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叙被江山咋呼得头又痛了。他伸手示意对方赶紧住嘴。


    盯着茶几，沉默片刻，贺天叙轻言出声，把那晚的事缓缓道来。


    再抬眼，与江山对上目光时，贺天叙便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然捧了盏热茶，茶几上堆起座小山似的瓜子壳。


    贺天叙的目光落到那堆瓜子壳上。


    江山的目光也跟着落到那堆瓜子壳上。


    “你一走这么多天，垃圾桶都没套垃圾袋。”江山心虚地替自己辩解，“我等会就给你收拾干净。”


    “别打岔，赶紧继续说！还没说完呢！”


    江山一边催促，一边又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小袋开心果。


    贺天叙盯着那袋开心果和江山手旁的瓜子，神色复杂。


    他继续说起来，见江山听得投入，一口气又吃了不少开心果和瓜子，有点忍不住。


    等全部说完，贺天叙示意江山给自己倒杯茶。


    刚听完人在这自揭伤疤，江山保有最后一丝良心。他不仅为贺天叙倒了茶，还作势要把手心里剥开的一把开心果递给对方。


    贺天叙拒绝了那把开心果，微抿一口茶，不经意地开口。


    “那个，应该是过期的。”


    轻飘飘扔下一句话，贺天叙端起茶杯再喝了口茶，欣赏江山在那大惊狂怒的绝佳脸色。


    江山小发雷霆，见无人与他呛声，暗自没趣。见贺天叙神色郁郁，江山又想起自己最开始的打算来。


    之前他怂恿贺天叙主动出击，就是想让贺天叙早撞南墙早死心。江山本以为按贺天叙这个温吞性子，怎么着也得等上一年半载，再不济也得好几个月。


    岂料贺天叙这么快就主动告白，立时被拒，连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若是姚今对贺天叙也有情意便罢了，江山作为贺天叙的好友，也不至于非要拦着。可偏偏姚今的态度再明了不过，贺天叙跟她没可能。


    与其冷眼旁观、放任贺天叙一点点深陷却苦恋无果，江山觉得自然是劝贺天叙早点移情别恋才是上上策。


    现在贺天叙表白失败，正合了江山的谋划。


    江山打量着眼前开心果和瓜子的包装袋，突然做作地拎起来：“哎呀这不是之前过年时，我拿来的吗？留到现在，过期也是正常。就像人一样，”


    他话锋一转。


    “当初没行动，现在过了这么久，就算再旧事重提，人也是会过期的！”


    “这都过期了，谁还会试试味道如何……”


    见贺天叙脸色愈发沉如浓墨，江山索性直接把话再次挑明：“说真的，你早点放弃吧，及时止损！”


    “人家的心都不在你这。你还想让人家跟现男友分手，转头跟你在一起，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江山越说越急，却见贺天叙始终沉默。他渐渐闭上了嘴，感觉自己在跟木头对话。


    还是那种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硬是不放手的木头。


    半晌，贺天叙才冷冷出言：“姚今跟她现在的男友待在一起，一点也不开心。”


    也不知道贺天叙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给自己表白的行为找理由。见贺天叙态度如此笃定，江山挑眉：“你怎么知道？”


    “你撞见他们吵架了？还是姚今跟你说的？你知道姚今现男友是谁？”


    贺天叙的嘴唇绷得平直，吐出生硬的两个字：“没有。”


    江山：“……”


    江山举手投降，一脸无奈。


    “行，那你就又来推理吧，天才小侦探。”


    他也真是没法评价了。江山往沙发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等着听贺天叙又能发表什么惊世之言。


    姚今有男友这事是贺天叙猜出来的。


    现在贺天叙还要猜姚今跟男友感情不和。


    贺天叙没理会江山话语里的嘲弄，自我肯定道：“不是推理，是姚今亲口说的。”


    “之前剧组里聊天问到前男友，姚今不想详谈，说‘都是伤心事’，这是我亲耳听见的。”


    当时姚今落寞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贺天叙怎么可能忘得掉。


    江山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把主语搞搞清楚。人家姚今说的是前男友，又不是现在这个男友。”


    “姚今不想承认自己有男友，所以假借前男友之名抱怨一下也不是没可能。”贺天叙当即反驳道。


    贺天叙向来把关于姚今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之前，我妈安排我和姚今相亲的时候，那句‘怎么天天就只惦记那一个，这么多年了’就是最好的佐证。”


