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规矩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破例，不然以后人人都会有不得已的理由，那就全乱了。


    赵里正抬了抬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看向沈禾道：“你挖的木薯可以全部拿走，不过不会记你的工时，后面分木薯也不会有你的份，同时你也不能在山上的溪流里泡木薯。同意吗？”


    沈禾重重点头，这其实就是给她开特例了，说的那些限制对其他人有用，但对不缺粮食的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又能制止住其他一些想耍小心思的人。


    村民们也没有意见，即便有意见，也不会不识相的在此刻说出来。


    热火朝天的忙碌开始。


    沈禾没有和其他妇人一起洗切木薯，她也进了毒林开挖。


    干活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前面大家还热闹的很，但后面说话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


    蝗虫来了。


    山林里植株茂密，蝗虫飞进来的并不多，可是临近中午时，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蝗虫突然多了。


    嗡鸣声盖过了鸟叫，甚至阻挡了其他人的声音。


    时不时就有撞到身上的蝗虫，刚开始大家还会伸手拍死，后面干脆任它们乱飞。


    所有人都知道，蝗灾马上来了，或许就是下午。


    没有人走出山林看看外面的情况，都抓紧时间希望赶紧多挖几颗木薯。


    年轻的小伙子们在毒林和溪流间跑得更快，不再等到木薯装满一背篓再送。


    蝗虫主要吃小种子和叶子类的粮食蔬菜，对上面裹着土的木薯不屑一顾，可是以往的蝗灾却让大家心里有了阴影，似乎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会被蝗虫掠夺一空。


    所以要赶紧洗洗切了泡进水里，这样蝗虫就吃不到了。


    赵里正看着越来越多的蝗虫，眉心紧皱。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放下工具，往山上视线好的地方去。


    片刻后，他的声音比人先过来。


    “永强，大壮，你俩腿脚快，快去跟其他几处的人说赶紧下山！刚挖的木薯埋进土里，东西都先放山上，蝗灾来了，赶紧下山躲屋里！”


    “啥？！蝗灾真来了？现在吗？”


    赵里正的人影出现，额上带着跑出来的薄汗：“来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关紧门窗，都别出门了！”


    没人再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大家心中早有预感，刚才也只是想趁蝗灾来之前多挖点罢了。


    蝗虫是不吃人的，但没人会在蝗灾来临的时候在外面，尤其是在山林里。


    它们就像一场暴风雨，瞬间就刮来了，乌泱泱的，遮天蔽日。


    它们的啃食声比夏季最大的雷雨天还大，它们会噼里啪啦的撞在一起，撞到人的身上，脸上，耳朵上，眼睛上......


    在山上，人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茂密的树林被摧毁，树叶、草、灌木、甚至树皮......


    蝗灾过后，除了它们的粪便和互相撞击死掉的同类尸体，什么都留不下。


    这种场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甚至有人因此被‘吓傻’，表现为一旦听到窸窣声、振翅声等就会反应过激，或者害怕黑暗，或者害怕小黑屋......


    有些身子弱的，还会因为蝗虫粪便生病。


    这些问题看起来没有旱灾或是涝灾严重，但落到个人身上，那也是塌天大祸。


    所以，蝗灾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能避则避。


    赵猎户和赵大壮速度确实很快，等沈禾回到村里的时候，看到了其他方向的下来的人。


    院子里的工人也都回去了，没有人客套，因为蝗虫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也不允许他们客套。


    赵里正从山上下来后没有直接回家，他就近去了沈禾的家里。


    “小禾，你家之前的那几个旧门还在吗？”


    “在，要用吗？”


    赵里正点点头：“得去盖住村里的水井。”


    沈禾一听便知道利害关系，要保护村里的水源不被污染。


    她领着赵里正走到后院，几个破木板都竖着放在柴火垛旁。


    赵里正没有客气，喊来赵康平和狗剩爹几个还没走的汉子一起扛着木板往水井处跑。


    钱来娣和钱招娣也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先问道：“婶子，我娘回来了吗？”


    看见沈禾摇头，钱来娣当即就折返身子要去接娘，被沈禾眼疾手快的拉住。


    “你现在出去，去哪里找她？你娘说不定还在娘家没回来，就算已经回来了正在路上，她身边也有你舅舅，你自己说，你们比着谁更安全？！”


    钱来娣脚步顿住，她知道婶子说的对，她娘肯定也是希望她老实待在家里，可是她放心不下......


    沈禾扶着女孩的肩头将人往屋里带，柔声安慰：“就算你找到人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好好待在家里，等蝗虫飞走了之后烧点热水做些饭，你娘回来后也好收拾收拾歇歇......”


    钱来娣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跟着沈禾进了屋。


    几人将门窗都关严，只有大门还敞开等人。


    小狼崽察觉到了不对，嗷呜嗷呜的直叫唤。


    不多时，屋外蝗虫的嗡鸣声突然爆发开来，屋内陷入黑暗。


    堂屋里没有凳子，所有人便都在西边的厢房里，这个房间的土炕比较大，轻松容得下五个人。


    四个丫头不知不觉间挤到了一起，还互相握着手，小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玉珍抱上炕了，此刻正在沈玉珍怀里乱动。


    沈禾站在窗户前，看着一个又一个黑影朝窗户扑来，瞬间留下一片污迹，是爆浆的蝗虫。


    她前世在南方生活时曾经见过大水蚁入侵，当时她正在屋里玩游戏，开着窗户通风，但窗纱还是关着的。


    玩着玩着，她就觉得好像有几只飞蛾在飞来飞去，于是依依不舍的从游戏里抽离，准备先把它们赶出去。


    这一抬眼，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阳台的吸顶灯周围，密密麻麻的水蚁发疯般的乱飞乱撞，地上甚至已经堆了黑压压的一片尸体。


    环顾四周，才发现屋里也被它们入侵，书桌、衣服、床上、甚至水杯，都密密麻麻落满了水蚁和它们的残翅......


    她沉溺于游戏，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现在的景象，远远比当时更可怖。


    大门处，似乎有声音响起。


    不等沈禾仔细听清楚，堂屋门被重重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