚语。


    “看来,高氏是想彻底把我的名声给坏了。”莫明珠道。


    莫奶娘听了这些混账话,一直在旁抹泪儿。“这可怎么了得啊,这样的流言缠身,若又退婚,小姐今后的人家恐怕很难有着落,可怎么办……”莫奶娘愁白了头。


    云桃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些死不要脸的,这话也编排得出来!小姐,咱们怎么办?”“老夫人也真是的,咱们遭了歹人追杀,她不来看看、过问也就罢了,一回府,老爷要来看小姐,她还偏生阻拦,直接把老爷叫去自己院子里说话说到现在,害得咱们伸冤都没地儿伸……”


    老夫人的宝贝外孙沈青志,因为莫明珠被逐出府,她在自个儿园子里躺了半月,这下做主的亲儿子回来了,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个机会?


    “你去园子外看看,其它各园有什么动静!”莫明珠冷肃吩咐道。


    “唉!”云桃答话,立刻就去办。


    “等等,着重看看祖母的园子,母亲的香梧园和柳姨娘的园子,其它周、田两个姨娘的院子扫一眼就是了”


    “是,小姐。”


    云桃去看了一回,回来:“小姐,仿佛情况不太好,除了老夫人以外,柳姨娘、大夫人都派人去了老爷那儿,我看那些奴才都鬼鬼祟祟、煞气重得很,不像是好事,指不定是要说小姐你坏话的。”


    当然不是好事!莫明珠坐下,喝了杯茶水。自她来到这莫府,“懦弱痴蠢”的大小姐,不再懦弱痴蠢了,各屋子的主子恐怕在她这儿都吃了不高兴,今晚,必然是有满肚子的仇,要报呢。


    随即,莫明珠让莫奶娘去先准备些吃的来。


    莫奶娘不解:“管家说,一会儿府里的主子都要一同去老爷园子里用晚膳,团聚,小姐这会儿吃了,恐怕一会儿就吃不下了,老夫人看着,未免不高兴、说小姐不懂礼数什么的就不好了……”


    “不妨事,今晚的嘴怕是都忙着掐人,没空吃饭。”莫明珠冷冷一笑,并无惧色,但,心底也不敢掉以轻心。“让大伙儿都吃得饱饱的,晚上才能好好‘干活儿’,若是干-得好,小姐我放你们一天假,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开荤……”


    都不是第一天当奴才的,听了莫明珠的话,屋里伺候的几个贴身奴才,也都懂。自小姐当街被羞辱、醒悟之后,主子的变化、紫园的变化众奴才都看在眼里,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也看到了希望,眼下,是如何也不想让这刚刚“过好”的日子,被一下子断送了。


    是以,莫明珠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不该问的一个字不多问,不该说的,一个字不往外多说……


    做好了“准备”,莫明珠思前想后,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于是当即让云桃给莫醒初带了话儿去——今晚,一定要他克制住脾气,别为她出头!


    *


    晚膳在莫府最大的高门大屋里举行。


    莫鼎元凯旋而归,荣耀万千,这顿家宴从菜式到搭配、摆盘、奴才伺候的顺序、众主子坐的位置,都极有讲究。


    莫鼎元在家主所坐的上位,一旁同等高贵的是老夫人,而后是继室高氏,往下便是莫明珠、莫雪兰、莫晓曼等,对侧,莫鼎元旁边,是家中的两个儿子。


    因为高氏的长子莫正则,此时陪着太子去游学了,不在,所以那处坐着的只有莫醒初,和年纪更小的莫灵均。莫灵均是周姨娘所生的庶子,听说小时候还挺聪明,后来一场高烧烧成了个半傻子,痴坐在那儿流口水,存在感约等于无。


    团圆的晚宴精致,然而气氛嘛……却丝毫不见喜庆!


    莫明珠扫了一眼众人,几乎每个人,都与平日有些不同。


    比如,柳姨娘最明显,打扮得格外惊心貌美。莫晓曼则寒酸得很、显然一会儿要发作什么。其它的,高氏则是端庄大气,莫雪兰少了些金银首饰。而老夫人,向来穿着稳重得体,哪怕重病也穿戴得一丝不苟,今日却偏偏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裳,头上还带了个抹额,一副伤病的憔悴模样……


    莫明珠的视线最后落在家主,莫鼎元身上。


    此时,莫鼎元已经除去了一身累赘的铠甲,换上平常家的衣裳,因为到底是舞枪弄棒起家的武将,所以莫鼎元穿着很简便、灵活。


    这个爹爹,比莫明珠想象的要年轻一些,下巴上略有胡须,眉间有刻痕,看起来浑身上下都贴着老成稳重、硬汉子的标签。虽是武将,但却不觉凶悍,反而很是宽和。


    刚开始是老夫人说了些欣慰、庆贺的话,莫家在莫鼎元手里发扬光大了云云,丝毫不提莫明珠这几日的遭遇。


    莫醒初听得十分不忿,没忍住莫明珠的告诫,开口道:“祖母,这几日明珠姐姐遭了一波歹人追杀,这事儿恐怕亟待解决,不然那歹人恐怕还要作乱,我们还是……”


    “大好日子,说这些晦气事作甚!今日可是我莫家沐皇恩的荣耀之日。”莫醒初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老夫人厉声呵斥——


    一旁的陪房老妈妈小声说咕哝了句,“捡来的姓,也要好好珍惜……”云云,意指莫醒初不是莫家血肉。


    莫明珠给了莫醒初个眼色,让他别说。莫醒初狠狠咬着牙关,才硬让自己憋着了。欺负他,他无所谓,可是……想起莫明珠在建巫山上的遭遇,他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立刻找出凶手,绳之以法!


    围着桌子的莫府主子们,与相熟的面面相觑了回。谁人不知老爷是个大孝子,从不会顶撞老夫人,家里,也只有老夫人敢在莫鼎元面前,训斥莫明珠和莫醒初了……


    经过老夫人这一训斥,一顿团圆宴,弥漫起丝丝硝烟味儿。


    老夫人这么不屑的打断莫醒初,也是有原因的。高氏一回来,便让人去禀告了老夫人,说莫明珠只是在山里遇见了两个山贼,并无大碍。老夫人因着沈青志之事,记恨着莫明珠,也就故意不想追究,当时给莫明珠的“任性妄为”吃个教训,并不晓得,这并不是山贼那么简单。


    老夫人话说罢了,莫鼎元说了几句和气话,众人便开始动筷子,可才吃了没两嘴,便听一直沉默作小可怜儿状的莫晓曼,“呜”地一声,含着半口饭,哭起来——


    “呜……”


    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这是咋了?晓曼啊。”高氏忙心疼关切,“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说着就要叫人再准备。


    莫晓曼眼泪就像开闸泄洪,嘴里一边“呜”声,眼泪还使劲地掉,使劲摇头。“不……不是……”


    “那你倒告诉母亲,是哪里不舒服?”高氏道。


    柳姨娘也道:“是啊,你快回夫人的话,现在老爷和老夫人都在,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做主的。”


    莫晓曼伤伤心心地抽噎着,委屈至极,害怕地看了莫明珠一眼。“我、我不敢说……”


    说着哭得越发厉害了,屋外都能听见,院子里的奴才都竖起来耳朵听。


    “我不敢说啊,爹……”


    “既然不敢,就别说了!”莫明珠吃了一口菜,不温不火地道,“祖母刚刚不还说了么?大好的日子,说那些劳什子的晦气事儿作甚!四妹你这又哭又闹的,不是当面忤逆祖母的话,在这个好日子里给咱们莫府添晦气么?”


    老夫人本想让莫晓曼说,结果当口儿就挨了这么一句话一堵,哑口无言!


    莫晓曼早迫不及待说了,挨了莫明珠这一句,当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跟憋了个烫饺子在喉咙哽着似的,唯有求救的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又可怜兮兮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对莫鼎元道:“孩子哭得这么可怜、委屈,让她说吧……”


    这区别对待真是,感情不哭的都不可怜、不委屈了。


    莫鼎元歉疚的看了眼莫醒初和莫明珠,道:“好,晓曼,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爹爹帮你做主。”


    莫晓曼害怕地瞟了一眼莫明珠,抽噎了几下,话还没出口,就一下子哭倒在莫鼎元腿边,跪抱着莫鼎元的膝盖:


    “爹,爹……晓曼这辈子恐怕再也嫁不出去了,要给莫家蒙羞了。”


    “怎么了?”莫鼎元一听,也是一惊。


    嫁不出去,这话对个女娃娃来说,可严重了啊。


    莫晓曼含泪怒看莫明珠,“爹爹,大姐故意让晓曼出丑,还拿走了晓曼所有的金银首饰,晓曼名声也毁了,怎么还嫁得出去……”


    而后,莫晓曼把紫园讹诈首饰、荷花池边被下泻药等等的事情,加工改编、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为了作证,还拉上了另外两个周、田姨娘做证人,另外还有几个奴才。


    周、田二人略有些勉强的做了证,显然,若不是高氏点头,二人也不会帮助柳姨娘母女。


    这只能证明,“众口铄金”的可怕性。一群人在撒谎,那么,这事儿就像真的了。


    莫鼎元见这么多证人,当即不知如何断,看莫明珠:“明珠啊,你当真欺负了晓曼?”这个女儿向来痴痴的,十分老实,还从没听说她欺负过人啊。


    “我确实从四妹屋里拿了一大箱子的首饰宝物,没错……”莫明珠面不改色道。


    吃了一惊,莫鼎元当即皱了眉。老夫人更是生气。


    柳姨娘:“老爷,您听听、您听听,大小姐当您面儿都敢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承认欺负了晓曼,显然是恃宠而骄啊,您若不为晓曼做主,晓曼就委屈死了,呜呜呜……”“您看,晓曼这一身衣裳都快磨破了,身上一件儿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往后哪怕寻到好婆家,就算过去了,恐怕也要遭人白眼的啊老爷……呜呜呜……”


    柳姨娘一连串哭诉,连珠炮似的,噼噼啪啪轰得莫鼎元一时慌乱,对莫明珠失望道:“明珠啊,你为何……”


    “爹爹,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莫明珠不急不缓道,“若是四妹还想要,我给你就是了,左右我也不是贪财的人。首饰少戴些多戴些都一样。”


    说罢,莫明珠拍拍手,立刻有紫园的奴才抬着一大箱子收拾和零碎宝物进来。


    “四妹,这些都是当日你抬进我紫园的,我连箱子都还没换呢。”莫明珠道,看那柳姨娘、莫晓曼母女还在发愣、欣喜,心底笑了一声,“若是四妹觉得还嫌少,大姐屋里还有一箱子爹爹给的嫁妆,上回你不就说想要了吗?你说得对,反正大姐估计以后嫁不出去,就干脆都给你吧。”


    这话,听着就不大对了!


    莫鼎元打开箱子一看——“这,这些东西……明珠,这些东西不是我从前给你带的礼物吗?怎么……”怎么成了莫晓曼的了?


    莫鼎元再是武夫莽汉,也是明白了,当即狠狠瞪了莫晓曼、柳姨娘母女一眼。


    柳姨娘母女安全没想到莫明珠竟然早有准备,当场就把首饰抬了上来!老夫人叹气,高氏冷眼旁观罢,一边心里暗骂柳姨娘母女没用,一边笑着打圆场。“晓曼,还不快给你大姐认错,姐妹间互相穿戴衣裳首饰都是正常的,这不叫抢,知道不?”


    三言两语,把事儿就说小了,那最后一句,高氏摆明说给莫明珠听的,让她别小题大做,都是姐妹间小事儿。


    莫鼎元当即心疼地看莫明珠,心里愧疚亏欠难当,打算一会儿再把赏赐的金银悄悄多分给莫明珠一些。


    “母亲说得是,不就是自己的首饰被四妹强行拿走戴了几年嘛,现在物归原主了,也没折几个……”莫明珠懂事的笑,“是我小题大做了。”


    高氏:“……”显然,莫晓曼做的这事实是很过分,高氏当即哑了嘴。


    莫府这一家子就是块烂田,怎么刨,刨出来的都是一滩污黑!莫明珠也不指望能洗个白的出来,得个什么“公道”。只要高氏还一天当家,老夫人还一天坐镇,她想要的“公平”和“清白”,就一天不可能会来。


    爹爹再心疼她,再对她好,他始终都是老夫人的儿子,高氏的丈夫,她也不想为难这个有一腔爱她之心,四肢发达但脑子却稍显迟钝的爹爹了。


    ☆、第45章 热闹的撕逼进行曲


    而后,又才吃了没两筷子。莫明珠便见莫雪兰又开始闷闷不乐,红了眼睛。想来是柳姨娘母女打完头阵,失败,莫雪兰想补刀了,然而就在莫鼎元问她怎么不高兴的时候,高氏一口接过话——


    “雪兰不是‘不高兴’,是看见思念的爹爹平安归来,心里喜极了,所以才红了眼。”


    而后,高氏给莫雪兰使了个眼色,莫雪兰一怔之后,才明白过来:计划有变。


    “是、是啊,爹爹,女儿的不高兴,都是因为爹爹离家太久,雪兰实在想念爹爹……”


    当即,她便收了伤心,与莫鼎元父女慈孝了一番,惹得莫鼎元满怀笑容。


    高氏瞟了眼莫明珠,莫明珠回了她个不轻不重的笑,好似洞悉什么似的。


    见柳姨娘母女如此轻易的败下阵,高氏本就不敢掉以轻心了,又见莫明珠这笑容,更不敢贸然出手。一看莫明珠那一大箱子金银珠宝,她便料想莫明珠恐怕早有准备,实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再涉险,而且,看老夫人那脸色,也像是要对莫明珠发作,她干脆就坐收渔利吧……


    “哼,老身倒是有一件事,不高兴!”


