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作品:《起义!但爱上摄政王

    猩红的血液从娄扶风脖颈中溢出,淌成一片。娄扶风躺在地上,像一只倮虫。


    冬雨缩墙根后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张着嘴呼吸,泪水从脸上滑落,一颗一颗砸到地上。


    方才轩窗背着白家老母从后面追上他们的脚步,冬雨一听老娄说要回家,便知道事情不妙。


    她让孩子们往雷家的方向走,自己折返回去,在暗处偷偷躲藏,于是看到了这一幕。


    赵凤关嫌恶地把剑扔给侍卫,侍卫接过来擦干净,他拧着眉毛看向院落里的屋子。


    向屋子走去。


    冬雨蹲在原地瑟瑟发抖,进退两难,赵凤关的身影愈来愈近,冬雨浑身发麻,动弹不了一点。


    忽然,赵凤关停下脚步。


    “几时了?”他问身旁侍卫。


    “丑时三刻。”


    他垂头思忖,明早卯时便要入宫庆贺,休息不过两个时辰,他阴森森扫一眼屋子,哼了一声。


    “回京。”他一撩袍子跨上马,把躺在地上的老娄和娄家小院远远甩在身后。


    隔了很久,冬雨才探出头。


    她惊慌未定,脸上泪迹犹湿,肿着眼睛环顾四周。


    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院子中心,头顶着黑夜,四周空无一人。


    呜呜——


    憋了许久,冬雨放声大哭。


    她跑到院子后面的土馒头处,终于望见地上的老娄,她一个趔趄跪倒地上。


    双手颤颤巍巍地伸过去,只摸到了浑身冰凉的人。


    老娄死了。


    她方才亲眼看到赵凤关一剑割断老娄喉咙,可是她不想去相信,如今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她不得不相信。


    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冬雨吓得一个激灵,她脊背发凉,猛然转过头去。


    “冬雨!”


    是轩窗。


    冬雨双眼无神地跪在原地,发现自己怎么也起不来,轩窗蹲下来抱住她,冬雨在她怀里,像一只被雨打湿羽毛、扑棱棱的小鸟儿。


    轩窗把她拉起来说,“我已经把所有孩子们送到雷家嫂子那里了,什么仇家?仇家走了吗?咱们该怎么办?”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月亮下,两个小姑娘静静站在一具躺着的尸体身旁。


    她们踩着泥泞的土地,一人从家里扛起一只锄头,无声地在原先的土馒头旁挖出一个坑。


    冬雨把老娄推下去,她怔怔地注视着老娄,蹲下去,把那支白玉烟枪放在老娄身上。


    雨终于停了。


    冬雨也不流泪了。


    一捧一捧土埋在老娄身上,冬雨渐渐看不清他的面庞。像是树皮的皱纹,像是老狗的眼睛,慢慢被土盖住。


    冬雨死死把老娄的样子刻在心里,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他,以后便永远听不到这个人叫她“冬雨”了。


    她无声地重复手上的动作


    原来埋葬亲人是这种感受。


    原来伤心到最后,从头到脚,都会发麻。


    一个新的土馒头在夜中出现,挨着原来那一个。


    冬雨站起来看着轩窗,握紧对方的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能告诉我姐。”


    “什么?”


    “现在告诉她,她会分心,阿姐性急,肯定会不顾一切报仇”,冬雨明明声音还在颤抖,却强迫自己冷静,“老娄好不容易把赵凤关骗过去,没有令起义一事泄露,不能……不能让他白死。”


    “我们要告诉王爷吗?”轩窗问,她年纪小,遇到这种事,立即慌神没了主意,把冬雨当成主心骨。


    “对,周鸷!”冬雨攥紧她的手,“告诉他,让他准备对策。”


    “好!我现在就往京城去,白天便能感到王府。”


    “等等,”冬雨思索,“赵凤关刚走,晚些再走,别碰上了他。明日又是太后生辰,周鸷白日定然不在府中,你明早再走也不急。”


    轩窗用力地点点头。


    她们步履维艰地回到娄家小屋,跨过门阶。


    常坐在门阶上的人不在了,永远不会在了。


    黑夜慢慢褪色变淡,太阳从天边出来。


    两个人一夜未眠。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很好,照在两个土馒头上。


    轩窗和冬雨分开,一人去雷家照看孩子们,一人向京城走去。


    原来所谓长大,不过是在一夜之间。


    而随着长大,总要失去点什么,不是指亲人、友人,而是自己身上某些珍贵的特质。容易信任他人的人变得多疑,喜欢倾诉的人变得沉默。


    娄冬雨失去了原谅的天赋,学会了怨恨的能力。


    这就是长大吗?


