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作品:《五州宣明录

    头颅掉了还会说话?


    宋宣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尸体,然而什么都看不懂,头颅威胁完最后一句话,再无动静,彻底死去,她想来想去,得出答案——怪物脑袋赶紧丢,招晦气。


    她把尸体和头颅踢去角落,跑回地道深处的牢笼,金大娘子早已陷入昏迷,她粗暴地斩断铁链,从琵琶骨抽出,还不小心把人摔了一下,都没有苏醒。


    这给救援带来很大的便利。


    宋宣把白河城城主的斗篷衣服全部剥光,做了个简单的包裹,把金大娘子装在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绑在背上。


    金大娘子身材娇小,体型单薄,轻得就像片羽毛,宋宣试着跑了几步,感觉比锻炼背沙袋还简单,几乎没有重量,顿时放下心来。


    她推开暗门离开,回头看了眼赤裸躺在黑暗里的无头尸体,嘲弄地笑了一声,轻轻把门关紧。


    暗门厚重,隐藏在重重假山里,无缝契合岩壁的暗处,银珠灯灭后,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这头修建出隐蔽牢笼的怪物,永远也想不到最终被留在牢笼里是自己。


    白河城三十二代城主,神秘失踪。


    或许在若干年后,假山被推倒,大家会在地道里发现这具风干的白骨,由于没穿衣服,辨别不了身份,会带来许多奇怪的猜想。


    管他的!


    宋宣高高兴兴地背着“收获”,在偏僻处放了一把小火,引开巡逻的侍卫。侍卫怀疑有人夜闯城主府,在府内四处搜查盗贼,宋宣趁机按原路溜了出去。


    天还没亮,路上静悄悄。


    她顺利地躲开人,一路狂奔,回到了葛家宅院。


    屠长卿请葛贞娘牵线,雇了艘海船,过程稍有波折。


    最开始请求时,船老大觉得这是个不懂事的小公子,哪有人大半夜扰人清梦要出船,屠长卿砸了五倍船钱,船老大觉得外地人有急事,也不是不能辛苦的,就怕夜船危险,提议天亮再出发,屠长卿砸了二十倍船钱,船老大立刻跳起来,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屠小公子人美心善,能有什么错呢?就像父亲想半夜出门,自有父亲的道理,儿子怎能质疑?他立刻点灯出门,召集所有擅长夜航的高手,齐心协力,一个时辰就把船给整备好了。


    宋宣回来就跑!


    莫家夫妻在船上等待,帮忙准备。


    屠长卿焦急地在院子里团团转,绕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暗度,宋宣画王八也画太久了,该不会是在人家脸上描工笔吧?


    他担心宋宣失手,心乱如麻,想向母亲写封求援的信,又怕宋宣没失手,两人恶作剧暴露,白白挨骂。


    动静比较大,葛家人都醒了,都来到院子里帮忙和送行。


    张二猛拉着他偷偷叮嘱了一次又一次:“你帮我给张家带个信,说我过得很好,说我媳妇是中州的。你懂的,别让我娘知道不该知的……更不要让我姐知道了,她是个暴脾气,最讨厌南州人。”


    葛贞娘对此也无奈,但男人进了她家门,就是她家的人,张家从不管她男人的事,就随便了。


    葛天骄犯困,打个招呼,回去睡了。


    葛天荣待在自己房间,没出来过。


    唯有葛蓝氏在抱怨:“你们没事得罪城主干什么?虽然城主和城主夫人平时很和气,但若是动怒……哎呀,宋家大小姐怎那么没规矩,我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那么胡闹,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她会嫁不出去的。”


    屠长卿怒道:“我的未婚妻,有没有男人喜欢,关你什么事?”


    张二猛提醒:“你退婚了?”


    葛贞娘嘲笑:“嗤,男人。”


    葛蓝氏委屈,扭着袖子,不敢再说。


    屠长卿心烦气躁,不停计算时间,越等越觉不对劲。终于,他痛下决心,拿出纸笔,要给家里写信救人。


    尚未动笔,院墙上传来动静,宋宣背着个黑色长条形包裹,麻利地爬了进来,她看看满院子的人,惊讶问:“你们在做什么?”


    屠长卿吓得笔都掉了,他指着宋宣的背后,不自信地问:“这是什么?”


    宋宣放下包裹,炫耀道:“给你看大宝贝!保管吓一跳!”


    屠长卿紧张,他观包裹的尺寸大小,怀疑宋宣是把白河城城主镇宅的风水树或招财树给挖回来了,这可不太好……


    简陋的包裹打开,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屠长卿呆滞片刻,发出惊恐叫声:“宋宣,你偷人了!”


    他第一眼看去,身量太矮,还以为是个小孩,仔细又看了眼,才看出是个南州女人。


    张二猛惊怒交加,看向宋宣:“你做的?”


    “胡说什么?没脑子,”葛贞娘掐了把丈夫,教训道,“鞭伤,烙伤,都是严刑拷打出来的痕迹,宋姑娘是在救人。”


    张二猛松了口气,感叹道:“我的老天爷,太可怜了,什么畜生能干出这种事?”