    老夫人忍耐许久,见竟无人提起沈青志之事,便不顾之前说晦气不晦气的话,提了真正晦气的事儿——


    “鼎元啊,你难道就没注意到这次回府,少了个人吗?”


    莫鼎元回来就忙着找莫明珠,而后被各房连珠炮似的狂轰乱炸,看了一圈儿,这才想起他那不学无术、到处惹事生非的侄儿沈青志,不见了。


    “对了,青志怎么不见人?管家,快去叫表少爷来……”


    老夫人伤心怒看了一眼莫明珠:“不用找了,志儿已经不在府中。至于为什么,你问问你的宝贝明珠就知道了!”


    一听那闯祸精不在府中了,莫鼎元心底第一反应是一喜,老夫人见莫鼎元那喜色,一怒一气,眼睛就起了层水汽。莫鼎元见自己老娘那悲伤之情溢于言表、红了眼,对自己那“一喜”深感愧疚,当即就对老夫人嘘寒问暖、一一问询。


    一看儿子在乎自己,老夫人越发说了个痛快:“什么青志欺负明珠,根本是莫须有的!可怜青志年纪正轻,大好前程和人生,就这么断送了。现在腿瘸了身也残了,我……”


    说着老夫人老泪纵横。


    “我可拿什么去面对你那可怜死去的妹妹,鼎红啊……”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老娘这么大把年纪竟哭成这样了,莫鼎元一时手足无措。“明珠,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莫明珠也是忍了许久了,这老夫人好像就是专跟她过不去似的。


    莫明珠正要解释那事儿,还没来得及张嘴,老夫人身边的陪房妈妈就跟快嘴说书的似的,抢过话头:


    “老爷,这事儿问大小姐恐怕不妥,毕竟大小姐身涉其中,还是让老奴这个公正的人来说吧。事情,是这样,当日……”


    叭叭叭,叭叭叭,陪房妈妈将那日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不过把沈青志说成了被人蛊惑,受人冤枉的罢了。这“蛊惑”“冤枉”沈青志之人老妈妈虽没点出来,但那意思却是意指莫明珠。


    “事情就是这样,青志少爷……青志少爷,真是可怜啊……”


    陪房妈妈说到末尾,红眼,抹泪。莫明珠看得啧啧称赞,这尼玛简直都成了撕x标配表情了!


    这事莫鼎元听得胆战心惊。莫明珠性子想来老实巴交,胆子又小,莫鼎元也不大信莫明珠会蛊惑、冤枉沈青志,那侄儿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心有数的。但也架不住老娘一顿哭诉,到底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亲娘。


    “娘,这事儿是不是别有隐情?明珠怎么可能诬陷、欺负青志呢,明珠向来老实忠厚……”


    老夫人老泪流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上一把年纪,显得身子越发孱弱不禁风:“老实忠厚?你这女儿可是厉害得很!不信你问问这一大家子,这阵子来都发生些什么。这些事,我可一样都没胡编冤枉她!”


    她缓了口气。


    “志儿虽然平时做事糊涂了些,但我敢保证,他是怎么也不敢把主意打在我莫家的长女上头的。志儿是无辜的、是冤枉的!咱们赶紧把志儿接回来吧……”


    莫明珠气不打一处来。


    “那祖母的意思是,我就不无辜、不冤枉了?沈青志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是仁义无双了、我莫家该供着了?”


    沈青志是什么东西,人人心里有数,自不是什么仁义好东西,当即老夫人有些理亏。


    “……老身可没这么说。左右,左右志儿是因为你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的,这不可否认,就是你害了他!”


    老夫人说着话儿,尾音儿都气喘了。那阵仗,自不是柳姨娘之流发作起来能比的。


    理不通了,就倚老卖老?她莫明珠可不会懦弱到连话都不敢说!今天就说到底,把这事儿挑明白!


    “祖母,左右不管是做了什么被丢出府的您都不管了,是吧?只要这是与我相关,您就非要找我出气了。您可是我嫡亲的亲祖母啊!你这心怎么老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身上偏?”“爹爹血雨腥里为家为国拼杀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家,您就这样鸡飞狗跳地把他的女儿逼入绝境,这是作为母亲、祖母长辈应该做的事吗?您摸着良心,看这件事儿,是我的错吗!”


    “明珠!”莫鼎元忙叫住明珠,生怕惹了老夫人生气,把老人气出个好歹不说,莫明珠也会吃大亏、挨家法,但看女儿不屈的眼睛,他又心疼得紧,温下声、慈爱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祖母说话?还不快赔不是,赔了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最重要……”


    莫鼎元有心放水,给莫明珠解围。那侄子就是个混球,他当然清楚,无奈,这混球却是他老娘心头宝,少块肉都要要命,现在却落得个瘸腿被阉的下场,指不定老娘病了多久,又岂会善罢甘休。


    不过,为了个混球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遭罪可不值得!莫鼎元再情商不高,这一点还是拎得清的。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这事儿怎么能算过去?”


    并不想善罢甘休,“志儿何其无辜啊……鼎元,你哪怕不给他讨个公道,你至少也要将他接回来好好安顿了,保他下半生富贵无忧。眼下,还是赶快找人把人接回来吧!”


    看那腌臜人一眼,她都要吐!莫明珠当然不许:“爹爹,如果沈青志回来莫府,那女儿就不必再在这府上住下去了,不然下回爹爹回来看见的就不是女儿,而是一塚荒坟了!早给人欺负死了!”


    “你,你竟敢这么对老身说话!你……”


    老夫人当即又是两行老泪纵横,老年人横起来,真是又倔又固执,讲理讲不走,就拿年纪拿命来噎人!“你是要将你祖母气死吗?”


    “不,祖母,我心里对您的爱那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我爱您敬您如命啊!”莫明珠声情并茂道,“所以我哪能气死您呢,这分明是您要逼死我呀?”


    “你、你……”一句话差点噎死老夫人,一时词穷。


    陪房妈妈忙给老夫人顺气,怒斥莫明珠道,“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顶撞老夫人啊……”


    一旁的姨娘们也忙不迭来责备——“明珠啊,你怎么能这么跟老夫人说话呢?”“是啊大姐,要是祖母被气出个好歹来……”(此处有心疼抽噎声)“还不快给老夫人道歉赔礼,让她老人家原谅你……”


    道歉?莫明珠心底凉凉一笑。一个受害者,为何要给纵容凶手的人道歉?想得美!


    但棘手的是,老夫人毕竟是长辈,不管她在不在理,但凡说个不字,都会被人拿着不孝的把柄云云。


    而那边,老夫人对着儿子莫鼎元老泪一行接一行,嘴里还在“老了不中用了”、“不活了,连孙子都敢欺负”“没有天理了”云云……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把戏,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百试不爽。莫明珠暗暗哼声感叹,怎么办?莫明珠略思量,听着老夫人那呜呜哭泣声,灵机一动……


    莫明珠“噔”地站起来。


    高氏、莫雪兰柳姨娘几人以为莫明珠要发脾气,像收拾柳姨娘一样收拾老夫人,当即都是一喜。


    莫鼎元也是一惊。“明珠,你要做什么?”


    莫明珠一言不发的走到莫鼎元和老夫人旁边,而后噗通一声跪跌在莫鼎元腿边。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我也不活啦,我是莫府的嫡长女,连个边边角角的表亲都敢欺负,呜呜呜……我不活啦……”


    莫明珠抱着爹爹莫鼎元大腿,呜啦啦哭起来!那声,直接盖过了老夫人的声音。老夫人,一下哭不出来了。


    莫明珠暗掐了把大腿,边擦眼泪,边哭诉:“爹……我一没骂,二没吼,您看看这些个奴才,都敢呵斥女儿啊,您的姨娘爱妾更是嫌弃女儿痴蠢无用不将我放在眼里……爹爹,你不在这些日子,明珠在府上过得好苦啊……呜呜呜……首饰的事儿您都看见了,明珠日子凄惨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人嗓子发干,一屋子人愣看莫明珠。


    “把表哥接回来吧,我同意,为了祖母我都同意,让他回来吧,这样我敬爱的祖母就能欢喜了,哪怕我被欺负死,为了爹爹、为了莫府、为了大家,我也认了……”


    “算了,我还是不活了,免得活着惹祖母生气、惹母亲生气、惹兰妹妹生气、惹四妹妹柳姨娘他们都生气!”


    莫明珠这一哭诉点名,点一个,一个人心一惊,点了几个人,桌上一半儿人脸都白了白。尤其是在莫鼎元看来的时候,她们心里那个虚啊!


    老夫人纵横在脸上的老泪挂着,上不去、下不来。她一把年纪,若是跟个小姑娘一起大着嗓门儿对哭,像个什么样子?但凡要点儿老脸的都干不出来。


    莫明珠拉着老夫人手中的大拐杖,就往自己头上拽:“祖母您打死我吧,您打死我吧……把我打死了好给您‘仁孝双全’‘智勇无双’的外孙报仇,我当时就不该反抗揭发他,就该让他欺负,祖母我错了,呜呜呜……”


    谁都知道,沈青志仁孝没有,智勇是屁,根本就是个混账。


    老夫人当即尴尬得挂不住脸,这状况简直像是她非人虐待了莫明珠一般。尤其是莫明珠最后那句假惺惺的认错,简直能把人呕死!“你,你起来!老身、老身什么时候说要打死你了,你别胡说……”


    听着莫明珠的哭声,莫鼎元的心都要碎了,莫鼎元当即很不高兴:“娘,明珠还小,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老跟她过不去?您看看,孩子都哭成什么样儿了!”


    莫鼎元捧宝贝似的把莫明珠从地上扶起来:“明珠别哭,啊?你这一哭,爹爹的心就跟针扎似的疼!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对,过去这些年只顾着打仗,没有好好照顾你……”


    这老爷们儿说着眼睛竟泛了红,竟还是个多愁善感、心软的主儿,“爹爹保证,再也不离开莫府、不离开你了,再也不让你受人欺负,啊?别哭,明珠乖……”


    一旁伺候的莫明珠的丫鬟云桃,眨了眨眼瞧自家主子,心说,没看出来,大小姐竟然还是一演戏高手,眼泪,说到就到!而且这功力,柳姨娘母女恐怕都得靠边站!


    莫明珠仰脸一看,这迟钝的硬汉老爹看着她竟然眼睛泛红,目光是真正的慈父宠爱,心底有些动容。


    莫明珠边擦泪,边瞄了眼老夫人,只见方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夫人,安静的闭了嘴、擦干净了眼睛水,呕得一脸土色。


    “爹爹,那,那万一你又去打仗了,明珠一个人在府里……”


    “要是再打仗,爹爹也把你带上!定不叫人欺负你!”莫鼎元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闷葫芦,但也不是傻子,经过莫明珠这番哭诉,瞧出些许宝贝女儿在府上的处境。


    老夫人一听莫鼎元带女打仗这话,当即就要气晕了过去!


    带着女儿去打仗,这像个什么话?


    “老身不管了,老身再也不管了!我老了,管不动你们这些人了……”


    高氏见莫鼎元这么疼爱莫明珠,便想起昔日莫鼎元疼莫明珠那娘的事,心底又妒又恨:“老爷,你也不能老宠着明珠啊!你看,她都当面撒泼撒到老夫人头上了,简直不顾长幼尊卑,你要……”


    “住口!”


    莫鼎元怒声打断,高氏吓了一跳——自嫁到莫府,她还从没有这么被训斥过!


    莫鼎元胸膛上下起伏,压抑着怒气。


    “慧贤,明珠亲娘去得早,你平时要多疼爱她。刚才首饰的事,我还没追究你们!我把这个家交给你来掌管,就是让你把它管理好、让每个儿女都得到温暖。可你呢?却让明珠受了这么多委屈,现在都哭成泪人儿了,你还在训斥!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


    “老爷我……”


    “什么都别说了!慧贤,这次回来我很失望!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日后到底该怎么管理这个家!”


    高氏脸色一白,一时面子都要挂不住,含着泪,灰头土脸的低下头。


    莫明珠暗自惊奇了一眼:她也还是头一回见高氏那一直端庄伪善的脸,出现这么吃瘪碰钉子的表情。看来这爹爹,看似脾气好不说好歹,一旦发起火来,还是很勇猛啊。


    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子不再顾她的意愿,心如死灰状,期期艾艾,打起了悲情牌:“罢了罢了,都随你们吧,我这是老了,说话都没人听了……青志一走,就让我这老婆子孤零零在府上,人死灯灭吧……”


    老夫人对待别的事都很理智,唯独在沈青志这混账外孙身上格外溺爱。


    “娘!你何必说这等丧气话。青志是什么样的人,儿子知道,明珠心地善良定然不会污蔑他,出了这等事,他哪怕落下个残疾也是他咎由自取!”


    老夫人心疼沈青志:“胡说,什么咎由自取!志儿亲口对我说,是明珠欺负了他、污蔑了她,你怎么是非不分……为娘我劳心劳肺把你抚养成人、才有了如今的莫府,你现在翅膀硬了,为了个……”接下来那个词儿,老夫人没有说得出口,怕说出口就彻底得罪了儿子,“你就不愿听为娘的话了!”


    老夫人故意说丧气话给莫鼎元听,一边是老娘,一边是爱女,莫鼎元左右为难。


    正这时,忽然家丁慌慌张张来报——


    “老、老爷,表少爷他、表少爷他回来了!”


    “什么?!”


