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星月阁参与的事情，背后都可以找到国师府的痕迹。


    乙南身体上的束缚已散，仍僵在原地，神色恍惚。


    而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此刻悄然安静，默契地对她影射的对象闭口不谈。


    即便知道太清宗宗主在里头，都敢畅所欲言的人，当她的话锋转到国师府时，却统一缄口不言。


    这就是南召城。


    凡人皇帝所在城池，


    城池里的百姓不惧皇权，只因皇权之上另有他人。


    国师。


    不管星月阁与国师府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都改变不了南召城受国师府庇佑至今这一事实。


    再说白一点。


    只要南召安全，百姓才不管你是什么族，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你是什么宗门，修为如何之高。


    对百姓而言，是热闹，是饭后谈资。


    是无关紧要。


    她毫不意外人群的静谧。


    “活在这外观华贵的茅房里，外头被恶意制造瘴灾，圈地屠戮氐人，你们不在意，你们的皇帝不敢在意。”淡漠地女声钻进南召城内每一双耳朵，她收回骨余，挥散夜空上的魔气，直指空中若隐若现的结界。


    “只因头顶着这块不堪一击的遮羞布。”食指虚空一弹。


    “咔！”


    真正的天空从裂缝中露出，被分离数百载的空气瞬间汇合。


    除此之外，


    无事发生。


    “你们所跪舔的国师府，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大。”


    “你们安全，是因为外头没有活在你们想象中的假想敌。”


    缟羝大陆不是以南召为中心，各地都有城池，各地都有凡人百姓，而南召城只不过比其他地方多了个人皇。


    人皇？


    人皇能增加城池内的灵气，便于修士修炼？


    还是能为修士指点迷津，助力修为提升？


    因此大宗门对南召毫无兴趣。


    在同为人族眼里，南召都如此平凡了，更何况自有山头的妖族魔族。


    南召的平和不是受国师府庇佑，而是无人在意。


    除了城内那些眼高于天，自诩皇城人的鼠目之流。


    南召皇宫。


    “国师大人。。。”龙椅上中年男人，捏住红色丹药的手上下抽搐。


    外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进皇宫内。


    “不敢吃了？”国师颇有兴味地望着椅子上的人。


    男人眼神闪烁，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外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外观再华丽也只是茅房而已，没人惦记。魔族有瞻诸山、妖族亦有各自的山川河流。”


    “但若这茅坑里头的人，老往外泼粪。。。”


    她睁大眼睛朝包间内的人眨巴眨巴。


    “轰！”


    夜空被划分成无数格子，一张由魔气编制的网严丝合缝的封住城池上空。


    再次眨巴眨巴。


    素白的身影默然转身，背对窗户。


    “！！”


    黑网顶端浸出巨型八卦印记。


    两者交叠一起，如一张为南召量身打造的棺材盖。


    “滴滴哒哒。。。”


    细密的黑色雨滴从网格中不断漏出，将不详之意渗进南召城所有人心中。


    ？？


    这不是她的杰作。


    “呛！”


    一阵震耳欲聋的琶音回应她的疑惑。


    是芙萍。


    魔族、太清宗、妖族。


    交织着三方势力的巨网，绷成拉满的弓，只等猎物出现。


    “陛下不必惊慌。”


    国师的面庞在火烛之下明暗交替。


    “！”


    人影消失的瞬间，红色药丸坠落至地毯，消失在龙椅深处。


    虽为人皇，究其寿命，在动辄百年起的修真者面前不过一现昙花。外头的人说得也没错，人皇不敢过问南召以外的事。


    后背重重地瘫靠在鎏金的椅背上。


    就算是南召城内的事，人皇也没多大的权力。


    人皇也不清楚自己第几任皇帝了。


    宫墙之内，岁月长河之中，只有国师府稳稳立于正中央。


    国师府自有管理体系，向人皇传达国师消息的、为皇族炼制丹药的、向外选拔国师府弟子的。。。


    无人知道这个体系内部如何运转，也无人敢问。


    人皇最大的职责不是治理江山社稷，是配合国师府的安排，绝大部分人皇从上任到驾崩都未见过国师。


    因为国师已有近千载没露过面了。


    人皇正顺应这无限循环时，国师突然出现了。


    吴珐的事正如宫外女声所说的那样，人皇只是顺应国师府的交代。


    但蛮谷瘴灾一事，人皇比女声知道得更多一点。


    星月阁预测出蛮谷瘴灾前，人皇就收到了国师府的任务。指派一批皇商途经夸父山来掩人耳目，实则是将一不知名货物运入夸父山。


    人皇也是今天才将两者联系起来。


    所以人皇害怕了。


    若是让修真界的人知道，牺牲那么修士的瘴灾，有人皇的参与。。。


    现在人皇只能寄希望于国师本人了。


    她的台词说的差不多了，但目标人物还未出现。


    难道还得。。。


    来了！


    她与虚珺的目光瞬间交汇。


    怀里的卷轴炙热无比。


    天空依旧一片黑暗，没有七彩祥云，没有流光溢彩，没有昼日乍现。


    只有月辉独悬。


    按南召的结界和国师府的外观，来的是国师吗？


    “不知贵客远道而来，国师府。。。”