    女子伤势严重,气若游丝,情况极差,迷烟导致的昏迷,反而能暂时解脱痛苦。


    屠长卿蹲下身,紧急处理,他从没见过那么重的伤,毫无把握,就连药都灌不下去,只能先用干净的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又拿出护心丹去舌下吊命。


    月光皎洁,照在女子的脸上。


    葛蓝氏终于发出凄厉的哭声,语无伦次地尖叫:“城主夫人,是城主夫人!我可怜的金大娘子,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我要去告状,我去找城主告状,我要让城主给你报仇!”


    她带着最后的一丝理智,顾不得夜路昏黑,顾不得讲究体面,摇摇晃晃地就要往门外跑去。


    一把短刀刀鞘,横在她的脖子上。


    宋宣冷道:“站住。”


    葛蓝氏流着泪,茫然地看着她。


    宋宣知道她没有脑子,耐心提示:“除了城主,谁能在白河城里伤她?谁能宣告她‘重病’不起?谁能让她有口难言,无人知晓?”


    葛蓝氏不停摇头,拒绝思考:“不会的,不会的……”


    她求助地看向其他人,想寻找其他的答案,可所有人都在沉默不语。


    她好蠢的……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否定她了?


    葛蓝氏绝望地瘫软在地上,手足并用地爬到金大娘子身边,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势,想碰又不敢碰,想抱也不敢抱,最终涕泪俱下,嚎啕大哭,她不明白:“金大娘子是凤城的月亮,她那么美丽,那么聪明,她对我这种处处模仿她,又模仿不像的笨蛋,也温柔体贴,从不笑话……她谨守女德,孝顺懂事,她还生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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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会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城主要这样对她?”


    从小到大,金大娘子就是她憧憬的模样,是完美无缺的梦想,也是她顽固坚持的信念。


    如今,信念崩塌,她的心也碎了。


    “事情说起来有点比较长,要从王八开始……”宋宣挠挠头,给大家描述自己看到的惊悚画面,听到的炸裂真相,她记性很好,也擅长说故事,纵使描述用词有点夸张,把自己夸得有点像话本英雄,也不是问题。


    她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活灵活现,地牢里偷听的对话也没有漏掉分毫,所有人都听傻了。


    听见白河城城主头颅的诡异。


    屠长卿打了个寒颤,果断:“立刻走!”


    书里说过的类似情况,都很不妙,他判断,白河城城主既有诡异的夺舍之术,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他是怪物,看清了宋宣的脸,代表盯上了宋宣,非常危险。


    此地不可久留。


    他有些担心葛家人的安危。


    葛贞娘杀戮果断:“不必担心,我先送母亲和孩子离开,处理家财,离开白河城。”


    张二猛有些不舍:“我们好不容易挣下的西风楼。”


    “你们比钱财重要,”葛贞娘分析,“白河城城主是怪物,城中无主,迟早大乱,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正好西风楼拆了,咱们手里有钱,再把其他东西处理了,换个地方生活。西风楼是咱们一手一脚建起来的,重来一次也不难!”


    金大娘子的伤势,已不是白河城的普通医者能处理的了,宋宣直言,就算是她爹,也只能勉强吊着口气,能不能活全看命。


    然而,不能把她留在葛家。


    宋宣和屠长卿简单商量了几句,决定把她带上海船,先离开危险之地,再送去其他城市处理。


    屠长卿早已准备妥当,他点起夜灯,披好披风,催促出发去码头。


    宋宣再次抱起金大娘子,看着她洁白的脸,嘀咕道:“嘿,相识也是有缘,好歹也是救命恩人,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城主夫人?金夫人?金大娘子?”


    “南州女子的闺名不能被外人知道,越是好人家越讲究,这是……有损家族名誉的事情,可是,可是……”葛蓝氏缓缓抬起头,怯懦的脸上布满泪痕,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袖,嘴唇颤抖,鼓起一生的勇气,艰难道,“皎皎,明月皎皎,她的名字是金皎皎。”


    凤城的明月,温柔照耀所有人。


    父母曾教育,好女孩才会有好命,坏女孩会遭报应。


    她以为,金皎皎是世上最好的女人,配得上最好的命,所以高嫁进豪门,丈夫敬爱,孩子懂事。如今,明月坠落入深渊,平庸蠢笨的她,却还好好地活着,老天不公,这到底是什么命?


    葛贞娘担忧:“娘,你还好吗?”


    张二猛劝道:“娘,我送你走。”


    葛蓝氏蜷缩着身体,无声地哭泣,她不识字,她什么都不懂,她分不出对错,她不知谁好谁坏,她不知何去何从……


    恍恍惚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凤城的海崖,看见了一轮明月,看见了儿时迷路的自己,她看见金皎皎朝她走来,伸出白皙漂亮的手,温柔道:


    “别怕,我看见你了。”


    “蓝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