    “青志回来了?”老夫人一喜。


    众人万万没想到,话题的中心人物,沈青志突然回来了。


    沈青志是一瘸一拐的被人扶着进来的,脸上鼻青脸肿,像是刚挨了一顿拳脚功夫,当即看老夫人含着一汪老泪心疼,要上前拉他的手。


    沈青志却避如蛇蝎,而后噗通一声跪在莫鼎元和莫明珠面前,大哭着忏悔:“舅舅、表妹,我是混蛋、我不是人!是我肖想表妹美貌,才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辜负了外祖母的殷切期盼。我该死、我该死……”


    莫明珠还以为沈青志要做什么报复,没想到……竟是自打嘴巴子认罪!


    老夫人吃了一大惊。那天事件后,她悄悄派人去照顾沈青志,沈青志说,都是莫明珠害他、诬赖他的,哭诉着要她替他伸冤呢……跟这会儿,根本判若两人啊!


    沈青志这一认罪,根本就是给了老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沈青志:“那天我一时色-心上头,才想要霸占表妹、做大姑爷,然后霸占莫家财产。这、这一切都不关明珠表妹的事,她没有勾引我,我们也没有私情,都是我丧尽天良、胡说八道污蔑表妹的!表妹,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老夫人两眼一黑,头上仿佛有数十道惊雷,在劈她天灵盖,嗡嗡作响!“你……你说什么!”


    这么一来,不是摆明了她助纣为虐、是非不分吗?以及刚才,她说的那些不活了的丧气话,就不是伸张正义了,而是单纯撒泼、欺负莫明珠啊,想想她一把年纪,实在太丢人!最可恶的,是沈青志竟然还肖想了莫家的财产!


    当即,老夫人怒火中烧,只觉无颜面对莫家列祖列宗!莫家的家业,这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老身怎么就瞎眼宠爱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白眼狼啊!”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孙……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连莫家的产业都想谋算!打死你这不孝的东西……”


    “哎哟,别打了、外祖母,明珠表妹我知错了,原谅我吧哎哟……”


    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抄起拐杖就给沈青志一阵乱敲!


    打得沈青志哎哟乱叫,别提多狼狈。


    老夫人一顿拐杖敲打完,看沈青志抱着她腿痛苦求饶,又于心不忍,想将这混账留在莫府,到底是亲外孙。


    众人,包括莫明珠都以为这回沈青志又要回府了,却不想,沈青志听见这话跟要命似的——“不不不,我不回来、我不回来!我、我想、想出去自力更生,不想再呆在府,不想呆在府……”


    沈青志怕极了似的。


    众人瞠目结舌,莫明珠也觉得:沈青志定是真疯了!自己爬上门来认罪、自打脸不说,连到手的回府的机会,都不要,不是疯了是什么?


    沈青志发疯的原因,其实很近,近到,就在众人的脑袋顶上……


    在众人脑袋顶上,隔着一丈的距离,掠过屋梁,那一层瓦片中间有一片瓦被揭开了,露出个洞。墨非白瞅着下头的鸡飞狗跳,颇为满意。


    没错,沈青志是被他海揍了一顿,让人抬到莫府大门的。那些话数,也是他提前让沈青志照说的。他警告了沈青志:若他敢违背半个字,他种在他腹中的蜜香,就会引来无数的蚂蚁从他七窍爬进去,吃空他身……


    当然,是骗他的。


    蜜香如此贵,他可舍不得用在个没用的饭桶身上。


    墨非白披着一身七彩的香气,优雅潇洒地斜倚在屋顶上,一边听屋里莫明珠与莫府上下精彩的鸡飞狗跳,一边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拳头大的小酒坛儿,凌空潇洒地往口中倒了些香酒。


    悠闲远眺。


    暮色中的长安城,楼台屋顶高低起伏,尽收眼底,再混着底下的鸡飞狗跳声,这日子真是热闹又恣意。


    那高低起伏的翘角屋顶中,哪几处是烟花酒楼,哪几处有红馆佳人,他清楚得很,在那些地儿他墨非白的名字可是响当当的,只要报他名字,那儿的东家都要出来好好伺候着。那里面的女人,对他更是神魂颠倒,不过,只要他挥手,立刻无数美人前仆后继,不过,他对女人从不上心,无论是天长地久、还是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关于女人的承诺,这世上唯有一个是真的——让莫明珠幸福的这个承诺!


    他答应了萧煜辰,要保这女子荣华富贵、幸福无忧。说到,就得做到。


    这世上,唯有萧煜辰配做他的朋友,朋友之间的约定,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都不会食言!


    不过,恐怕再继续“施行”下去,他就要成莫明珠的超级“奶娘”了……


    这么一想,墨非白浑身一个激灵。坛子里清酒洒出来落在衣襟边儿、滴在他锁骨上,混着他浑身的香气,越发浓烈馥郁。


    墨非白斜倚在瓦片上、闭目轻默着红月楼的新曲儿,一边听瓦片下莫府人的激烈对决,那鸡飞狗跳之声仿佛也成了新曲儿的伴奏了。倒是别致。


    瓦片下。


    莫鼎元听完沈青志“坦诚”对莫明珠的罪行,再也不顾老娘是否心疼,直接让人乱棍将沈青志这混账赶出了府!


    “把这个腌臜混账,给我乱棍打出去!!竟敢把鬼主意打到我莫鼎元的宝贝女儿身上,滚!”


    莫鼎元向来好脾气,可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才更可怕!


    莫鼎元对莫明珠一阵心疼,又不管老夫人的面子,乱棍打了沈青志一顿,满屋子人谁还敢开腔说莫明珠半个不好?是以都闭了嘴,心下暗暗思量:‘看来今日,大小姐又胜了……’


    只道从前痴懦的莫明珠变得硬气、凶悍了,没想到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都这般厉害!莫晓曼暗自将莫明珠那番哭闹和自己的功力进行了些比对,心里越发没底儿了。


    莫明珠擦干费力挤出的眼泪儿,一扫满脸的委屈可怜,暴雨转晴。云桃只见她家小姐的画风忽然一转,变作温温的笑,这笑她熟,但凡莫明珠这么笑,多半就有人要倒霉!


    “四妹的‘不高兴’解决了,二妹的‘不高兴’解决了,祖母的‘不高兴’,也解决了……”莫明珠温声一笑,“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明珠的不高兴,还没解决呢。”


    高氏、莫雪兰心里咯噔一下,对看一眼,紧张得心悬到嗓子眼儿。


    ☆、第46章 看上谁,抢谁回来


    但高氏一想,严战拍胸脯保证绝不会留下丝毫踪迹,这一点,她还是信的……如此想着,高氏又将心放了回去。若是这点儿掩藏的本事都没有,她掌管莫府这么多年,也真是白瞎了。


    “明珠,你有哪里不高兴,你说。”莫鼎元道。“有什么不好都说出来,爹爹一并整顿了!我常年不在,这个家竟真是乱极了!”


    高氏犹如当众挨了个嘴巴,一桌子人都不禁瞟高氏,尤其是姨娘几个,无一不是心底偷乐、幸灾乐祸。


    “爹爹,我想说的正是这几日我与醒初在建巫山遭受杀手追杀之事。若不是上天保佑,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命来见您了。”莫明珠道。其实,不是上天保佑,而是那个叫韩沉的男子,幸得他搭救,不然她恐怕真死了。


    “那些不是山贼吗?”


    莫醒初终于得了莫明珠的眼神,能够开口了:“不,爹爹,那些根本不是山贼!就是杀手,蒙面杀手!个个穷凶恶极!”


    莫明珠掏出一片铠甲铁片,当即就让高氏脸白如纸!‘怎么可能……’


    “这是杀手身上掉落的,爹爹,您可要好好查查,指不定跟军队里的人有关。”


    “这,这是铁甲片!”莫鼎元一眼认出,这就是盔甲上掉落下来的。当即心头大惊、眼神一凛,“好!爹爹答应你,一定将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定然给你们姐弟一个公道!”


    莫鼎元回想起来,也觉不对劲。当时在山中,他派人去搜查踪迹,竟然向他汇报是山贼,看来,那一队兵混进了杀手的人。


    想想,真是可怕!


    高氏一见那铁甲片,脸上青白交加,当即差点端不住脸。“慧贤,明珠受了这么大危险迫害,你竟然只说是遇了几个山贼,你这个母亲实在当得不称职!”莫鼎元怒声道,这也是十多年来莫鼎元头一回与高氏这般当面冲突。


    高氏心如擂鼓,生怕再出什么蛛丝马迹:“老爷教训的是,是我太粗心了,竟然以为是山贼……”


    莫明珠瞧见高氏那古怪脸色,竟连平时端着的伪善慈祥表情都剥落,心下一笑。没想到真给韩沉蒙对了!其实这甲片并不是杀手遗落的。当日,韩沉说那些杀手动作整齐,定然与军队有关,让她回来之后找块铁甲片交给她爹爹莫鼎元,莫鼎元一定会追查到底。没想到真是如此,那位韩大侠可真是聪明。


    “爹爹,这只是其中一件,明珠还有好几件事不高兴呢,一会儿我再单独给您说,好不好?”莫明珠撒娇道。


    莫明珠从前自卑懦弱,极少像今天这样撒娇,莫鼎元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好好好,都依你,这回你的不高兴,爹爹都帮你一一扫了!”


    莫鼎元就是个粗汉子,战场上谁也不敢惹,可是一回到家里,疼起女儿来就不要命,恐怕让他躬下身子给莫明珠当凳子坐,他都愿意。


    原配妻子陈氏陪他走过了最穷苦、一无所有的时候,又去得早,莫明珠对他来说就尤其重要。


    *


    待莫明珠和莫鼎元父女一同离去,高氏整张脸白惨惨的!不光高氏,柳姨娘、莫晓曼、莫雪兰、老夫人以及那几个平时凶恶、的罪过莫明珠的奴才,脸,都白惨惨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大小姐莫明珠当了十几年的软柿子,怎地突然成了个硬茬?


    莫明珠那几个“不高兴”,到底包不包括他们呢?


    柳姨娘最先憋不住,待宴席散了之后,悄悄颤声问高氏:“大夫人,大小姐这一个‘不高兴’,都这般厉害了,她要再说出几个‘不高兴’来,老爷还不要了咱们的命啊!”


    “闭嘴!”高氏厉看她一眼,压低声训斥,“别胡说八道,都是一家人,能要什么命!”


    高氏与莫雪兰匆匆走了,柳姨娘则是狐疑地看高氏母女离开。她觉着,莫明珠拿的那片铁甲,和高氏白天私会的那个男人定然有关。


    ‘一家人要什么命?呵,我看是真的要人命呢……’


    高氏胆子真肥,竟敢雇凶杀嫡女。柳姨娘心说。


    莫晓曼见柳姨娘脸上忽然阴转晴,过来问,柳姨娘含着笑声嘚瑟道:“晓曼呐,咱们母女的苦日子到头了,以后有得风光咯,呵呵……”


    柳姨娘心想,有了这“天大的把柄”,高氏定然什么都会满足于她,柳姨娘心里美滋滋地,已经憧憬着穿金戴银的生活。


    不过,柳姨娘显然低估了高氏的能耐和胆子,也正是她这错误的估算,才让她不久之后凄凄惨惨地丢了性命,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


    这个晚上,除了柳姨娘母女高兴得叫、去庭中看花儿看月亮,其它的几园子里,没有一个不忐忑失眠的,都在想——


    莫明珠那几个“不高兴”里,是包含自己呢,还是不包含自己呢?


    焦心呐~


    **


    其实莫明珠也没有那么多事儿想麻烦莫鼎元,那话是故意说给那些个爱撕的长舌妇听的,唯有一件事——


    退婚!


    莫鼎元听见莫明珠说要退婚,当即眼珠都要惊掉下来!


    当初这桩婚事,可是他费了好大劲,才给女儿谋回来,不,是抢回来的。当时走了不少关系、费了不少银子。莫明珠的婚事,一直是莫鼎元最关心的事情,宝贝女儿,自然要找个好人家嫁了,选来选去,唯有三皇子萧景凌,最赤手可热!一表人才,又聪明,关键勇敢有担当,还能承他衣钵和本事,多好?


    而且,最主要的,是莫明珠喜欢啊!


    “明珠啊,你当真要与三皇子退婚?你可考虑清楚了!是不是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那些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圣旨在手,三皇子就跑不掉!三皇子景凌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多少女子都想要当他的皇子妃……你若是错过,恐怕可惜啊。”


    “爹爹,您是不知道,月前,三皇子当街扔了封休书于我,把女儿给羞辱了一顿,虽然事后他有悔意,但他确实不喜欢女儿……”


    “什么?!!”莫鼎元听莫明珠被如此羞辱,又心疼又愤怒,“慧贤怎么一点都没与我提这事,真是……明珠啊,真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明日爹爹就进皇宫,为你讨个公道!人还没嫁过去,什么休书,我莫家为大齐流血流汗,莫家的女儿就是这么让人羞辱的吗?!”


    莫明珠忙拉住莫鼎元。“爹爹别!”


    莫明珠忙解释:“爹爹,三皇子喜欢的不是我,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我们俩再勉强在一起,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放各自自由,让他与兰妹妹终成眷属。”


    莫鼎元又吃一惊。“你是说雪兰?他们两个怎么会……”莫鼎元粗粗一回想,想起在山中,莫雪兰泪汪汪痴看萧景凌的样子,心下明白过来,当即,阴沉下脸来,憋着一口怒火在心口。


    “雪兰这事做得实在过分!你母亲也……”真是。“荒唐!”


    “爹爹,算了,兰妹妹到底也是您的骨肉,明珠不想让您为难,再者……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三皇子了,既然他与兰妹妹相互喜欢,便成全他们吧……”


    让他们在一块儿最好,莫明珠想起萧景凌说想要将她娶了,她浑身就是一阵寒!千万别介!比起喜欢,她更宁愿萧景凌厌恶她。赶紧地那两人要成双成双,与她早点断了关系最好!萧景凌那样的男人,高傲又金贵,性格执拗固执,若是被他看上、缠上,恐怕要脱身就不好办。


    见莫明珠这般大义、懂事,莫鼎元越加心疼,红了眼。“……明珠,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有这么胸襟、这么懂事,爹爹真是心疼啊……不过不怕,就算没有文武全才的三皇子,这大齐的男儿任你挑,只要你看得上的,爹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给你弄回来!”