    “你知道，下午我们还进了国师府。”她不耐地打断俗气的开场白，


    “噗~”


    发出笑声的不是别人，而是国师本人。


    “还是这急性子。”


    。。。


    这帽帘背后的声音，她听着怎觉得有些耳熟。


    “你出来干嘛？”她望向身后。


    “这人身上有石头，石头仅剩本体。”骨余警惕地打量头戴围帽的人。


    意思就是灵体被抽出了。


    做何用去了呢？


    “那你呢？”她转头看向另一侧。


    楚霜涟也出来了。


    “不喜欢他。”


    。。。


    你喜欢过谁？


    。。。


    她。


    她讪讪地将鄙夷压下。


    “别装熟人，赶紧把石头给我。”


    国师脚尖刚落地，四周人影骤然往后退，形成半圈将中心让给落地的人。


    “若我不答应呢？”


    她抓起身侧的手晃了晃：“那就硬抢。”


    楚霜涟配合地将手紧握成拳。


    空气短暂沉默了片刻。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从国师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但丝毫不影响她翻白眼。


    搁这装无辜呢？


    刚刚她台词喊得那么卖力，现在还给她装没听见？


    “阻止你的目的。”她到要看看这国师肚里装的啥。


    “哦？那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


    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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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太极。


    “四蛇阵，灭世。”


    她耐心不好，她认输。


    “我的目的是灭世的话，那玖姑娘的目的就是救世？”帽檐下薄如蝉翼的面纱无风自动。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所以赶紧把石头给我。”


    “值得吗？”


    面纱后的眼睛在盯着她。


    她没听懂对方的话。


    “这世，值得救吗？”国师看出了她的疑惑，“正如你刚刚所见。”


    比起敢于出手为李山报仇的散修等人，大部分都是袖手旁观。普通人就更别说了，自私自利。


    “你也清楚啊，那身为国师的你不光不管，怎么还助纣为虐呢？”她火气噌地一下直冒三丈，“‘星月阁’是你的手笔，这点就不要在否认了。”


    “我不否认，但成就‘星月阁’的人可不是我。”


    国师言下之意她懂，她刚刚也说了，但这不能作为能将国师恶行一笔带过的借口。


    “所以呢？证明国师你是玩弄起人心来，也是一把好手吗？”


    “不。”国师的视线像是能穿透帷纱一般，“这证明这‘世’，不值得救。”


    语气平淡得仿佛说，这菜放少盐了。也丝毫不避讳，身边满是将国师府的准则奉为圭臬的百姓。


    “哗！”


    无数液体骤然从各种盛具中飞出，悬在空中蠢蠢欲动。


    “放屁！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值不值得。”


    见她动怒，国师依旧淡然。


    “娘亲~虽然大姐姐说污言了，但我觉得大姐姐是好人。”稚气的童声将空气中的焦灼拂去薄薄一层。


    妇人赶紧捂住女童嘴巴，娘两是被人群推搡到此处，又挤不出去，并无看热闹之意。


    孩童就是如此，有一个人开头，就有无数问题不断冒出。


    “父亲~国师不是保护我们的大神仙吗？为什么想灭世呢？还什么不值得救的。。。”


    “爷爷~什么叫不值得救啊~我想踩死只蚂蚁，夫子都叨叨我半天，说什么众生平等，皆有活下的权利。”


    “奶奶~我。。。”


    带有孩童在身边的人，赶紧将孩子捂在怀里，深怕再有什么真言漏出。


    深怕被在场国师府弟子，看清孩子样貌。。。


    “呵，还一国之师呢，连私塾里教书的夫子都不如。”她冷哼道。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意蚂蚁的生死吗？”


    还犟？！


    “你。。。”


    “创造一个每人都在意的世界就好了。”


    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但寒意刺骨。


    这算是解释想要灭世的原因吗？


    为了创世，而灭世。。。


    她直感毛骨悚然。


    青色的衣摆徐徐荡漾，国师在向她靠近。


    “！！！”


    四道身影搜地一下挡在她身前。


    虚珺、玉青、玉蔚。。。


    楚霜涟在她身边，身前的另一人是，


    乙南。


    “干嘛呢这是，我又不害怕！”她抬手将四人从中左右分开，食指一弹，打趣道，“这么适合出风的机会，骨余尊者怎就躲了起来~”


    “谁躲了！”曲折的蛇身直直立在她头顶。


    青色身影在离她三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这些就是你眷恋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围帽缓缓摘下，露出面纱后的人脸。


    “这就是你改变目的的原因吗？”


    ！！！


    是他！


    “别来无恙呐~”


    “玖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