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又在半途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宗门后山方向传来的、湿漉漉的冒泡声。


    咕噜，咕噜。


    又一笔“坏账”，被清算了。


    顾长生盘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洞府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阴冷潮湿，正往他骨头缝里钻。


    他穿越到这个名为血煞宗的魔门，三天了。


    脑子里属于前身的记忆乱成一团浆糊，但他只确认了一件事。


    自己的麻烦，很大。


    他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玉牌。


    玉牌微凉，上面用血色符文勾勒出几个冰冷的字。


    【身份：外门弟子-顾长生】


    【功过格：-10】


    刺眼的负数。


    宗门铁律，每月月底，盘点所有外门弟子的“功过格”。


    积分排名末尾一成者，将被投入后山血池，其血肉、修为、神魂，都将成为滋养宗门大阵的养料。


    今天，距离清算日，还剩三天。


    他这个积分，在外门三千弟子中，稳坐倒数第一。


    “操。”


    顾长生低声咒骂，前世身为顶级金融风控师而磨砺出的强大心脏，此刻也因最原始的恐惧而剧烈抽搐。


    这不是资不抵债。


    这是命不抵债。


    血煞宗，本质上就是一家极端残酷的风险投资机构。


    宗门是LP（有限合伙人），弟子是GP（普通合伙人）。


    宗门提供功法、丹药作为初始“资本”，弟子则通过猎杀、夺宝等“商业活动”为宗门创造“利润”。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强制平仓的垃圾项目。


    就在这股窒息感快要吞噬他时，顾长生的眉心一跳，一阵剧痛贯穿神魂。


    眼前的世界瓦解，化作无数流动的金色数据，最终在他识海中汇成一尊古朴的算盘虚影。


    算盘无声转动，一行行他无比熟悉的数据模型，在视野中悄然浮现。


    【大道因果算盘…已激活…】


    【正在扫描环境…世界风险评级：极高！】


    【正在扫描宿主…】


    【人物：顾长生】


    【修为估值：炼气三层（市场价：三块下品灵石）】


    【持有资产：无】


    【因果负债：-10（血煞宗）】


    【综合评级：垃圾资产，即将爆雷，清算率99.9%】


    顾长生沉默了。


    这金手指，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名为“专业”的盐。


    他强迫自己进入前世的工作状态，开始研究这个算盘。


    它不提供力量，只提供信息。


    提供最真实的、血淋淋的信息。


    就在这时，洞府的石门“轰”的一声被人踹开。


    “废物顾长生，滚出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弟子大步走了进来，眼神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王虎，原身在宗门的死对头。


    顾长生心中一紧，视线几乎是本能地聚焦在王虎身上。


    识海中的算盘轻轻一颤。


    【人物：王虎】


    【修为估值：炼气五层（市场均价）】


    【持有资产：下品法器‘血纹刀’、‘燃血丹’三颗】


    【气运K线图：呈断崖式下跌趋势，三日内有血光之灾。】


    【综合评级：垃圾股，短期看似强势，实则内部杠杆过高，强烈建议做空！】


    做空？


    顾长生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到了令他心潮澎湃的词。


    怎么做空一个活人？


    王虎见他发呆，只当是吓傻了，狞笑一声。


    “顾长生，月底清算你死定了。不如现在把你这破洞府让出来，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顾长生没说话。


    他的大脑，已经化作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飞速运转。


    风险率！


    他需要看到所有选项的风险率！


    他的意念集中在“与王虎发生冲突”这一事件上。


    算盘的金色算珠再次拨动。


    【事件推演：正面冲突】


    【最优结果：重伤王虎，自身被其同伴围攻致死。死亡率95%。】


    【最差结果：被王虎一刀秒杀。死亡率99%。】


    冰冷的数据，让他冷静到极点。


    他前世的铁律：风险率超过20%的业务，狗都不碰。


    “王师兄说笑了。”


    顾长生脸上挤出一个谦卑的笑容，姿态放得极低。


    “我的命不值钱，洞府更是破败。只是……我还想再拼一把。”


    王虎嗤笑出声。


    “就凭你？你去任务堂看看，猎杀‘腐骨鸟’，五十贡献点。猎杀‘黑毛猪妖’，三十贡献点。哪个你敢接？”


    顾长生心中一动，视线越过王虎的肩膀，投向远处的任务堂石碑。


    算盘界面上，一条条任务被自动解析。


    【任务：猎杀腐骨鸟（团队）】


    【回报：50贡献点】


    【风险率：91%（注：存在第三方势力‘黄雀在后’的可能）】


    【任务：猎杀黑毛猪妖（单人）】


    【回报：30贡献点】


    【风险率：85%（注：目标已发生未知变异）】


    顾长生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全是包装精美的死亡陷阱。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略过那些光鲜亮丽的高奖励任务，落在石碑最不起眼的角落。


    【任务：清理丹房药渣】


    【回报：1贡献点】


    【风险率：0.5%（注：可能吸入少量丹毒）】


    【任务：喂养沉睡的‘三头犬’】


    【回报：2贡献点】


    【风险率：0.1%（注：需保持绝对安静）】


    【任务：打扫外门演武场】


    【回报：0.5贡献点】


    【风险率：0%】


    一个疯狂至极，却又无比符合逻辑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不耐的王虎，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王师兄，我自知活命无望。不如我们玩把大的？”


    王虎眉头一挑。


    “哦？”


    “我们签一份‘对赌血契’。”


    顾长生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洞府每个角落。


    “就赌这次月底清算，我们两个，谁的积分排名更低。”


    王虎愣住了。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愣住了。


    赌谁排名更低？


    这是什么赌法？


    “若是我排名比你低，”顾长生继续说道，“我这条贱命，连同我神魂中的所有记忆，都归你处置。”


    “那要是你赢了呢？”王虎下意识地问。


    顾长生的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语气却愈发卑微。


    “若是我侥幸，排名比你高那么一点点，那就算我赢。你只需将你那把‘血纹刀’和三颗‘燃血丹’给我就行。”


    王虎和他身后的跟班对视一眼，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顾长生，你他妈是不是吓疯了？你要跟我比排名？还赌自己输？”


    王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炼气五层。


    顾长生，炼气三层。


    这赌局，他用脚趾头想，都不知道怎么输。


    这根本不是天上掉馅饼。


    这是那个废物跪在地上，求着把馅饼塞进他嘴里！


    顾长生低着头，仿佛不敢看他，内心却在疯狂复盘。


    【事件推演：签订对赌协议】


    【推演一：我输了。结果：死亡。与基准结局无异，风险无新增。】


    【推演二：我赢了。结果：获得‘血纹刀’与‘燃血丹’。预期收益率：1000%。】


    【综合评估：此为一次完美的‘看跌期权’对冲。在不增加固有风险的前提下，创造了巨大的潜在上行空间。评级：强烈建议执行！】


    “王师兄，你不敢吗？”顾长生用上了激将法。


    “笑话！”


    王虎大手一挥，生怕他反悔。


    “赌就赌！我这就去执法堂取‘对赌血契’！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废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长生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谦卑和惶恐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知道，王虎的气运K线图显示，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但他不知道灾从何来。


    而这份对赌协议，就是他为这未知的“暴雷”事件，提前买下的一份保险。


    一份零成本，高杠杆的保险。


    他转身，走向任务堂。


    没有再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猎杀任务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角落。


    他接下了“清理丹房”、“喂养魔犬”、“打扫茅厕”等十几个无人问津的“垃圾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