    莫鼎元说得严肃正经,捏紧拳头、决心满满!


    明珠没忍住“扑哧”一笑。这个爹,真是个直肠子啊!难怪,萧景凌这般金贵、优秀的皇子会落在她这个痴蠢丑女头上,原来是爹给力。


    “多谢爹爹,若日后女儿有了心仪之人,一定会告诉爹爹的。”


    莫鼎元难得回家,难得看到莫明珠,心头也是高兴,便话多了两句:“其实要说,爹爹觉得有个人比三皇子更加让爹爹合意,只可惜,这个人命中孤苦,太优秀,反而没法子善终,唉……”


    莫明珠倒是好奇了。萧景凌都是大齐第一尊贵的皇子了,还有谁,比他更了不得呢?


    “爹爹,您说的是谁啊?”


    莫鼎元说起此人,脸上情不自禁洋溢钦佩与敬慕:“这个人便是我大齐的第一英雄,宸王殿下,我莫鼎元这辈子唯一佩服的皇家子孙!真是极好的男子。”


    “宸王……”莫明珠呢喃了这两个字,朦胧想起,这个宸王不就是时常听人说的,那个恐怖的疯鬼王爷么?


    爹爹真是,怎么想让她嫁给个疯子呢?她是外科整形医生,不是精神病医生啊……


    **


    三日后,一道消息,从皇宫,迅速蔓延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三皇子妃人选,从莫大小姐头上,落在了莫二小姐头上。众人虽惊奇,但觉并无不妥,仙子美人配金贵皇子,这才是良配嘛!


    “龙配龙、凤配凤,蟑螂老鼠配臭虫,莫家大小姐哪里配得上三皇子?”“对,莫大小姐那水准,只够配臭虫的!各位公子、殿下,定要当心她爹,若是碰见记得绕着走!”“……”


    尤其是那些长久以来,自诩美貌的贵族女子们,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被莫雪兰这样的美人打败还好,若说被莫明珠这样的癞-蛤-蟆把三皇子那块金贵天鹅肉给吃了,她们是死也不瞑目的!


    不管外头如何风言风语,莫府,紫园里安静恬淡。莫明珠终于将萧景凌这件麻烦退了,心底说不出的轻松!


    自由身,得来不易啊!她可不想刚来了古代,出了这大宅门,又被扔到一个更大的宅门,跟更多更凶残的女人撕来撕去。


    最好让她清静清静,改明儿出府看看舅舅秦长梵把香水铺子经营得如何了,待生意上去了,她在这古代的脚跟站稳了,她就逍遥的过她的小日子去!管你什么三皇子四皇子的……


    云桃进屋来,正见莫明珠躺在摇摇椅上,脸上敷着一块纱布,纱布上沾满了各种黄黄绿绿的草药,只留两个眼窝儿还是干净的,像鬼!


    “呀!”当即云桃吓了个半死、爬在门上!“小、小姐你,你这是干啥呀!”吓得她挂着两坨儿泪。


    莫明珠打了个盹儿,经云桃一惊呼,醒过来。“正好,时间差不多,云桃,打水来给我洗洗脸。”


    “哎!”


    待莫明珠洗干净脸,云桃吃了一惊。“小姐,你,你这几天好像又白了!”云桃神奇的看了看莫明珠脸蛋儿,轻轻一碰,还水嫩嫩的。“好滑啊小姐,您要是再坚持一段日子,恐怕二小姐的皮肤都要被你比下去。”


    莫明珠笑了笑,“谁要与她比,她继续做她的仙子,我做我的丑八怪,正好。”


    云桃不解:“那怎么行。小姐被人污蔑了这么多年的丑八怪,怎么也要翻身正名,狠狠打烂那些看人低的狗脸!让他们满眼睛、满嘴巴喷粪!”


    莫明珠忍俊不禁,“就喜欢你这张毒嘴!”


    “小姐……您,您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呀……”


    喷子丫鬟云桃,嘟了嘟嘴。莫明珠忽然有点儿好奇云桃的家境,要知道,在古代女子喷人可是要被人训斥的。


    云桃便说了起来,她家在穷人村,结果后来满村人穷不下去了,大都去做了人贩子,他们家胆小老实,不敢去,就本本分分种地,于是,别人家都富了,就他们家穷,心里当然不平衡。她还在娘胎里便伴着爹娘骂那些人丧尽天良、不要脸云云,所以,她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那些死不要脸、没良心的……”


    莫明珠差点没忍住笑,但看着小姑娘说得一本正经,若笑实在不厚道,就忍住了。


    “小姐,我帮你梳梳头吧。”


    云桃说着就给莫明珠梳了元宝髻,文静中又带着些俏丽。而莫明珠,却对那正中的钗子,有些狐疑了。“这只血玉金凤钗子是从何而来?这般华贵。”


    “小姐您忘了?这是太后娘娘赏赐您的呀?”


    莫明珠这才想起来,是了,这簪子是太后赏赐的。本来是太后打造了要送给传闻中极为可怕的宸王的妃子,却不想宸王二十大好几了,连个通房都没有,于是便赐给了她。


    倒是巧了,若是宸王不疯,指不定她凶悍的爹爹,已经把那王爷给扛回来给她暖床了呢。


    而后,莫明珠目光落在了凤凰的眼睛上。


    “我记得……这凤眼是空的,为何现在多了块宝玉?可是谁拿去给工匠填补了?”


    云桃想了想:“好像没有吧……云桃不知呢……”


    奇怪,她明明记得这里是空的啊……莫明珠摸了摸那凤眼上镶嵌的宝玉。玉石的质地极为细腻,色泽红润、通透,是极好的成色,光是这颗凤眼石的价值,恐怕就是平常老百姓一辈子才能挣得下来。


    最重要的是,那颗宝石,是开启地宫宝藏的核心钥匙。


    莫明珠让云桃出去了,对着簪子想了半晌没想明白,便随意收了起来。


    莫明珠拿出叠好的男人的黑衣裳,轻轻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是韩沉留下的衣服。


    莫明珠用异眼看了看,那香味颜色极淡,是清透的蓝色,萦绕着黑衣裳丝丝缭绕,让莫明珠想起来,阳光下韩沉腰间那随风轻曳的长发。好像能挠得人心痒痒似的。


    莫明珠拿着衣服,在床边坐着发呆。


    窗外一弯上弦月,月亮的钩尖儿勾来一片薄纱似的云彩,遮了尖儿。窗外的月下,还有一颗梧桐树,正开着大朵细朵紫瓣儿、白蕊的花儿,在稀薄的月光下散发着淡紫色的香味。


    风吹花团簇簇,花间突然多了个人——男人。


    萧煜辰轻身站在树枝上,一眼恰好看见床前坐着的女子,拿着件黑衣裳、嘴角含笑轻轻的嗅了嗅,仿佛在思量着谁,亮光将她脸儿照得嫩白嫩白的,像梧桐花蕊一般娇嫩。


    ‘难道是在……’萧煜辰因为心中那个答案,荡了荡,嘴角不禁微微弯了弯。思量他?


    风吹桐花,花团摇曳。一男一女,一个在床前,一个在窗外。夜-色,很静。


    萧煜辰只片刻停留,便飞身而去,出了莫府,上了莫府之外不远处那辆马车。


    今晚国公府的大少高骏锋约他去酒楼谈生意,他本是想推脱,无奈墨非白竟然先已应承下来,也就只得去了。路上正好路过莫府不远处,便想着来看看这女子是否安然度过了难关。


    不想,他一来,便看见她对着他的衣裳出神……


    “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马车旁的奴才兴奋着声问道。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那奴才笑嘻嘻,道:“主子心思,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小的出府前听墨公子说,这回高家的高月小姐也在,主子是因为高小姐在,所以高兴的吧?”


    奴才话音还没落,便感受到马车里自家主子明快的神色,在听见高小姐三字时立刻一凛,忙闭嘴噤声。


    萧煜辰想起那晚高月对他下药的事情,还余怒未消,而后,他又不禁想起那只飞来的马粪鞋子……


    虽然可恶,但的确是有效地将他救了,而且那女人既教训了高月,还半点儿没给自己找事儿,真是狡猾。


    萧煜辰怒消,神色又舒展开来。


    外头的奴才懵头懵脑,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巾布帽,小声嘀咕:“这主子,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喜欢还是不喜欢那高月小姐啊……”马屁都不知怎么拍了。


    旁边的奴才一拍他脑门儿:“没看见主子最后笑了吗?当然是喜欢高家小姐了!”


    酒楼雅间,通火通明、布置典雅。


    高骏锋是为了上次香料铺子之事来找萧煜辰的,虽然上次被拒绝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尤其是最近他遇到了个难题:西市头那家小店铺竟然推出了新品种,叫什么“香水”,弄得生意爆满,高家整个西市的香料铺子都几乎卖不出去货了!


    这,让高骏锋敏锐地嗅到了一巨大的危机!若再让那铺子开几间,还了得?


    龙额书院制香堂里高级的香千变万化,但从不外传,高骏锋十分想挖走,无奈实在难。


    “韩侯爷,那香水铺子实在厉害,高某需要您的支持啊。若您能派出几位龙额书院制香堂的制香师来帮帮高某,提点些新的、创意点儿的香料出来,高小弟真是感激不尽啊!”高骏锋给萧煜辰斟酒。


    萧煜辰是谁?叱咤风云的战神宸王,到别国境内一喊他名字,那边儿的官员腿都要抖三抖的人!像高骏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角色,依照萧煜辰从前的个性,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宸王会“死去”,正如墨非白所说,他要渐渐习惯这样的“平淡”。


    于是,萧煜辰耐着性子接过了酒杯,给了高骏锋一些面子,不过,也有他的坚持——所以接过来就放下了,没喝。


    高骏锋笑有点儿僵,但很快掩盖过去。“韩侯爷不是最喜欢做有挑战的事吗?那香水铺子实在厉害,若是能研制出打败那香水铺子的东西,对韩侯爷来说也算调剂调剂生活不是?呵呵……”


    “这香水,果真如此神奇?”萧煜辰也勾起些兴趣,忽然想到浮月香出现那晚,莫明珠仿佛对香料也十分有兴趣。


    高骏锋闻言高兴不已,忙拿出一瓶春系列的香水,用喷头,给萧煜辰演示了演示。


    “仿佛有意思。”萧煜辰拿起一支香水,“高大少挑选个日子,我随你一同去那铺子看看吧,若真值得我挑战,我便调派三名制香师协助你。”


    高骏锋暗暗欣喜,萧煜辰说要走,当即起身来送。


    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高月出现在了雅间门口,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想进来又害怕萧煜辰。因为上回的事,她既是害怕,又是不甘心就此没了机会,是以犹豫。


    “月妹妹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啊。”高骏锋道。


    高月一喜,进屋,直勾勾地盯着萧煜辰而来,可高月刚走近几步,便见龙额侯嫌恶她一般、后退了步。


    “侯爷……我……”


    高月含着一汪泪水,可惜,龙额侯依旧罩着披风帽子,不知能不能看见她这般可怜的忏悔,“侯爷,高月别无所求,只求侯爷允许高月参加下个月的龙额书院入学考试,望侯爷恩准……”


    她话还没说完,萧煜辰便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往门口去,将她直接忽视。高月一急,不顾矜持一下子娇弱地拦在门口,哭腔道——“侯爷……”


    身后的高骏锋明显感觉的,前面那罩在黑色中的高大男人,周身突然爆发出格外凌冽的杀气,让他周身一个冷颤,打心底的害怕!


    “滚,或死!”


    萧煜辰的声音沉出水,没多浪费一个字。对于不值得的人,哪怕一个眼神,他都会觉得浪费。


    高月吓了个脸色惨白,当即“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上,颤抖着唇说不出话。


    萧煜辰已经眨眼出了酒楼,高骏锋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太快了。


    高骏锋不禁怀疑起来:究竟这次与龙额侯合作,是对,是错?这个男人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好强大,让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有点儿忌惮了。


    “月妹妹,你还好吧?”


    “……”


    高月哪还说得出话,痴看着萧煜辰离开的方向,又怕,又痴迷。这才知道,那晚她那个决定是多么的不要命……可是,这个男人,确实有让女人甘心不要命去抢的资本……


    “侯爷脾气向来差,失礼了失礼了,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门外传来,而后出现个浅色锦衣公子,高挑、俊秀,满面含笑,眉梢眼角具含风情。


    “原来是墨公子,有失远迎。”


    墨非白也不多说废话,他虽看似和萧煜辰性子差得远,但是实际骨子里都有股高冷在,不喜欢多废话。“高姑娘,龙额书院有龙额书院的规矩,你若要考,没人会拦着。期待你表现哦……”


    高月闻言大喜过望,当即道谢不止。


    墨非白笑着说不必。然而,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他那一双笑着的眼睛,其实并没有一丝笑容。高家是长安的大贵族,实在不宜过于得罪,不是怕高家,而是怕麻烦。


    有了墨非白的圆场,高骏锋才稍微缓和了些,毕竟高月当面被龙额侯训斥了,回去他也不好交代,如此,他也好交差了。


    高骏锋不禁赞叹:“这个墨公子真是八面玲珑,与那冷面龙额侯倒是相反。”


    ☆、第47章 野种,嫡长女


    自莫鼎元归府后,高氏十多年来破天荒挨了第一次训诫,莫雪兰也挨了一回大冷落,向来在仗着姿色与谄媚性子在莫鼎元面前讨巧的柳姨娘,也挨了训诫,莫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谁也不想挨骂、挨训,是以,在莫鼎元归府后的这几日,都格外规矩。


    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莫明珠还从没感受到过这么安静的生活。估计短时间内,高氏母女不会有动作。但,撕破脸的日子恐怕迟早会来,除非,她在那之前便先嫁人。


    但显然,这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长安城里关于她的传闻是越来越“传奇”——从前是“痴蠢”的“懦弱”丑女,现在嘛,是“痴蠢”的“凶悍”丑女。


    谁敢娶?