    也许那些特质之所以珍贵的原因,就是它再也回不来。


    她背对着初生的太阳,踽踽独行。


    她走得并不坚定,但至少还在向前。


    而赵凤关连夜回京,一番准备之后迟迟而来。


    他不在乎那些臣子的风言风语,反正自小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不是世家公子的典范,更不是勤学苦读的好学生,他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甚至不在乎他姐赵瑰怎么说他。


    有钱,有权,别人就会对他屈膝。


    这还不够吗?


    赵凤关身着蟒袍在赵瑰座下最近处,心中难免回忆昨夜之事。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宴会中,他心不在焉。


    而坐在另一侧的周鸷泰然自若。


    利衰毁誉,称讥苦乐,顺逆与他而言,仿佛过眼云烟。


    “北安门外有乱匪数千悍然攻城!”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到湖心,搅动一池春水。


    无人不乱,更有甚者当庭出丑,杯盏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留下一圈的酒渍。


    一半人是真的,一半人是装的。


    与虎谋皮。


    以赵家姐弟为首的朝臣惊慌失措。


    哪里来的逆贼?如此胆大妄为!为何之前没有半点消息,便直接攻打京城?


    赵瑰猛地一拍凤座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周笳吓得缩在御座上,小手紧紧抓住龙袍。


    而以周鸷和老太傅王又山为首的臣子们,也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实则都在等待老太傅的号令。只要老太傅左手举起酒杯,大臣们便会纷纷出列,为周鸷请求军功。


    一阵混乱中,老太傅王又山开口道,“臣记得,这京城九门之守,皆由赵王爷管辖。”


    这话虽然不重,但听上去像兴师问罪,连赵瑰也盯向赵凤关。


    赵凤关霍然起身,急着辩解,“不是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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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安之若素的周鸷,赵瑰又怒又疑,这小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猖狂,把京城防守当儿戏一般移交出去。


    满朝臣子都满心怀疑,却无一人敢发话。


    霎那间,赵凤关终于想通了其中关窍。


    是娄扶风临死的那番话!


    娄扶风说那个姑娘嫁人之后,去京城谋生,当时他只回忆起“比武招亲”一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是看到周鸷,他突然想起,周鸷明明声称那姑娘是他派来的细作。


    也就是说,娄扶风是在说谎。


    那姑娘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周鸷为何要那北安门的守兵之权?


    一下子,赵凤关一通百通。


    他眼神如鹰如隼,死死盯着面色沉静的周鸷。


    “北安门乃你辖制,京城布防图你更是烂熟于心!这伙乱匪来得如此蹊跷,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你作何解释?”


    这一声质问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周鸷身上。


    周鸷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没有人可以对唾手可得的宝贝视若无睹,于摄政王而言,生在皇家,怎么可能对皇位没有非分之想?


    赵瑰脸色铁青,她指着周鸷厉声喝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大殿的禁军纷纷出动,一边是有实权的外戚,一边是姓周的摄政王,他们不好下手,更不能硬来,便只在赵凤关周围站成一圈,以示禁锢。


    王又山适时发声,他不向太后说,反而对着皇帝一拜,“陛下,臣斗胆进言,此时关键所在,是在守卫京城。其他八门防守亦不能懈怠,所谓:兵有余奇,应变不穷。不若速速调动其他机动之兵,去北安门增添人手。”


    此言切中要害,赵瑰觉得有理,看向赵凤关。


    赵凤关被噎得一滞,强撑着高声道:“今日太后诞辰,京城中的兵防全部出动,怎么可能有剩余?”


    底下已经有窃窃私语。


    “这可如何是好啊?”


    “多少年了,从未出过这般事态,京城怎会陷入无此境地?”


    “我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天地不仁啊!”


    赵瑰俯视赵凤关,眼下一片冰冷。


    忽然,殿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禁军踉跄奔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诸臣心提到嗓子眼,这又是发生了何事?


    这名禁军跪着高声道:“捷报!陛下、太后娘娘!北安门大捷!城门守军已将来犯乱匪尽数击溃!匪首伤潜逃,余众四散!京城……守住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一阵喧哗。


    庆幸、后怕……百般情绪猛地宣泄出来。


    就连太后也松了一口气,看向周鸷的目光少了几分敌意。


    就在此时,王又山徐徐用左手举起杯盏。


    底下一众臣子见到,立即有人站了出来,跪在御前。


    “陛下,太后!今日之事,足见京畿防务之疏漏,幸得祖宗庇佑,栘王殿下治下严明,让宵小之辈无机可乘,方保社稷无虞。”


    他话锋一转,“赵王爷虽忠心可嘉,然于军务一道,经验或有未逮。栘王周鸷,昔年曾总督戎政,臣恳请陛下、太后,为江山社稷计,将兵权重归于栘王,保我朝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