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赵里正：“里正叔，这些木薯至少要泡水两天。在家里泡太麻烦，最好的办法是泡在山溪里。但泡过的水有毒，可能会污染到山下用水或其他村子的人。”


    “所以我想着，在开始之前，咱们得先规定在哪些山溪里泡木薯，最好选那些不会影响下游村子的溪流。”


    “而且要先画出来各家的范围，不然大家的木薯都泡在水里，分不清楚的话，难免会起矛盾。”


    其实溪流里的水一直流动，并不容易积累大量毒素。


    但沈禾不知道全村人一起干的话会有多少木薯同时下水。出于谨慎，她还是决定把话说严重一些，然后选不影响下游的溪流。


    毕竟，炎黄子孙在屯粮这一块上一向有超乎寻常的力量......


    赵里正听懂了沈禾的意思，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主要是村里的山溪分布太散，木薯切片后又长得都一样，要泡两天，谁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山上。丢了少了，也很难说是被溪水冲走了，还是被别家偷走了。


    而且溪水也没法分。


    要是李家分到上游，张家分到下游，那张家就得想：凭啥我张家要用李家泡过木薯的毒水？凭啥他能放离家近的地方，我就得跑那么远？


    村民们平日里是淳朴不假，可一旦涉及利益，那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吵翻天......


    赵里正皱眉看向沈禾：“你既然提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沈禾点点头，道：“倒是有个办法，但能不能行，还得您和大家伙听听看。”


    “咱们可以一起挖，然后再一起分。”


    赵里正眼睛一亮：“你快详细说说。”


    沈禾清了清嗓子，说道：“每家都出人。每个壮劳力算一个工，每个女人算八分工，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孩子算半个工。等挖完木薯，就在规定的几条山溪里统一浸泡。泡完之后，按照各家出的劳力来分九成木薯。”


    “剩下的一成木薯，就分给村里几户出不了劳力的孤寡户。”


    赵里正和村民们听完，大部分人很快便同意了这个方法。


    赵氏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的沈禾，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不爽。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那给你家干活的那些人呢？他们现在每天从你那儿领三十文工钱，可三十文去镇上连一斤粮食都买不到。要是去挖木薯的话，那能分不少呢！”


    沈禾听了她的话，目光扫过那些刚才沉默的村民。


    仔细想想，似乎这些人确实家里有人在荒地上干活。


    对上她的目光，这些人迅速低下头。


    看来，赵氏的话，也正是他们所担忧的。


    沈禾心里没什么感受，她从不奢求所有人都理解自己、不误解自己。


    她道：“现在不管是在老院还是荒地上上工的，如果想挖木薯的话，只要把我预支的工钱退回来，或者把剩下天数的活干完就能走。我不拦着。”


    话刚说完，那几家人就动了动。


    挖木薯这么简单，他们一人一天就能挖上百斤，能够一家人吃上几天了，这可比三十文工钱强多了......


    这样想着，他们就想站出来。


    可又想到，预支的工钱已经花光了，那就只能先把上工的天数做满......


    几人低头叹气。


    韩老婆子见状，一把将自己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推出去。


    “你们谁想挖木薯的？只要保证今年年底之前把工钱给我们，我家来财来运就和你们换！”


    她和老头子、女儿还有两个孙子可以挖木薯，能凑出来三个劳力，挖的木薯咋说都够吃了。


    而且她三个儿子，并不担心有人欠债不还。


    那几户人家一听韩老婆子这话，瞬间精神了，马上抢着和韩老婆子换。


    韩老婆子和其中两家商量好，就朝俩儿子说道：“你俩去荒地上把孙二狗和赵癞子换过来，剩下几天就老老实实开荒。”


    韩来财和韩来运两个汉子点点头，转身下山去了。


    这是村民间自行的商议，沈禾并未拦着。


    有两户家里有人生病，急着用钱的人家见状，也和那几家想挖木薯的人换了。


    倒不是家里不缺粮食，挖木薯这活孩子和妇人也能行，就是分的少些，但上工不是所有人都行的。


    见那几户想挖木薯的人家都如愿以偿了，韩老婆子毫不客气的开口：


    “你们这几个傻子！”她嗤笑一声，“铜板也就是买不起粮食，其他买啥不得用铜板？你家除了粮食别的都不用了吗？粗盐、麻布、针线......都得用铜板买！”


    “二狗娘，你家除了二狗，其他人都能上山挖木薯，这粮食妥妥的够吃，你咋还这么贪呢？”


    “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你韩婆子把粮食看的比谁都重，年年就你家不卖粮，现在倒说起我贪粮食了！”孙婆子直接反击道。


    “你懂啥，这叫该存粮存粮，该赚钱赚钱。你可学着点吧！”韩老婆子翻了个白眼。


    孙婆子脸都气青了。


    她觉得韩老婆子说的不对，可偏偏、偏偏心里也有了几丝悔意。


    但现在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反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村里人早习惯了韩婆子和孙婆子斗嘴，都没在意。


    只是其他几家换了活干的人家，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赵里正冷眼看着，心里没忍住骂了句活该。


    他上午刚强调了不能因为木薯耽误了沈禾的活，这些人下午就忘恩负义上了！


    是该狠狠长个教训！


    他抬了抬手，朗声道：“还有一点，所有人不许偷挖木薯！要是被人发现，之前挖的就全都不做数，直接充公，到时候一块都分不到！”


    之所以这么规定，主要是为了防止大家白天不好好干，私藏木薯。


    而私藏的木薯，肯定不会在选好的山溪里浸泡，他们要是泡在了别的溪水里，毒到别的村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