    再说,哪怕有那瞄准莫家家产权力的、不怕死的歪瓜裂枣来娶,她莫明珠还不嫁呢!


    莫明珠计划了好:在这段暂且的安宁日子里,她要抓紧时间,拓展在外面的人脉、势力,说白了,就是挣银子!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高氏想迫害她,也没那么容易!


    香水铺子,就是她的第一步。


    这天一早,早晨的雾气还弥漫着,莫府经过一片整顿显得上下宁静。紫园的花草打着露珠儿,洗得草叶儿越发娇艳。


    “小姐,您这么早就要出门去啊。要不多睡儿?看你这阵子都瘦了……”莫奶娘一边给莫明珠紧披风,一边关切地说着看了眼外头的雾气。


    “不碍事的奶娘,这两天要下雨,你小心着点儿腿,我有云桃跟着你放心,下午回来你放心。”莫明珠说着将披风帽子罩在头上。瘦了不可怕,胖回去她才崩溃呢。


    昨晚舅舅秦长梵传信儿来说香水铺子遇到了些麻烦,想找她去商量商量。


    不过,莫明珠还没出紫园,便见一个衣饰干净简单、素净温婉的女子,站在院落一角的大芭蕉树下,满面愁容,蹙着眉头,踟蹰徘徊——田姨娘。


    “田姨娘可有事?”


    田姨娘吓了一跳,见莫明珠喊她,也不能再继续在那儿躲着,便款款走来,手里捏着把油纸伞。


    “田姨娘找我有事?”


    田姨娘笑了笑,把油纸伞递给莫明珠。“今天可能要下雨,想着最近买了几把花样不错的纸伞,就想着给大小姐送把过来。”


    “多谢田姨娘。”


    见田姨娘欲言又止的还不走,莫明珠就请了田姨娘进去坐坐。田姨娘刚坐下,抬头来看莫明珠,就已蓄积了两汪眼泪,抖着唇,愧疚道:“大小姐,我……我这些日字坐立不安,若是不来与你解释一二,恐怕终归要落个心病、早早去见了夫人。”


    她擦泪,所指的“夫人”不是高氏,而是莫明珠的亲娘,陈氏。


    在这莫府里,除了那回柳姨娘荷花池边骂她有娘生没娘教,提起过一回莫明珠的母亲,平日里,从不见人提。莫明珠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起她的娘,便静静的,看着天姨娘要说什么。


    “可……若我说了,恐怕大小姐也不会原谅我这些年的袖手旁观……”


    天姨娘哭红了眼睛,一副瘦瘦的身子在空荡荡的衣服底下显得弱不禁风似的,“当年,夫人走了,留下大小姐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后来不两月,来了现在的大夫人,对小姐也一直都是面子做得好,里子从来不顾,让小姐受了这么多苦。老爷虽疼爱你,却常年在外、鞭长莫及。而我,作为知情人,却从没骨气勇气为你遮风挡雨,甚至有时还不得已被高氏利用来折腾你,实在……实在有愧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说着田姨娘竟一双膝盖跪在了莫明珠跟前,哭得泣不成声。“求大小姐原谅我这个没用、懦弱的姨娘……”


    莫明珠怔了怔,心知这田姨娘是在指前些日子为柳姨娘母女作伪证、指证她欺负莫晓曼那件事,以及平时的袖手旁观。


    然而,那些什么“救命之恩”的事,她脑子里有些模糊,并不知道。


    “田姨娘,你起来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往后好好做、无愧于心就是了,我不会生你气……”莫明珠将她扶起来。


    田姨娘又坐了一会儿,可是,总觉得现在的莫明珠和从前不同了。从前是个面疙瘩,旁人怎么拿捏都行,现在就是面疙瘩芯儿裹着个刺猬,看起来绵软,捏起来扎手得很。说什么话,都让她忐忑。


    田姨娘坐立不安,一会儿便走了。


    莫明珠只留下莫奶娘,其余的奴才都吩咐去了院子里呆着。她突然很想知道,关于那个在她记忆里从没出现过的苦命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奶娘,你与我说实话,究竟为什么老夫人会这般不喜欢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娘亲是个歌伶、出身低微的原因?为什么府里人都对我娘亲的存在,讳莫如深,只是因为老夫人不喜欢所以就不提吗?”莫明珠问道,“还有,田姨娘说的那些救命之恩,又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陈氏,莫奶娘就忍不住红了眼睛,开口一句“你娘亲……真是个好女子啊……”便哭得没了声儿,缓了好久才娓娓道来:


    “当年将军刚刚打了一场仗,发迹,入了长安城,封了小将军,赐了莫府,那时的荣耀在长安城大街小巷都有闻名,老爷当时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不少闺中女子都甚是心仪,无奈老爷却已经娶了妻,对那些说亲的更是理都不理会。而后没过多久,夫人在城门口捡了个快要饿死的少女回来,就是田姨娘,并让她做了个丫鬟,谁知,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田姨娘趁着丫鬟的便利,便帮助高氏与老爷通信。老爷钟情夫人,毫不留情拒绝了高氏的示好,可是无奈高家势力强大,当今皇后又是出自高家,给老爷施压,老爷不得不出去应付一二,与高氏见了几面,却让夫人知道了,当即便与老爷闹了些矛盾。至于什么矛盾,我也不清楚,总归有点严重,又来夫人就离家了半年,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老爷心力交瘁,找了半年,终于把夫人找了回来,却发现夫人的肚子里有了小姐。当时很是惊讶,也很惊喜。此时,府上便起了流言,说是夫人出去半年和别的男子有染,才有了肚子。老爷大怒,将那些都逐了。奴才乱说可以逐,可是老夫人也这么认为,那又如何能逐呢。是以,老夫人一直不待见夫人,认为小姐不是老爷的血脉,想让老爷将夫人休了,娶高氏。”


    莫明珠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不过是因为难产而死,而后娶的高氏罢了,从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悲切、委屈的故事。试问一个没有娘家的孤女,在婆家受尽白眼,婆婆刁难,丈夫虽疼爱,却始终压不过强权,那是多委屈。


    “原来娘短短一辈子,过得这般凄切。那娘亲离家的那半年,去了哪里?”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好像……好像是去了宫里,至于是不是,奶娘只是个奴婢,也不知道。”


    是了,莫明珠想起来,上次与萧景凌进宫去退婚,太后不是便说,认识她娘亲吗?而且关系还不错。如此算来,时间正好对。


    莫奶娘红肿着眼睛,哽咽。“虽然现在没人再敢说小姐的身世,但恐怕老夫人以及一些知情人心里,还是那般想的。”


    “那,我究竟……”


    “当然是!大小姐,你当然是莫家的血脉啊,夫人临死时对天起誓,你百分百就是老爷的亲骨肉。您千万别怀疑自己。”


    莫明珠嗯声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眼泪两行。娘亲,虽然素未谋面,但是那种感觉,是连着心的。


    “那,娘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莫奶娘泪眼朦胧,点头,握着莫明珠手道:“有。夫人说,小姐一定要挑个好人家嫁了,不要重蹈她的覆辙,一定要幸福的过一辈子,儿孙满堂、幸福无忧。”


    喉间一酸,莫明珠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想哭,还是这副身子里残留的感情让她想哭,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


    主仆两人,默默哭成一双。


    关于陈氏,莫府上没人提及,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莫明珠这一刻才知晓,自己身上背负着一个母亲深沉的期盼和爱。虽然陈氏已经死了十几年,但,莫明珠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慈爱、关切……


    再次收拾好自己,莫明珠擦干了眼泪,重整了衣冠头发,深呼吸,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一些关于生存的意义。


    “奶娘,我定不会辜负娘亲的期盼,我……一定会做个让她骄傲欣慰的女儿。”


    莫奶娘点头,看着莫明珠一步步走出紫园,那背影和举止透露着灵巧、自信、聪慧的气息。‘小姐,你已经能够让夫人骄傲、欣慰了。’莫奶娘心里暗暗说道。


    知道了这段前程往事,莫明珠心里略有些沉重,也更有了动力——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在这个古代,好好的活,活出自己的颜色来!


    莫明珠出大门儿时,遇到莫鼎元从大门外进来。莫鼎元一见莫明珠,立刻脸上笑开了花儿,提着一包莫明珠爱吃的东西,就上前来给她。


    “不饿,不吃!”莫明珠直接不理,走了。知道了当年之事后,对莫鼎元多少还是有点儿埋怨。


    莫鼎元四肢发达、头脑略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可是他下了早朝后,专门去集市上买的,作为弥补的呢。


    “明珠,爹爹给你热着,等你饿了回来吃,啊?”


    莫鼎元对着莫明珠的马车喊道,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并没得到回应。


    大门口,众目睽睽,莫鼎元作为一员叱咤风云的大将,略尴尬。“……”


    莫鼎元琢磨了琢磨莫明珠的反应,问管家:“这些东西,你说还热着不?明珠是吃,还是不吃啊。”


    管家不忍心打击他积极性:“饿了哪有不吃的,老爷给热着吧。”


    于是,莫鼎元又亲自将吃得送去厨房热着了,心底暗暗感叹:战场上要杀死个人那般容易,可要养出个孩子,还真是需要心去疼啊……


    **


    莫明珠来到西市头,香水铺子门前时,正是接近午时。伙计,又在关门!


    “怎么又关门了?”莫明珠道,“每次来都碰见你在关门。又这般早就卖光了?”


    伙计回头来,愁眉苦脸,张嘴没吐得出话儿,蔫儿茄子似的软哒哒一句:“大小姐还是进去问少爷吧,唉……”


    末了那个唉,拉的老长,叹得肠子都愁了似的。


    伙计指的“少爷”指的是莫明珠的舅舅,秦长梵。


    莫明珠进去,正见带着青纱帽的秦长梵与外祖父、外祖母在那儿愁眉苦脸,二老眼睛发红,可见是几日未睡好——不用说,愁的!


    莫明珠一问,二老才道——


    “明珠啊,我就说我们不是高家的对手。现在高家垄断了我们香料货源,我们没法儿进货制作香水。”


    “而且这几日不断有人说用了香水皮肤过敏,要来砸铺子、砸招牌,我们根本不敢开门啊……”


    “那些人还说,要去官府告咱们。他们乔装来乔装去,其实都是那六个人。”


    又是高家!还要点脸吗?莫明珠气道:“要去哪个官告?明珠帮你们去走关系,不怕!好歹我爹爹还是正二品的大将军。”


    二老却还是蔫当当的。“明珠,没用的,这铺子我们是开不下去了。听说高家联合了龙额书院的制香堂,要研制出超越咱们香水的香膏,咱们那里是龙额侯的对手啊……”


    “龙额侯?”莫明珠想起,那日踏青会在草地上,她不小心拦了轿子,惊鸿一瞥的那男人,就是龙额侯。


    ‘看那男人气质不俗,没想到竟然和高家是一路货色!’莫明珠暗暗骂道,她真是瞎了眼,还以为那龙额侯是个清高非凡的男人!


    混蛋!


    “不怕!舅舅,外祖父、外祖母,他高家香料铺子要改变,咱们也要进步,不怕他!开门,做生意,谁来闹事我来收拾!”莫明珠道。


    “这……”二老面面相觑之后,看了秦长梵一眼……


    “我相信明珠。开门。”


    ……


    中午饭过,莫明珠便去街上武馆寻了四匹长相还不错的大汉,再将衣着、发型弄了个抖擞帅气,往门口一站,既可“招蜂引蝶”,又能保护铺子。


    莫明珠想了些新的花样,让云桃将马车上的那包裹拿出来。打开来,里头乍然浮现一缕蓝色光芒,以及淡淡沁人的香气——浮月香!


    当即,秦长梵都惊诧了。


    “舅舅,咱们就将浮月香研究透,做个系列产品出来,作为咱们最招牌的香水,山中还有许多浮月香,咱们等天晴就去采!”


    “浮月香是珍品香料,进货几乎都拿不到,你从哪里得来的?”


    莫明珠但笑不语。


    见这么多稀世珍品浮月香,秦家三人都是大喜,又重拾了信心!


    *


    下午,长安果然下起小雨,烟雨楼台、雾迷津渡。


    西市口,熙攘人群中行来一辆暗色的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过透明的雨丝,朝香水铺子去。


    马车款式低调,两旁的行人都没注意到它,唯有极少数家境不错、识货的人,惊看这辆没有半点儿装饰的素净马车——这马车的木质,是极上乘的降香黄檀木,别家都是用来做极品家具的,这,竟用来做了个脚踩、屁股坐的工具。可见里头的人,要么富贵非凡,要么是是金钱如粪土啊。


    马车在香水铺子门口停下来。


    “主子,到了。”奴才小声朝马车帘子道。


    “嗯。”


    一声低沉的回答,而后马车帘子一开——萧煜辰从里头出来,一眼见那繁花似锦阁几字匾额,朦胧想起买面具那回从这里路过过,当时闻到一阵沁人的香,但没有进去。


    萧煜辰没有立刻进去,站在门外打量了打量。


    里头,两个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扫柜台上的薄尘,一旁的还有个女子卷起袖子在擦桌子……有点儿眼熟。


    “主子,怎么不进去?”奴才问。


    抬了抬手,萧煜辰让奴才退下、别说话。是她,竟然是她。


    虽然莫明珠蒙着面纱,萧煜辰也认出来,那擦桌子的,正是莫明珠,随着她擦桌子的动作,身体不停的上下起伏,耳边一缕长发来回轻轻飘着。这个动作,显得她胸脯格外丰满,领口露出一段锁骨,若隐若现。


    萧煜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就是不太想让莫明珠在众目之下这般诱人。


    “就、就是这家!”


