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帝姬为王

    四月初二是钦天监上下观星象推衍后得出的吉日,春光正盛宜嫁娶。


    宫中从前一日就开始忙了个团团转,祭祀宗亲也是大事一件。


    等到初二这日,更是直接用烛火照亮了天际。


    沈悠然其实更想去蔺家凑热闹,她还从未参加过这种热闹场面呢。


    帝后两边加起来,沈悠然也就只有沈沁这么一个堂姐,自己又还未曾婚配。


    听季清清和青黛说过,寻常人家婚嫁,接亲算得上是最热闹的环节。


    新郎官首先要做上一首催妆诗催促着新妇出门,女方的宾客们也会拦在新妇闺房前“为难”新郎官,不能让他轻易地娶走女方珍贵的姑娘。


    而作为男方的傧相,身手矫健的自会帮着新郎官以武力“突破重围”,机灵点的也会想着法子帮新郎官智取解决女方宾客的刁难。


    实在没办法的,还可以多多撒些喜钱,趁着宾客们哄抢的功夫,便能见到新妇。


    届时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涌上前去,只为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哪怕是平日里有龃龉的人,在此刻也会忘掉平日里的那些烦心事,一心沉浸于喜事当中。


    但沈悠然是新郎官的妹妹,理应是要在宫中等着哥哥将嫂嫂带回来的。


    否则,新妇闺房内若是安插这么一个男方的“卧底”,怕不是新郎官一进大门,闺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于是沈悠然现在就只能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那从今晨起来就浑身冒着傻气的哥哥。


    沈煦今日穿了一身绛纱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云龙纹,浑身的贵气怎么也遮掩不住,和他平日里喜欢穿的月白比起来多了许多的朝气,整个人都被喜气包裹着。


    因为反差太大,沈悠然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有了哥哥要成亲的实感。


    她今日一早就来了沈煦自由居住的永安宫,虽然身为帝姬凡事都不用她自己动手,但沈悠然还是想要帮着哥哥办好他的婚事,指挥着宫人贴喜字、又或者是整理四处悬挂着的穗子。


    她希望蔺姐姐知道,他们全家都对她的到来很高兴。


    按照大盛礼制皇子及冠之后应该出宫建府,但盛兴帝子嗣不丰,后宫也仅有赵皇后和已逝的庄贵妃。偌大一个皇宫多的是空荡的宫殿,便以无须劳民伤财再建府邸为由拒绝了给二位皇子立府的提议。


    是以,无论是沈煦沈照,还是身为帝姬的沈悠然,在宫中都有自己的家。


    不过今晚就不同了,今晚之后,成了家的沈煦就要和新婚妻子住在东宫。


    虽然那边才是正经的婚房,但永安宫同样需要好好装扮一番。


    十来个绣娘用红线绣出的百喜图占据了整个床头,床位还摆放着金色的摆件,是被并蒂莲围绕着的鸳鸯形象。


    金丝织就的龙凤帐在满殿的龙凤烛火带来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上面的牡丹祥纹投射在红地毡上,一直从喜床绵延到了殿门口。


    殿内宫人穿梭着,还在不断地往床榻上抛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在床榻旁的小几上摆着成双成对的石榴。


    东西都是昨日就备好的,但为了避免出什么差错,领头的侍女还是带着大伙儿仔仔细细的又核对了一遍。


    听到桂圆数量不成对,沈悠然还好心“帮忙”解决了一个。


    虽是忙碌,但大家脸上也都是喜气。


    太子平日里就待大家不薄,大家自然也会因他的喜事而感到高兴,更别提即将进门的太子妃也是个顶顶好相与的,往后再生几个太孙,就更加热闹了。


    沈悠然看着,莫名也觉得眼热,下意识地就去寻找严晟的身影。


    作为多年好友,严晟今日是沈煦的傧相之一,也依照习俗穿上了绯色长袍,正站在礼官的旁边说话,兴许是在核查流程。


    也不知道是严晟的衣裳太过鲜亮,还是整个殿中的喜烛烛火太盛,映照着严晟整个人都多了些艳色。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冷冰冰但勾人的妖精。


    沈悠然撑着脸,又在心底把自己夸赞了一番——真好看啊,真不愧是本帝姬看上的人。


    兴许是沈悠然打量的目光太灼热,站在殿外的严晟有所察觉,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沈悠然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同他回望,甚至还对他招了招手。


    严晟垂眸同礼官说了些什么,然后进了殿。


    “昭懿帝姬,可是寻在下有何要事?”


    因为照顾沈悠然坐着,严晟半低着头。


    但沈悠然还是觉得不够,勾着食指示意他半蹲下来,“这里好吵,本宫听不见。”


    严晟犹豫了半息,还是听话照做。


    “严晟,你今日是哥哥的傧相,一定要帮着哥哥顺利接到嫂嫂啊。”


    “好。”


    “若是女方宾客拦路,你一定要护着哥哥冲出去。”


    “好。”


    “如果有姑娘跟你搭讪,你可不能回应。”


    “……好。”


    “你也成个亲好不好?”


