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作品:《帝姬为王

    太子长期不出现,肯定会引得朝堂议论纷纷,于是盛兴帝便在早朝之时,和宰相季时一唱一和地演了一出戏,给沈煦安排了个进寺修行祈求国运的差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煦入了万盛寺的大门,但却从后院翻身而出。


    如同沈煦之前设想的一样,他是准备继承家业的富商携妻子出门寻访各地。


    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沈悠然自然也就是家中那任性非要跟着一道出门游历的妹妹。


    至于严晟的身份……


    沈煦原是想着让严晟当做他的弟弟,但沈悠然非说严晟和她兄妹二人没有半分相似,说出去也没人信。


    他挠了挠后脑勺,“若真有人问起来,那也可以同外人说阿晟是父亲收养的孩子。”


    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沈悠然索性耍起了无赖,“那我不管,不管,我不想再多一个哥哥。”


    “哥哥,让严晟给我当护卫吧怎么样?”


    沈悠然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地将沈煦拉到一旁,眼眸深处透出几分狡黠,但又很快掩盖住了。


    她摆出一脸的高深莫测,刻意压着声音低语,“哥,你想啊,如果严晟是我的护卫,那是不是随时都要跟着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危。”


    “你和嫂嫂现在新婚,肯定是想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的,万一严晟那个木鱼脑袋不懂,你妹妹我可是很懂事的,到时候我就会很有眼力见地走开,然后严晟肯定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


    沈煦原本非常坚定的心被动摇了。


    “咳、这……这也不好吧,阿晟好歹也是副巡使,给你做护卫,是不是太屈才了。”


    沈悠然看了眼站在马前整理马鞍的严晟,信誓旦旦,“你放心吧哥,严晟那种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人,就算是让他当个小厮,他都会没意见的。”


    沈煦看了眼好友,想到他的性格,犹豫再三之后点了点头。


    毕竟严晟那种人,天塌了都能板着个脸先找棍子把天顶起来。


    “要是阿晟不愿意就算了。”沈煦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亲妹妹,随后就转身去找严晟了。


    沈悠然站在马车旁,看着严晟和沈煦交谈了几句,然后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方向。


    她微微踮脚,右手高举着在半空中挥了挥,像是在热情地打招呼。


    但严晟很快就挪开了眼,直到看见他对着兄长点了点头,沈悠然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提着裙摆上了车。


    蔺朝暮正在整理行囊,看见沈悠然笑得灿烂,嗓音轻柔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严晟给我当护卫呢。”沈悠然得意洋洋。


    看她这副模样,蔺朝暮忍不住发问,“皎皎,你不会是喜欢严公子吧?”


    本也没想要瞒着,沈悠然坦然点了点头,“是啊,他长得好看。”


    因为坐着,蔺朝暮的手恰好落在双腿上,指尖无意识地摸索着挂在腰间的玉石。


    “那个……”她踌躇着开了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拂过。


    就在沈悠然以为蔺朝暮是嫌这玉不光滑打算自己亲自上手盘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


    “皎皎,因为你哥哥的关系,我也算是同严公子打过交道。”


    “他人很好,很善良。我听你哥哥说他曾有一段时间过得比较拮据,害得你哥哥以为是父皇给严太傅的束脩不够,又不好直接问他怕落了他的面子,暗地里补贴他却并没有任何的改善,你哥哥又以为他是沾上了赌博的恶习,悄悄地跟踪他。”


    “结果才发现,严公子是在暗地里资助一座寺庙,听闻那年有个地方闹饥荒,庙里的住持收留了一些外地流民,虽然庵里有香火钱,但日子长了难免坐吃山空,严公子便帮衬了一二。”


    “然后第二年春日,严公子就曾大胆向陛下进言,提议受灾地方的粮税。”


    “皎皎……倘若严公子只是单纯心善,便罢了。但他有心进言,是个有抱负的儿郎,想要改变大盛的人,又岂会甘愿当一个不得入仕的驸马?”


    沈悠然下巴微抬,表情不太在意,“强扭的瓜甜不甜,也得尝了才知道。”


    蔺朝暮朱唇轻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沈煦和严晟弯腰掀开了帘子,她只好抿着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


    一行四人沿着宣阳城的西北方向走。


    马车外的景象逐渐从熙熙攘攘的街道变成了人烟稀少的官道。


    这时候沈悠然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自己离宣阳城已经很远了。


    “对了,我们先去哪啊?”沈悠然终于想到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哪都想去。


    想去见识沙漠、也想去看看大海;想去神秘的大山里找山神,也想去沿官船行驶的方向感受繁华的贸易。


    但她出来也不单单是为了玩的。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严晟。


    明明这里主事的人应该是沈煦,但她就是正大光明地看向严晟。


    看得沈煦牙根有些发痒,“我们去永州。”


    永州?