    “来,兄弟们,给我砸!”


    萧煜辰正打量着莫明珠,忽然,店门口来了一群六七个男人,个个凶神恶煞,进店就开始叫骂、打砸。


    莫明珠也是吓了一跳。


    “你们做什么!”


    来人——


    “我家婆娘在你们店里买了香水,用了一次之后直接毁容了!脸上全是疹子!赔钱!”“我家老娘也是,自从喷了你们的香水,眼睛就瞎了!今天你不陪个一两千两,这店就甭开了!”


    “你们凭什么说是咱们的香水有问题?有什么证据!”莫明珠道。此时秦长梵不在店中。


    “我们说有问题就是有问题!你们这香水乱七八糟就是毒-药!今天我就来为民除害!”“冲进去,给我砸!”


    二老出来一看这六七人凶神恶煞的阵仗,当即吓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伤了人、砸了店。


    莫明珠却是不怕:“给我上!”


    立刻,闪出四个大汉,当即把那六七人下了一大跳。大汉三两下就将那几人制服了。


    莫明珠拍拍手:“不是很能吗?再威风啊,来啊?”


    那几人忙求饶,然而,就在莫明珠与几大汉没注意的空档,那六七人其中的一人撒了一把药粉,四大汉立刻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强弱局面立刻扭转。


    莫明珠也不小心吸入了药粉。这些药粉有着淡淡的香气,是淡黄色的,有毒香成分!这些人根本是有备而来的。这毒香,市面上应该很少才是……


    “你们这香粉,是哪里来的……”


    “嘿嘿,这可是龙额侯亲自给咱们的,小妞儿,识时务的就赶紧把店儿关了、上交给咱们高公子,或许还能让你当个扫洒丫头……”


    “我呸!”莫明珠怒道,“就凭你主子也配!”


    “嘿?还横上了啊?兄弟们,给我砸!狠狠的砸!”


    歹人立刻冲进来,瘦子伙计哪里是对手,当即便一片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然而,莫明珠的嘴角却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正要给等候在门口的人递眼色,便听……


    “住手!”门口一喝——是个衣着不错的奴才。


    而后莫明珠只见黑影一闪,一道夜色般的影子从她头顶掠过,接着几声痛叫,莫明珠再定睛一瞧那六个碰瓷的歹人,已经个个哎哟痛叫、倒在地上起不来。而那歹人之前,一高大的黑披风男人恰好轻然落地,黑衣的边角随着他落地而轻轻飘了飘,黑衣是质地厚丝滑的缎子,仿佛流动的黑色河流。


    “滚。”


    很平静的一个字,从那黑衣带帽男人口中吐出,不怒自威,却让莫明珠都不禁寒了寒。


    六歹人忙连滚带爬,待逃到门口估摸安全的距离,回头恶狠狠道——“我们还会回来的!”“走着瞧!”“等着……”


    狠话还没放完,便忽见那黑衣人一抬袖子,一股透明的气流从他黑缎宽袖中击出,那六个歹人立刻腿骨全数咔嚓一下——脱臼、断裂!


    “还来不来?”


    “不、不来……”“大侠饶命……”


    那几人那还有力气,忙爬走。


    目瞪口呆,莫明珠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见此人功夫实在俊得了得。


    萧煜辰回头来,帽檐半遮面。“放心,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莫明珠:“……我、我认为,他们最后那句话其实是充面子的,并不是真的要来……”


    没想到这男子竟然当真又补了几人一顿打。


    “……原来,竟是如此么。”


    莫明珠点头。


    萧煜辰揭开帽子,露出面容。


    莫明珠吃了一惊,而后笑。“韩大哥,原来是你?!你功夫比上次厉害好多啊!”


    上次冰蟾毒发,功力只有一两层。


    ☆、第48章 活得,都可以


    萧煜辰没料到莫明珠会如此高兴,面对她的热情笑容,一时有些无措,只能回忆淡淡的笑容。


    门口,随行萧煜辰来的衣着上乘的奴才远远看来,萧煜辰不着痕迹的给了他个眼色。奴才忙悄悄赶着华贵木料制成的马车离开,免得让莫明珠看见。


    “咦,刚才陪同你来的那位兄弟呢?怎么不见了?”莫明珠看门口。


    萧煜辰轻轻舒展眉梢,“他还有事,先走了。”


    莫明珠吩咐伙计将店里清扫整理整理,而后让萧煜辰进里屋休息休息,他可是救了她两次的恩人。


    “韩大哥,你在哪个人家做工啊?我看跟你来的那个兄弟衣裳都是镶着锦的,你这件衣裳料子也不错。”莫明珠倒茶。


    “做工……”萧煜辰明白过来,瞧了眼莫明珠专心给她倒茶的姿势——低眉、含笑、认真,“在城东的一大户人家,主子比较有钱,所以奴才也穿得好。”这是实话,不过,主子是他而已。


    “上次我还以为你是猎户呢,一直担心你餐风露宿,没想到你已经有这么好的归处了,我也放心了。”


    其实是失落。莫明珠本想着,若这男子还是自由人,就让他来莫府,毕竟这样身手非凡的男子实在太少了。


    萧煜辰微微一笑。“你担心我?”


    “是啊,你为了我得罪那些杀手,指不定会连累你。而且今天你又帮了我打跑坏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莫明珠笑道。其实,她是故意等这些歹人上门,本打算等他们砸的时候,迅速通知知府过来,这样亲眼看看就辨真伪,不想韩沉竟然出现。


    “其实韩大哥转身的瞬间,我还以为是龙额侯呢。你这样戴着半面黑披风,真是挺像的。”莫明珠说着,将茶水推到萧煜辰面前。


    茶水氤氲起几丝水汽,萧煜辰看了看,端起,轻轻抿了一口。他从来不在外面喝别人倒的茶水,不喜欢喝别人碰过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


    “你见过龙额侯?”


    “见过一次。”


    莫明珠自己也喝了一杯,将一盘玉米酥推到萧煜辰面前,自己拿了其中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萧煜辰看着那张粉嫩的小口不停的揉动着,好似……很香。确实也很香,他还清晰的记得上次遇险,他们嘴对嘴从山坡上滚下来时,亲吻了数次,实在窘迫。萧煜辰敛眉,也收敛起那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什么时候见的。”目光挑拣了一番,萧煜辰拿了最小的那块儿酥饼。


    “就是上次踏青会,我不小心拦了龙额侯的轿子,从轿子缝隙里看见龙额侯,也是和你一样披着黑披风,帽子半遮脸。”


    “说不定,我真是龙额侯。”萧煜辰学着莫明珠的样子,咬了一口。原来是那个凌风而立的女子,就是她。


    莫明珠听了却是“噗嗤”一笑。“韩大哥,你怎么可能是龙额侯?龙额侯就是个混蛋,助纣为虐,帮着高家的人欺压百姓,根本就跟高家的人一样人面兽心、不是东西,所以韩大哥怎么可能是龙额侯?”


    萧煜辰:“……”这女人,是唯一一个当面骂了他,还四肢健全笑得出来的人。


    “哎呀,跟你说着说着我竟吃了这么多块……我不该吃这么多的,又要胖了……”莫明珠暗自后悔。


    “胖瘦,有那么重要吗?”


    莫明珠本是不太在意的人,然而,现在她决定要好好的努力活好,自然要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


    “女子若太胖就不美了,会遭夫家嫌弃,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真是对莫明珠过去十几年最好的总结!


    萧煜辰没听过这理论。“为何?除了死人,活人的体重都有胖有瘦,何必那么苛刻要求自己。”


    “……”莫明珠暗说:那是大哥你天生丽质,没吃过胖子的苦啊!“那韩大哥,你是喜欢胖的,还是瘦的?”


    萧煜辰想了想。


    “活的,都可以。”


    莫明珠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韩大哥,你好幽默……”


    “……我是认真的。”


    莫明珠怔:“……”笑不出来。


    见她呆,萧煜辰淡笑了笑。


    虽不明莫明珠为何笑那么开心,不过,萧煜辰看着她毫无遮掩的真实笑容,那么纯粹干净,没有谄媚、奉承,看得心底也无比的舒畅。然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个女子,是墨非白的心上人。


    那满心的舒畅,一下子成了堵。


    “你确实不能太胖,还是少吃些好。”萧煜辰道。墨非白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若她变胖了,他定会更她更加忽视。


    想着,萧煜辰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女子。墨非白那样的低劣男人,实在不足以托付终身,她值得更好的男子。萧煜辰想这么对莫明珠说,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仿佛对莫明珠太残忍,也对墨非白不太仗义,尽管,这每个字,都是大实话。


    萧煜辰:“你请的这几个打手空有一副皮相,却不是真正的高手,明日我帮你物色几个高手过来,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来闹事。”


    莫明珠大喜,以至于握住萧煜辰的手,不知如何表达:“谢谢你韩大哥!”


    萧煜辰见交握的手一怔,而后淡淡的笑了笑,“举手之劳。”


    那笑容如同冰雪花开、乍然露的温暖春意,看得莫明珠失了失神——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好看,可惜就是笑容太少。


    **


    萧煜辰回到侯府上,墨非白正在他书房顶上斜倚着喝酒、眺望远方。他衣襟微敞,长发随意束着,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他看的方向,正是新开的青-楼馆的方向……


    皱眉,萧煜辰挥手一道气流从袖子里飞出。“咕咚咕咚……啪啦……”,墨非白的小酒坛子滚下屋檐来摔了碎,墨非白堪堪躲过,落地。


    “殿下怎么也学会偷袭这等上乘本事了?”


    “对付你这等人,不需要高尚的手段。”自得知他与莫明珠的两情相悦之后,萧煜辰是越发看他这种不羁风流的样子不顺眼了。“收好你那些卑劣的习惯,好好对人家莫姑娘。你若祸害她,我不饶你。”


    “……”


    卑劣,祸害……


    墨非白欲哭无泪。


    “我……”


    忍!


    墨非白扯出个温声笑,摇着万香折扇:“珠儿虽长相丑陋,但性子极好,殿下放心,我定不会祸害她的。”


    说完,墨非白自己都先恶心了一把。莫明珠那大丑女,他也“祸害”不下去啊!他墨非白对于女人的品位和要求,若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


    莫明珠?呵呵,怎么可能是他的菜!


    萧煜辰大步往里走。


    墨非白跟上去,收敛了嬉笑之色。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和皇帝今晚要去倾城宫看您,您最好立刻收拾收拾进宫,若被人发现你不在宫里,恐怕一番血雨腥风无法避免。”皇帝定然立刻赶尽杀绝。


    “嗯。”


    萧煜辰临走,吩咐了属下——“让青季、马风四人,去西市头香水铺子……”


    于是乎,昔日跟随宸王走南闯北、横扫千军的猛将高手,成了城西市头小铺子……看,门,保,安!


    当莫明珠见了这四人,拍了拍几人胳膊、背,个个结实得跟石头似的。“不错,身体应该健康!”


    莫明珠又让几人耍了两套武功看看,几人各耍了一套本事,莫明珠连连叫好,甚是满意。


    然而,在四高手猛将面无表情、绝对服从的面瘫脸下,他们的表情,是这样的……t-t


    **


    皇城,三皇子宫。


    宫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宫女、太监个个胆战心惊,缩着脖子像是害怕,紧闭的宫殿里头时不时传来摔碎酒坛子的声音,“啪啦”“啪啦”地,他们的身子也随着那声响颤抖。


    不过,虽然有摔酒坛的声音,但并没有辱骂愤怒的人声。


    宫门口远远来了一队太监、宫女,簇拥为首的凤冠华服美人,皇后,急急而来。


    “三殿下如何?”


    “回禀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来三殿下一直闷在里头喝酒,任谁叫也不理,什么也不说。”三皇子宫的老嬷嬷心疼道,“这人都消瘦了一圈儿。”


    皇后恨声哼了一回,又是心疼又是动怒,推开门就进殿去——“凌儿!”


    满殿酒气,差点没把皇后以及随行进去的宫人们醺晕了。皇后当即挥手让奴才退出殿外,关上门——这样的场景若传到皇帝耳朵里,对萧景凌极为不好。


    “凌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告诉母后,你是为莫明珠那个无盐丑女伤心浇愁!”皇后恨铁不成钢,“前些日子你父皇已经将二皇子册立成了太子,你现在这副样子,若被你父皇知道,你的希望就更少了!”


    大齐有立长的规矩,萧景凌虽然得宠,但顶头上还有一个二皇子,与萧景凌的直率、孤傲个性不同的是,二皇子性格温和、最擅结交,八面玲珑,没有萧景凌这些棱棱角角,是以皇帝也很是喜欢。


    二皇子萧景仁,是萧景凌的最大政-敌。


    “哼,皇位,皇位拿来有什么意思……我萧景凌什么都不缺,也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美人功德。”萧景凌冷不丁的冒出这句来,把皇后吓了个半死。


    “住口!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了皇位,你日后便要对别人俯首称臣、任别人宰割!”


    “萧景仁会装,我一点都不屑!我不相信凭我的本事,还会被他那只会装模作样的懦夫害了……”


    “你……皇儿你真是糊涂啊!”皇后瞟了眼门口,而后压低声音道,“若你没有比宸王更大的本事,你就必须好好给本宫去把储君的位置争到手!”


