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要事先告诉你——我并没有把你当作妻子来爱的打算。”


    婚礼刚刚结束，疲惫不堪的梅尔菲娜听到的并非新婚丈夫亚历克西斯的体贴慰藉，而是一句冰冷刺骨、不合时宜的宣告。


    高位贵族之间的婚姻，本质上是一场庆典般的盛事。


    持续数日的宴会与游行结束后，人们总会津津乐道婚礼的奢华程度、嫁妆规模或是宴席的精致，这些话题甚至会成为平民酒桌上的谈资。


    不仅贵族们，婚礼场地周边以及新郎新娘各自领都的民众都能分得酒食，举国上下都在热烈庆贺。


    这场婚礼的主角———武艺超群、掌控北部最高权力的奥尔多兰公爵亚历克西斯，与统治南部广袤领地的克劳福德侯爵家千金梅尔菲娜———作为久违的大贵族联姻，已然成为轰动全国的喜事。


    “与你的婚姻纯粹是奥尔多兰公爵家与克劳福德侯爵家的政治联姻。我对你的要求仅限于名义上履行妻子职责，除此之外别无他求。相应地，也请你不要奢望得到我的爱，或是摆出妻子姿态来浪费我的时间。”


    他那与北部贵族常见的青灰色发丝同色的眼眸，宛如冰雕般冷冽。


    端正的容貌配上淡漠的语气，更添压迫感。


    这位在美貌贵妇间声名远扬的年轻公爵，此刻正用冻彻骨髓的目光，对身着纯白婚纱的梅尔菲娜掷下宣言。


    “只要不越界，你作为公爵夫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看戏也好，开办沙龙也罢，都随你便。若嫌领地乡下生活沉闷，大可在王都宅邸里社交度日。”


    “......是吗。”


    面对这单方面的宣告，梅尔菲娜一时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乏力的回应。


    虽说称为乡下，但奥尔多兰公爵领都索拉松却是北部首屈一指的繁花之都。


    这里注重文化保护与艺术发展，其繁荣程度绝不逊于王都。


    这番漂亮话的实质，不过是“碍眼就滚远点”的逐客令罢了。


    从王都乘坐两周马车赶来，紧接着被束腰紧身衣与沉重礼服包裹着连续参加订婚晚宴、婚礼仪式和游行，早已精疲力竭。


    刚以为终于能喘口气时，却迎来这般宣言。


    此刻的梅尔菲娜连生气都嫌多余，只余满腔虚无。


    ———这男人，果然除了脸一无是处。


    既无对新婚妻子的关怀，更谈不上尊重与礼节。


    虽说侯爵千金身份低于公爵家主，但克劳福德侯爵家绝非能随意轻视的门第。


    更何况自教堂宣誓那刻起，至少在夫妻关系上双方理应平等。


    梅尔菲娜本非争强好胜之人。


    作为淑女，她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妥善应对不快之事的能力。


    ———但若对方先失礼数，我又何必恪守成规？


    “我真的可以随心所欲？”


    “绝无虚言。”


    面对确认的追问，亚历克西斯毫不犹豫地回应，这才微微蹙起眉头。


    那张完美如雕塑的面孔因毫无表情而似冰雪铸就，稍显情绪便骤然生动起来。


    难怪这种反差能俘获贵妇们的芳心———虽然梅尔菲娜对此毫无兴趣。


    “公爵大人对我的要求仅此而已？”


    “嗯。”


    “明白了。不过婚姻生活漫长，若事后追加要求会让我很困扰，请允许我先确认几点。”


    戴着白绢手套的纤指逐一竖起：


    “第一，只要不越界，我的行为公爵大人绝不干涉；第二，居住地可完全由我自主选择；第三，无论是晚宴还是观剧，我想做的事皆可自由进行。”


    竖起三根手指，心想这简直像任性妄为的贵族千金的生活。


    但转念又对自己不被当回事的处境感到厌烦。


    “这就算是约定了。为慎重起见，容我再确认一事——关于继承人问题......”


    “......骑士身份的亡弟有个儿子。那孩子聪慧过人，我打算让他继承家业。”


    “那么请免除夫妻义务。万一不慎生下公子，我可不想惹出无谓的纷争。”


    不过梅尔菲娜很清楚，“梅尔菲娜”与亚历克西斯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即便不特意补充这条，她也“心知肚明”对方对自己毫无兴趣。


    但考虑到世事难料，还是未雨绸缪更为妥当。


    “为避免日后扯皮，请将条件写成正式契约。想必公爵大人也能更安心些。”


    “如何保证这份契约会被遵守？”


    “我想公爵大人应该不至于不明白，高位贵族签署姓名所代表的意义。”


    贵族以家族名义落笔的签名，永远背负着门第与血统的荣耀。


    作为侯爵家千金，若被认为连这点矜持都没有，实在令人不快。


    当梅尔菲娜直视着他斩钉截铁说完，对方下颌微微收紧。


    作为这个国家屈指可数的公爵家继承人，二十五岁便继承爵位的美男子，想必从未被女性如此对待过。


    “明白了。你还有什么要求？趁现在提出也好确认能否应允。”


    梅尔菲娜故作沉吟，而后颔首。


    “那么，请将公爵领北境包含莫尔托尔湖在内的周边领地赐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