    姚今不想对外人提起那些伤心事，也许难过时，选择了对一向亲近依赖的老师程悦梅诉苦。


    可即使这份感情不被疼爱她的程悦梅看好，甚至让姚今觉得难过，姚今还是坚持维系了下来。


    为了保护男友的人设，姚今甘愿没有名分。母亲忌日时接到对方简单的一通电话，姚今的心情便好转不少。


    这样一位自私寡情的男士，凭什么占据姚今身旁的位置呢？


    又凭什么让姚今对他念念不忘呢？


    这种人，注定不能带给姚今幸福，反倒还要姚今一直付出。


    明明自己能比对方做得更好，可为什么姚今还是拒绝了他的告白？


    贺天叙越想便越压不住心中翻涌而上的嫉妒与怨恨。攥在手中的沙发抱枕也已经被他捏得明显变形。


    江山听了贺天叙的话，颇为赞许地点点头：“也是，无心之言往往是真心话。”


    “但……要是按梅姨这样说的话，”


    他看向贺天叙，目光里带上几分怜悯。


    “看样子，姚今和她这个男友分分合合纠缠很多年了！”


    江山觑着贺天叙愈发难看的神色，不由得轻轻叹道：“你现在真是陷进去了，之前还说只当朋友，不会乱来的。”


    贺天叙的眼神愈发黯淡，像是神游，又像是逃避。他声音哑得厉害，平白叫人暗暗心惊：“试过了，我克制不了。”


    原先，贺天叙心中尚存道义，始终告诫自己要克己守礼。


    可有时候，礼就是被用来僭越的。


    贺天叙承认。


    他确实陷进去了。他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姚今，更希望自己能时时刻刻被对方注意到。先前姚今不在剧组那段时日，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贺天叙感到无比煎熬。


    贺天叙坐直身体，紧盯江山的眼睛，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像是在和江山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姚今只是现在接受不了而已。”


    “姚今迟早会和现在这个男友分手的。”贺天叙的语气莫名其妙变得十分坚定。


    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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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信念感满满，听上去仿佛是个预言。


    可落在江山耳中，却让他觉得，这更像是贺天叙宣告的下一步计划。


    ——让姚今和现男友分手。


    江山神色复杂地看向贺天叙。他觉得自己该说的什么，却又觉得说再多也是白搭。


    贺天叙的脸上露出近日来第一个笑容，像是阳光穿透密匝匝的乌云：“我会一直守在姚今身边，关心她陪伴她。”


    “等她，回心转意。”


    见贺天叙又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劝好了，江山简直无语。


    江山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蹦出句：“万一，我是说万一啊，”


    “姚今还是看不上你，你打算怎么办？”


    他原以为这话会打击到贺天叙，岂料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贺天叙笑意清浅，似是白荷初绽，花瓣上还缀着晶莹晨露：“没关系。我想要对姚今好，只是因为我喜欢她、我爱她。”


    “无论她是不是我的恋人，姚今都值得我付出真心。”


    *


    离开剧组后，姚今很快投入了工作中。邮箱里各种表达合作意向和活动邀约的邮件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因为陆灵曼出演《浮华》女一号，现在很多片约、商务纷纷找上门来。圈内人已然把稻与粱视作风向标，都跟着押宝陆灵曼这个艺人。哪怕现在陆灵曼还没什么名气。


    姚今大致筛选了一遍，挑出几个觉得不错的代言综艺和剧本给陆灵曼进行最终选择。


    推门而入，见陆灵曼正翻阅那一沓厚厚的资料，姚今绕进办公桌里，坐在椅子上。


    等陆灵曼看完，姚今问：“怎么样，有倾向了吗？”


    “知道你不喜欢上太多综艺，所以我挑出来的这几个综艺都是邀请你去当飞行嘉宾的，只录制一期。”


    陆灵曼把手中的两本资料递还给姚今：“这两个吧，节目类型不重复还比较新颖，而且档期也不冲突。”


    姚今再次认真翻看起来，很快同意了陆灵曼的话，用笔仔细地做上标记。


    见陆灵曼把其中三本资料放在一旁，姚今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对方解释一下。


    “还有其他一些剧跟我对接，想让你出演女主。但我看了眼女主的人设和剧本梗概，觉得不太适合现在的你，所以就没有把那些资料打印出来给你。”


    陆灵曼扬起一抹笑容，看向姚今：“姚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那些剧本，我猜都能猜到是什么无聊内容。”


    “这些女一号的剧就算了吧，男女主谈恋爱谈得跟两个傻子似的。”陆灵曼伸手点了点那三本被她放在一旁的剧本资料。


    “女主还是女配，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完整立体的人设和合理故事线，才比较重要。”


    姚今点点头。


    这也正是她想跟陆灵曼说的。一味地追求番位，把身价炒得再高，终究是无本之木。她希望陆灵曼能有真正拿得出手的作品，陆灵曼也是如此。


    剧本、角色的质量很重要。这是姚今和陆灵曼两个人的共识。


    最终陆灵曼选择一个古偶剧女三和现代剧女二的剧本。虽然都不是女主，戏份不多，但是人设很有记忆点。陆灵曼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姚今看了眼手机备忘录里的内容，提醒道：“后天别忘了来公司上表演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