    萧景凌没有生气的眸子这才抬了抬,“宸王……”


    宸王只比他大几岁,从前便一直在战场上,虽然英雄事迹风光无限,他哪怕在皇都对宸王的战功威风如雷贯耳,但宸王极少在皇都,是以萧景凌也不熟。而后宸王回城,不再打仗,便得了疯病,也没见过面。整个皇宫的人也极少提起,好似大家都“默契”地一起将这英雄忘记了……


    “母后,你的意思是……”萧景凌忽然惊心于内心猜测到的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太过震撼,也太过禁忌,不敢轻易说出,哪怕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宸王,是争储的牺牲品!是,他爹爹皇位之下的牺牲品!


    没想到他哪怕功勋了得,也没逃不过这个悲惨的下场!萧景凌一时触动。


    皇后点点头,两人面色都是凝重。萧景凌深深呼吸了一口。自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他看见的阴暗并不多。


    皇后道:“虽然咱们是率性而为,不要那丑八怪,可萧景仁精于谋划就未必了。拉拢将军府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娶了莫明珠!你以为萧景仁会放过将军府那块肥肉?”


    听到萧景仁想娶莫明珠,萧景凌微微吃了一惊。对于女人来说,萧景仁绝对是个魔鬼,因为那男人没有人性。


    然而,想起上两回他的白-操心和莫明珠的那些话,萧景凌心底又是一冷。那背叛他的无情女人,他还拿着热脸去贴什么?


    皇后还在继续,萧景凌却是已经没了兴致,最后软着身子,笑了声,又灌了口酒,说了句“随意吧……”差点没把皇后呕死!


    见萧景凌竟然如此颓废,皇后一边吃惊,一边叫人通知了莫雪兰进宫,打算让她陪陪萧景凌,转移下注意力。


    千算万算,皇后也没想到,萧景凌对莫明珠竟然真有些感情,便与心腹嬷嬷说起。


    嬷嬷道:“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从未涉过情-事,莫明珠再不美也是个女子、与三殿下这么多年的婚约关系,三殿下心性干净纯良,自然难免会动真心而不自知。”


    “嬷嬷的意思是……凌儿身边的女人太少。”皇后想了想,仿佛确实是这道理,萧景凌自小金贵、孤傲,哪个女子都看不上,还没喜欢过谁。


    于是,当即她便吩咐人挑选几个懂事儿听话的美人,送去了萧景凌宫中做暖床美人。


    男人要成霸业,必须无情。


    萧景仁必定会娶莫明珠,最好的法子就是毁了莫明珠,让谁也得不到!然后,再让凌儿把雪兰娶过门,将军府的势力便是他们独享。皇后盘算着。‘眼下莫明珠还在府中,不好办,若是她能进龙额书院,到时候,要动手就方便了。可惜……那痴蠢女恐怕考不进去……唉,还是算了,从长计议吧……’


    恐怕不需她动手,莫明珠迟早会死在她那城府颇深的高氏手里。幼时在镇国公府,她可是对那女人了解颇深……


    **


    要说起来,墨非白的风流成性真不是吹的,走到哪个歌姬馆、歌舞坊报他的名字,那儿的老板都笑盈盈的来接,不敢怠慢。


    莫明珠还从没来过歌姬馆,见那雕花儿楼宇装饰得花团锦簇、轻纱飘香,来往的美人看客都收拾得规规整整、十分时尚靓丽。


    “韩大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听曲儿吗?”


    萧煜辰扫了一眼,准确无误的在二楼雅间微微翕开的窗户处,定位到了墨非白。墨非白一身骚臭气(对萧煜辰来说),所以喜欢在通风在雅间玩乐,哪怕是见不得人地与女子搂搂抱抱,那窗户也会留个缝儿通风。


    “找人。”


    “找人?找谁啊?”


    莫明珠不明白,大清早的她便收到萧煜辰送上门的信,约她出门来,也不说个原因。


    “找个,你认识的人。”萧煜辰冷道,然而,再一想或许莫明珠已经喜欢了墨非白那卑劣之徒,或许会伤心,便有些不忍,回头对莫明珠道,“虽然对你残忍了一些,但我还是希望你极早看清他的真面目,长痛不如短痛,极早做出正确的选择,免得误了你终身。”


    “额……啊?”莫明珠眨眨眼,脑子有点儿飘,“什么痛?什么终身……”


    “……”


    萧煜辰不再多解释,领着莫明珠风风火火往那上乘地间屋子去。


    那屋子里,墨非白丝毫不知道外头萧煜辰领着莫明珠来“捉-奸”了,左一个美人右一美人,边喝美人喂来的酒,便听琵琶女拨弦弹唱靡靡之音。


    他半眯着眸子,对美人并不十分热络,薄唇染了酒-色,性感而不羁。


    “墨大公子,您怎么这么冷淡呀……”美人推了他一把。


    墨非白似笑似冷的哼了一声,将美人上下瞟了一眼。“你若再性感貌美些,我便火热了……”并不迷醉、放在眼中。


    “墨大公子真会说笑,咱们几个可是长安城公认最美歌姬了,您若是还嫌我们不美,这世上恐怕就没哪个女人能爬上公子您的床了……”


    冷声一笑,又妖娆又性感,墨非白一握那美人腰肢,一挑她下巴,“当然有。”“梦里……”他笑,混着他松松垮垮的慵懒衣衫和长发,以及浑身上下独特的惑人香味,引得几女心醉神迷。


    莫明珠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当场就懵逼了!里面的人,也懵逼了,互相愣看来……


    这……


    莫明珠反应机敏,忙关门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再见……”


    砰,莫明珠关上门,拉萧煜辰:“你没订房间吗?里面有人啊!”这世上有两件事最不该打扰:一是人家如厕,而是男女圈圈叉叉,都是动物生理需求。


    凝眉瞟了一眼莫明珠,萧煜辰再次砰一声踢开了门——


    “啪!”


    门大开,里头弦乐停,众美人再次懵逼看来——这两人要干嘛?墨非白挑了一条眉,看萧煜辰。


    “韩大公子,怎么也有兴趣来这里消遣?”


    话刚说罢,墨非白就看见了萧煜辰身后的女人……莫,明,珠???


    墨非白另一条眉也挑了起来,头顶雷鸣轰轰。


    ‘那个,灾星……!’


    ☆、第49章 墨非白的弱点


    其它美人反应过来,只见来人黑披风罩着高大修长的身躯,半遮脸,风月场的美人经验丰富,一眼就断定,这男人身材十分有力健壮。而且,看那仅可见的下巴和浑身的气质,定是个十分有味道、有个性的男人。且不说他那衣裳贵气而低调,必然不是一般的金主儿!


    这男子与墨非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俊秀,一个张扬妖美,一个阴沉俊美。


    当即,众美人不少都被萧煜辰吸引过去。


    “滚!”萧煜辰说了一字,所有美人都迅速撤离出房间。


    莫明珠见大事不好,以为这二人有什么过节,于是也想退到门外让他们自己解决,却不想被萧煜辰一下握住了手腕,拉到他跟前——横-插-在两个男人中间,与那性-感不羁的男子,看了个面对面。


    “莫姑娘,你不必害怕,今日我为你做主。”萧煜辰道,“这个男子行为卑劣,但我想或许还可改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他定会改!”


    莫明珠回头仰看萧煜辰:“做、做主?”


    墨非白:“……”


    内伤……内伤,他五脏六腑都内伤!


    安抚下内伤,墨非白抬手摸向莫明珠的脸颊。


    莫明珠呆愣中,见那修长白皙得比女人还好看的手,指尖都带着几丝儿的香气,以极为优雅的姿势轻轻从她脸颊划过,而后轻轻落在她下巴尖儿、一挑,迫使她抬脸,正对上他凝眉忏悔的脸——


    “珠儿,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忍不住……今天我万不该来这里……”


    “……”什、什么情况这是?莫明珠一下子拍开墨非白的手,退避三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什么对不起。”


    萧煜辰凝眸俯看缩在他身后的女子:“你不认识他?”


    莫明珠忙摇头。


    萧煜辰凝眉看墨非白:“……”


    墨非白:“……”总感觉萧煜辰身上的气势好像骤然冷了几度。这大爷可不喜欢被人骗!眸光动了动,墨非白站起,唰一下要开折扇,冷哼了一声薄情道:“是,你不认识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对你负责了,你走吧,莫明珠,就此我们不再有关系!”


    说罢,墨非白动容悲情的背对萧煜辰、莫明珠二人,伤心、悲凉。


    萧煜辰狐疑,一时难辨真假。莫明珠大为惊诧,从萧煜辰背后钻出来气道:“这位公子,你把话说清楚点儿,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墨非白万香扇遮唇,似有些不便多说状:“还能是什么关系?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多难为情啊……”


    莫明珠简直懵逼了,指了指自己,“我……我跟你能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你啊大哥!”


    忙以折扇嘘了一声,墨非白眉眼含情,笑看了眼莫明珠:“别那么大声儿,让人听见多不好……”


    此时,已经吸引来了一票美人在门口看热闹,其中大部分都是墨非白在这儿的风月女友人们,不禁上下打量莫明珠。“看那个女子刘海凌乱得……啧啧,还半遮着面纱,肯定长得不好。”“说不定脸上有大胎痣!”“墨公子不是一般女人都看不上嘛,怎么被这么个草窝鸡叼走了……可惜……”


    草、草窝鸡……


    “……我!谁叼走他了,我根本不认识他!”莫明珠辩解。“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墨非白黯然神伤低了眸,心碎状,轻而长的叹息,见者心碎。“是,我们是永远不会再认识的陌生人……珠儿,你当真这么狠心,我都已经道歉了……”


    “本来就是陌生人啊!唉?!”


    墨非白那受伤的表情,莫明珠是越洗越黑,忙回头对萧煜辰道,“韩大哥,这疯子我真不认识他,你相信我!”


    萧煜辰凝眉而思,将二人看了一遍。一时拿不准。


    墨非白见萧煜辰产生狐疑,上前趁莫明珠不注意,一揽她肩膀迫使莫明珠回身来直面仰看他。墨非白低头神情俯视:“珠儿,今天是我的错,不该来这花柳之地、让你独守空闺,你原谅我可好?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


    说着,墨非白天生如含水的眸子漾了漾心碎、柔情的波光。墨非白一双眼睛风情万种,吓得莫明珠头皮发麻,忙挣扎后退,却不想这男人看似双手轻轻扣在她肩膀上、并没用力,实际上任她怎么挣扎却都纹丝不动!


    “你、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韩大哥……”莫明珠话还没说完,便觉鼻子见忽然闻到一丝奇异的香气,而后便四肢酥软无力,却又不是蒙汗药那种昏迷,她甚至还清醒着,软软的倒进墨非白的怀中。怎么回事……


    “对嘛,这样才乖……”墨非白柔声道,然而那眼皮之下的低垂看莫明珠的眸子,确实有些耐心用尽地不耐放、冷意。这拖油瓶真是难磨……


    莫明珠就在墨非白怀里虚虚地揽着,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丝变化,无奈嘴巴却无力,说不出话来,用异眼一看,才发现,这男人竟然浑身被七色的香气缭绕着!那七色香味交织变换,极有规律,幻化出美丽惑人的色彩!这个男人,难道也懂制香?


    莫明珠暗暗心惊,害怕。


    莫明珠身后。


    萧煜辰见二人重归于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有些堵,有些……失望?然而,这明明达到了他的目的。于是,萧煜辰沉声道:“墨非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好好对她。”


    “是,多谢韩大公子。”在外面,墨非白都这么称呼萧煜辰。


    深看了眼墨非白怀中的“乖顺安静”的女人,萧煜辰转身,决然地大步离去。今天来,是给墨非白警告,也是给自己一个警告:别在往前踏一步,那,不是应该属于你的女人。


    他,祝福他们。


    莫明珠是给墨非白打横抱着,在一票子目光中,出这歌舞坊的。然而,除了怕墨非白是否有歹意以外,她心里更加担心着另一件事:为什么韩沉要带她来着里、把她交给这个男人?以及,韩沉是不是误会了她和这男子有什么了?


    “莫府!”墨非白给马车夫道,而后自己也进了马车。


    在外人看来,他这一系列举动对那女子是疼爱至极,尤其是体贴的买了一把香扇,给美人扇风。真是惹了多少女子羡慕嫉妒恨,牙痒痒。“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到底是谁啊……”“哎哟我们的墨公子……”“呜呜呜……”


    “喂!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马车轱辘轱辘,莫明珠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能够说话了,身子还绵软着,躺在马车上,一旁是墨非白。


    墨非白又柔又阴冷的对她一笑,皮笑肉不笑道:“珠儿,小爷是对你一见钟情了,陪小爷玩儿几个月,小爷保你这辈子富贵无忧……”


    “我呸!”莫明珠啐了一口,“死流氓!你让姑奶奶玩儿几个月,姑奶奶保你下辈子都衣食无忧!”讨厌他这语气,不尊重人!


    “……”墨非白笑容凝结,但想起自己的承诺,冷哼了了声,而后又放宽了心似的舒展了眉头,挑了个舒服而潇洒的姿势,托腮斜躺在莫明珠身侧,一手长指轻轻勾着莫明珠外裳的蝴蝶结,似要解又未解——


    “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你说一句话,我就解开你一个扣子。”


    莫明珠觉得真是哔了狗一样崩溃。“我是大将军府千金,你敢对我半分不敬小心你脑袋!”


    “一句了。”长指一勾,墨非白解开莫明珠最靠近脖子的那颗蝴蝶结丝带扣子。


    “你、你住手!”莫明珠大急。


    “两句。”墨非白手指极为灵巧,串花儿似的又一勾,第二个结解开了!