    沈悠然微微侧目,总觉得这个地方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她这副疑惑表情,蔺朝暮好心解惑,“是严公子的家乡。”


    原来如此,沈悠然之前让青黛打听过严晟,自然是听过的。


    出于谨慎的目的,沈煦不得不提醒众人。


    “往后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称呼了,我们这次出行,有各自的身份。”


    “朝暮、阿晟,往后不可再唤我殿下,直呼夫君或少爷便是,我对外的名字叫做……”


    沈煦顿了顿,想给自己起一个假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到更好的,便下意识地说出了个名字来,“就叫沈朝好了。”


    沈悠然读了两遍这个名字,忍不住发出低声轻笑。


    “哦——叫沈朝啊。”


    被她一打趣,沈煦和蔺朝暮有一种害羞里又夹杂着习惯的感觉。


    偏偏沈悠然还不放过他们,佯装真诚地问,“是昭懿的昭吗?”


    沈煦假装没听见,“以后叫阿晟,也不能这样叫严公子了,得像寻常人家叫护卫那样。”


    沈悠然立马抢答,“阿晟!那就叫阿晟吧!季清清家的护卫就只有一个名字,然后后来跟着季家姓了。”


    “以后平日里就叫你阿晟,全名叫沈晟。”话一出口,沈悠然就摇了摇头,“诶,不行,这样听起来感觉好像在叫婶婶。”


    怕她在起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严晟连忙摆摆手,“就叫严晟吧,我的名号不似殿下,倒也不用刻意隐瞒。若是真有人心生疑窦问起来,总归是有那么多同音的字,称作大盛的盛也无妨。。”


    他的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了沈悠然那句脱口而出的“阿晟”,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至于称呼,叫严护卫便是,我也就叫夫人和小姐了。”


    沈煦和蔺朝暮自然对这样的安排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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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沈悠然在角落撇撇嘴。


    “我不管,就叫阿晟,就叫阿晟,阿晟还少一个字呢,我可以省点力气。”


    沈煦故意和她对着干,“也不知道这一个字能省下几碗饭。”


    却只换来沈悠然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什么啊?沈!朝!”


    眼看着兄妹俩就要掐起来,蔺朝暮连忙出来打圆场,“我没记错的话,永州是要走水路吗?”


    严晟摇了摇头,“水路不安全。”


    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沈悠然反问道,“为什么不安全?”


    “我的母亲是永州人,幼时我曾随母亲回过永州探亲。”


    “永州处在悬河下游,昭……小姐知道悬河吗?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永宁河。”


    沈悠然当然知道永宁河,它几乎流经了大盛的所有土地。


    听闻一开始它还不叫做永宁河,时不时也有水患发生,百姓们为了祈祷才叫做永宁河,期盼河面永远安宁。


    “那为什么在永州又叫做悬河?”沈悠然问。


    因为好奇,她不知不觉往严晟的方向挪动着,二人近乎是并排而坐。。


    “永宁河流至永州地界时,河沙沉积,极容易发生水患。百姓们为了阻挡水流,便在河流两旁用沙土堆积大坝。久而久之,大坝建得比地面高出甚多,远远看过去,永宁河就好似成了一条悬在半空的河流。”


    竟会有如此现象,沈悠然觉得惊奇。


    她只见过高耸的宫墙,从未感受奔涌的河流。


    沈悠然忍不住猜测,“那是否因为夏日雨水多,河水高涨,所以悬河不太安全?”


    “不过既然是临河为生,总会有驾船技术娴熟的船夫吧,那我们可以多花些银子……”


    严晟打断她的话,“小姐,可曾听说过女子死后诞下婴孩?”


    “呀……”沈悠然不禁惊呼出了声,“人都死了,怎么还能生孩子?”


    严晟脑子里回想着那可怖的画面,但怕吓到沈悠然,并未仔细描述。


    “人死之后,尸体会变成那些比蚊虫鼠蚁还要小的活物生存繁殖的地方,产生的腐败气息在体内流转,若是死的是位怀孕的妇人,腹中胎儿也会被这些气息挤压着冲出母体。”


    “我……就曾亲眼见到过这种由死人生出来的死婴。”


    “其实那次我同母亲在半路上就返家了,只因一路上饿殍遍地,一问才知永州大多地界都遭了水患,别说庄稼了,就连百姓们住的房屋都未曾幸免。”


    “百姓们被逼得没了法子,远走他乡,但家中的一切都已经被悬河的水冲走,没钱、没粮,灾民太多,附近的州县也不收留,只得一路上奔波乞讨,丢掉性命的大有人在。”


    “饭都吃不上了,又怎么能有钱买棺材安葬呢,亲人们再怎么悲痛,也只能将逝者留在原地,成为飞鸟走兽的食物。”


    沈悠然和蔺朝暮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想象,父皇治理下的大盛,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未听说过……”


    严晟嗤笑一番,“永州那群官员,不敢让事情闹大,联合起来把事情压了下去。”


    “对外还是宣称有水患,这样上面的人才会拨款下来,但不会把事情说得太严重,得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是以……永州的夏日,只有不把命当命的人,才敢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