    “好……不好。”


    看严晟轻蹙眉头,沈悠然带着使坏得逞的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严晟无奈摇摇头,“看来调侃在下会让昭懿帝姬觉得开心。”


    沈悠然笑得半依在椅子上,她发现让严晟吃瘪好像格外让她开心。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沈煦开了口。


    “阿晟!吉时快到了。”


    其实礼官还并未催促,但沈煦第一次成亲,他心里紧张。


    万一路上有什么挡路耽搁了,万一仪仗脚程太慢了、万一、万一……


    他紧张地怕路上出状况,不想误了吉时,便想着早些到总是不错的。


    于是自己一收拾好,就连忙召集着所有的人准备出发。


    也来不及去看好友此时几乎是单膝跪在自己妹妹面前,而妹妹正笑得一脸灿烂。


    再三确认过无误后,前往殿前翻身上马,礼部的人唱着祝词,仪仗队开道,迎亲队伍紧随其后,顿时锣鼓喧天,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蔺府的方向走去。


    徒留沈悠然在原地惆怅着不能一道前去,她待会儿还得回栖梧宫等着哥哥将嫂嫂接回家呢。


    但沈悠然不知道的是,寻常人家的婚礼是寻常人家的,皇家的婚礼又是另外的模样。


    沈煦贵为太子,哪怕岳丈岳母算是长辈,也丝毫不敢为难他,还要做出一副万分欢喜的样子,以示感恩皇家恩赐,行着礼将太子一行人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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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


    而女家的宾客,也没有谁敢上前让太子作诗。


    这亲接得简直是一帆风顺。


    按理说是不用再有什么礼节的,但沈煦坚持给二老敬了茶,郑重地换了一声“岳父岳母”。


    直至新婚夫妇拜别父母离家的时候,蔺家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


    女儿嫁的不是寻常人家,是东宫的太子,往后在外打了照面,她都无法再唤一声女儿的闺名,只能尊称一声“太子妃”。


    若是想要去探望女儿,还得给东宫递上拜帖,得了允诺才能见上一面;女儿要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她们做爹娘的,也不敢去讨要什么说法。


    蔺家夫人越想越替女儿委屈,抓着女儿的手默默流下了泪。


    一旁的蔺大人看着太子,拽着老妻的袖口让她松手。


    “太子还在呢,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若是误了吉时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沈煦见状,倒是没有怪罪,“还请岳丈、岳母放心,我同朝暮情投意合,我定不会辜负,也断不会以身份欺压。”


    为显庄重,他没用尊称,因为这是蔺朝暮的父母,是养大他所爱之人的人。


    有他这番话,蔺家夫人这才堪堪止住了泪,若不是想着太子和善,帝后也不是那种会苛责儿媳的人,她断然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去吧,好孩子,去吧。”为了怕自己再舍不得,蔺家夫人先放开了女儿的手,转过身去不敢亲眼看见女儿离家。


    沈煦感受到身边的人身子耸动似是在抽噎,握紧了她的手,一路护送着上了花轿,看见轿夫四平八稳地起了轿,才放下心纵身上马。


    按照礼制,他们需要绕宣阳城一圈后回到栖梧宫拜见帝后,然后再回到东宫,这场婚事才算完。


    但已经接到了自己的新妇,沈煦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这在严晟看来是有点傻气的。


    百姓们都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大婚,平日里也听说过太子的贤名,纷纷挤上两侧街道,欢呼着恭贺太子新婚,顺便再得些赏钱。


    沈煦单手捏着缰绳,乐呵呵地颔首接受百姓们的好意。


    严晟和太子幼年相识,因为是皇室子弟,又是极有机会被册封为太子,很小的时候周围的人就教导着要让他成为一个稳重的人。


    严晟也一路见证着他成为这样的人。


    兴许上一次看到他笑成这样还是小时候两人偷摸着在下学之后去买了两只斗蛐蛐。


    严晟其实也是为沈煦感到开心的,但他还是不解。


    “许久没见殿下笑成这样了。”


    沈煦拍了拍严晟的肩,以一份过来人的姿态同他交谈。


    “阿晟,你不懂。”


    “我做梦都想娶朝暮回家,现下总算是,美梦成真了。”


    看着严晟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沈煦也知晓,这个从未跟女子有过半分暧昧接触的好友,是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等你到了成亲的那日,你就明白了。”沈煦说道。


    成亲?


    严晟没想过成亲的事。


    但也不知道为何,脑子里闪过的是昭懿帝姬拿他取乐的话。


    他摇了摇头,暗道或许没有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