    “不!”莫明珠情不自禁制止。


    “三句了,啊?省着点儿,你可没几个扣子可以给本公子解了。”墨非白不痛不痒戏谑道,解开第三个蝴蝶结。


    “……”莫明珠本想骂,好不容易忍住!轰隆轰隆,莫明珠羞愤发狂,怒瞪墨非白,咬牙切齿。该死的死流氓,真想咬死他!啊……简直不能忍,这疯子!“你……”


    “嗯……?”墨非白警告地指莫明珠的三个蝴蝶结纽扣。


    “……”他、娘、的!莫明珠咬住唇,才没让自己骂出声。难道,她就这样莫名其妙任着疯子欺负?韩沉也真是的,到底是闹哪样,为什么带她来见这么个看似风流实际疯癫的疯子?


    不行,她得想办法……


    墨非白见莫明珠终于闭嘴安静,颇为得意,然而正在他猝不及防间——


    “呸!”


    莫明珠呸了他一脸口水。‘姑奶奶可没有说话,是吐口水!’


    墨非白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毫无形象、胆大包天,吐他口水的女人!当即袖子一擦脸,“你,你还是女人吗?竟然呸我……”


    莫明珠哼笑了声,戏谑而笑。这人应该是韩沉的朋友,不会危及她性命,所以,当然要反击!‘没吐你痰就不错了!咸猪手。’


    墨非白危险的冷笑,忽然俯下身,吓了莫明珠一跳,“你、你干什么!”


    “你信不信,你若不听话,我可以让全城的女人把你视为情敌?”说着,他故意撩开一角窗帘。莫明珠透过窗帘,果然看见外头吊脚楼上有美人在跺脚怒看马车。


    “……”莫明珠咬牙,“你为什么要缠着我,让韩大哥误会我和你是一对!我跟你有仇吗?”


    那个“缠”字深深伤害了墨非白二十多年的审美和自尊,他咬牙从牙缝里迸出话来:“你以为,我会喜欢缠你这种货色的拖油瓶?!”别逗了!


    “那你在干嘛?崇拜本姑娘不能自-拔,所以死缠烂打?”


    “你!”墨非白正生气间忽然发现着了道儿,莫明珠趁激怒他的时候,已经解了手腕上的绳子,翻身过来就要拿木凳子将他打晕。


    “你是悍妇吗,还想打晕本公子!”


    “……”


    两旁行人只见那马车摇摇晃晃得厉害,间或有撞击声。而后,那马夫实在忍不住了,红着脸回头对里头人道:“轻点儿!动静儿那么大我这车都没法儿赶了……”


    而后扔出只木屐来将马车哎哟一声砸下去。


    里头已经杀红了眼。


    许久,莫明珠下车,扬起胜利的笑容,拨了拨鸡窝似的长发,潇洒离开。


    马车里,墨非白蔫儿巴巴、有气无力的躺着,脸色惨白,脸颊旁是两只臭袜子。“阿嚏……”但闻一口,他就觉头皮发麻。


    他墨非白无论善事还是坏事做起来都从不眨眼,也没什么可惧怕的,唯独怕臭味……


    ☆、第50章 相思是一种,病


    自上次歌姬坊一别,莫明珠这几日来都没有看见萧煜辰,跑了几趟香水铺子,都不见他来,不觉有些怅然失落。


    “你们大哥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怎么七八日了都不见出现呢。”莫明珠问萧煜辰推荐来的四个高手。


    四高手中的一个叫马风的大汉,一板一眼地面无表情道:“我们大哥这几日事情繁忙,不能见姑娘!”


    高手四人中有个很书生气的男子,叫青季,见莫明珠深思马风的话,补充道:“莫姑娘别多心,大户人家事儿多,我们大哥这几日比较忙,所以抽不开身。”


    点了点头,莫明珠顿了一回儿,道:“几位若是碰见韩大哥,麻烦给他带个信儿,要是他在那大户人家做得不开心,可以随时来莫府或者香水铺子,工钱定不会亏他,别累着了自己。”说罢莫明珠又觉不妥,道,“不,工钱随便他开,要多少都可以。”


    四人:“……”还从没见过谁有那资本给他们家主子开工钱的,连皇帝见了他们主子,面子上都要毕恭毕敬、不敢半分怠慢,哪怕是御赐,除了一品的宝物,其它的都不敢拿来给他们主子。


    是以,当青季把莫明珠开工钱的话禀告回去,萧煜辰也微吃了一惊。“她真这么说?”


    青季:“不敢欺瞒主子半分。”


    萧煜辰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而后又沉寂下去,许久,才道。


    “嗯……最近不忙,你们四人便好好在铺子里帮忙吧。”


    “是,主子。”青季曾是萧煜辰行军的参谋军师,也是高手,虽然现在被调去当了个店铺保安,但也未表现半分不满,对于萧煜辰的一切命令,他都是绝对服从。


    “主子,高家虽然不敢再派人来捣乱砸铺子,但还是垄断了香料货源,莫姑娘和秦家的老板最近很是头疼。”


    萧煜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而后便无下文。


    单膝跪地的青季扬了扬眼,悄悄看了萧煜辰神色一眼,恭敬道:“另外,莫姑娘好像时常想着殿下您……”


    正写字的萧煜辰笔尖顿了顿,脸上似乎有一些清浅的情绪闪过,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以后,除了她遇到的困难和需要的帮助,其余都不必告诉我。”


    青季回答了是,退下。萧煜辰将屋中的人都退下之后,才从宣纸信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桌案边上放置的女子用的薄纱面具,而后发现自己抄写的经文出现了错漏,不由皱了眉。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就有些走神。


    不就是听属下汇报她的情况而已么……


    *


    莫鼎元归来,对莫府上下做了些整顿,高氏拿出积极改正的态度,对上对下无一不是态度史无前例的和颜悦色,也端正威严,自己的那几件十分华贵的衣裳,以及莫雪兰那些数不清的瑰丽首饰,也大都收捡起来,可谓是勤俭持家的好榜样!


    然而,唯有一件,让莫明珠有些奇怪——便是关于柳姨娘母女。


    “云桃,昨日让你去看柳姨娘的园子有什么动静,可有收获?”


    梳妆镜前,云桃正给莫明珠梳头发,闻言才恍然想起道:“小姐,这几日我都仔细注意了那边动静。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老爷也和从前一样,也没有怎么特别的宠爱柳姨娘,没听见说赏金银珠宝的。”


    “这就奇怪了……”既然没赏赐,那柳姨娘这半月来怎么三天两头地穿新衣裳,戴新首饰?而且看那些东西都不是贫贱物,不是一个姨娘的用度能买得起的。


    柳姨娘那些银子从何而来?


    莫明珠百思不得其解,总觉着此时定然有些不对。


    收拾好,莫明珠就带着新的香水样式,打算出门,结果在大门口,就遇见柳姨娘母女提着大包小包在街上买的吃穿玩意儿,满面红光的进府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母女俩穿金戴银,不知道的,还当是莫府的正室和嫡女呢。


    二人见了莫明珠亦毫无恭敬尊重之色,趾高气扬道——


    “哟,这不是大小姐么?这是要去哪儿啊,虽然三皇子妃的人选落在了二小姐身上,你也犯不着老跑府外去躲呀,这天下都是皇家的,你能躲到那儿去啊,呵呵。”


    “姨娘,你这不是为难大姐吗?二姐和三皇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大姐看着能不添堵、自卑吗?”莫晓曼又对莫明珠道,“不过大姐,你这确实是多此一举,二姐一早又就被皇后娘娘派来的御撵接进宫了。我看了,那御撵都是镶嵌十八颗七彩宝珠的,真是华美绝伦”


    莫明珠就知道遇到二人会是这样的场景。这二人最近不知为何突然胆子大了好似突然不怕她了。


    其实,是因为二人笃定高氏会因为那铁甲片的而秘密维护她们母女,所以柳姨娘才这般目中无人。她摸了摸精心梳的富贵发髻,仰着鼻孔面含得色:“大小姐,你可要对姨娘我好些,若是我开心了,说不定还能提点你一二,让你少吃些亏呢。呵呵……”


    莫晓曼:“柳姨娘,您就别为难大姐了,长安里谁不知道大姐凶悍痴蠢的名声呢……对了大姐,现在长安城里你的名声又臭又响亮,你若出了府、被别人认出来,啧啧……实在丢人啊,还是就在府里的好。”


    说着母女俩捂嘴轻声嘲笑起来。


    鼻子朝空气里嗅了嗅,莫明珠皱眉捏了鼻子,“什么东西,这般恶臭!”


    柳姨娘、莫晓曼忙狐疑地自处闻,并没有发现什么臭味,而后见莫明珠朝她们二人嗅来,而后捏着鼻子猛地后退——“原来不是东西,是柳姨娘和四妹!”


    柳姨娘和莫晓曼这才停下嗅,恍然大悟自己被涮了。


    “莫明珠,你敢骂我们不是东西!”“你、你站住……”莫明珠这话虽不带脏字儿,却分明是骂她们不是东西!柳姨娘母女想反击,然而莫明珠已经快步出府,走远了。


    二人嘴里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园子。就在不远处,假山后探出个丫鬟的脑袋,将方才这一幕都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丫鬟,正是高氏房中的丫鬟,将柳姨娘与莫明珠的对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高氏。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古话向来不假。柳姨娘那句“提点”莫明珠一二的话,本是耀武扬威用、并不能当真,然而,听在高氏耳朵里,恐怕就不同了。


    ……


    莫明珠出了府,径直来了香水铺子,迫不及待地进店去,仍旧没看见韩沉来,不禁有些失落。


    ‘或许人家真的只是把你当做个朋友罢了,莫明珠,你清醒点好吗?’莫明珠拿着块玉米酥饼,盯着不吃。


    韩沉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有没有想起她?莫明珠脑海里转着这些疑问,就是挥散不开。若她主动去找他,会不会太不矜持,或者让他知道了她有了些别样的心思,就嫌弃她、不理她了?


    叹了叹气,莫明珠小声自言自语:“韩沉啊韩沉,你的心,真是沉得深……”


    内屋里,秦长梵出来,便见莫明珠对着一块玉米酥捏看了半晌没有吃,而后便听见她一句呢喃,虽然没听太清楚,但韩沉两个字他听清了。秦长梵顿了顿身形,遮面的青纱动了动,招手叫来了四高手中的马风,吩咐了几句。


    马风听了便继续去门口站着了,与青季小声耳语:“青季,你说为啥秦大掌柜要请咱们殿下来吃饭?他们两人没见过呀。”


    青季瞟了他一眼,见马风丝毫不懂的样子,提点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秦长梵是想让莫明珠见到他们主子吧。这秦大掌柜不愧是个缜密稳重之人,若他开口请,哪怕主子拒绝,莫姑娘也不会扫面子、难过。


    “醉翁之意不在酒”,马风不识字,听了,更加懵逼了。这关醉翁什么事?


    吩咐了青季之后,秦长梵拿着莫明珠带来的新香水样子出来。“明珠,这以浮月香为主料的香水,果然十分特别,让人闻了心旷神怡,闭上眼睛就仿佛置身于月光之下。咱们或许真能与高家搏一搏!”


    “果真?”莫明珠这才抬头,闻言一喜,与秦长梵商谈起这新的香水试样,并取了名字,叫做“心底明月”,既是呼应浮月香的特点,也呼应“心底明月”一词的一指——最美好向往东西。


    “舅舅,香料货源的问题解决了?”莫明珠问。前阵子高家垄断了货源,他们没有做香水的原料。


    “说来奇怪,最近城里新开了一家批发香料的大店,售价极低,我在长安城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秦长梵道,“而且这家香料批发铺子仿佛没有别的客人……也或许是以为门面太隐蔽生意不好……”


    秦长梵说到后头有些自言自语地狐疑,只怪这家铺子太过神秘,而且一点也不惧怕高家似的,给他批发了一大批上好货。


    “只要解决了货源便好,方才我看了新进的香料,仿佛比之前的香料还好。”莫明珠道。


    秦长梵点头。确实这家货品成色比市面上不少香料都好。


    秦长梵看了眼莫明珠,见她似有心事。“明珠,我想请韩沉一起吃个饭,谢他帮忙收拾了上回闹事之人,以及推荐来这么四个功夫了得的高手。你若有时间,可愿意陪我一起去。”


    “好!”莫明珠当即脱口道,而后字觉仿佛答应得太快,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青纱后,秦长梵可亲地笑了笑,并不见怪,贴心地及时走开,去忙了。


    在铺子里,莫明珠并没有多少体力活儿要干,便继续趴在桌上,对着那盘玉米酥发呆,想起那日,韩沉坐在这大椅子上吃玉米酥的动作,真是极优雅的。


    秦长梵说请韩沉吃饭,莫明珠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若是如此,应该很快就能见到韩沉了吧?


    莫明珠用异眼看了看店里,有千丝万缕五颜六色的香味在店中飘散。并不多,却色彩绚烂,心情也不自觉的轻快起来。她越发喜欢七色的香味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门口进来那坨五颜六色的东西,啊不,是男人,给搅得全然倒胃!


    墨非白摇着纸扇,含笑看莫明珠、潇洒走进来,周身七色香味环绕,仿佛七彩仙云缭绕在侧。穿戴,比上次整齐了不少,锦衣玉带,十分讲究。


    莫明珠当即大吓,上回她脱了袜子塞他鼻孔,可是结了大梁子!“你,你、你来做什么!”


    墨非白长眸一眯,微笑中带吃人的恨怒,“当然是来找我心爱的女子,约会了。”


    “约,会?!”莫明珠如遭雷劈,她可没有忽略这男人眼中那抹刺骨的寒冷和恼恨。定是报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