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学校，斜阳刺得人恍如隔世。


    姜棠小跑着追上班主任，齐刘海散乱分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老师，我有事找你。”


    班主任姓秦，是个长发披肩的优雅女人。


    秦老师拿着水杯和教案，那双单眼微压着，似乎也有话说，顿了下道：“跟我来办公室吧。”


    “姜棠啊，你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多事应该带个好头，像今天这样的事，实在做得有些欠妥。”


    到了办公室，秦老师语重心长，就她不接受宋池野做同桌这件事进行了批评。


    好学生做一件坏事，就会被规训。


    而坏学生只要不捣乱，就能够获得赞赏。


    人的期待不能拉得太高。


    上辈子，姜棠就是太善良地接受了这个同桌。


    就被他缠了一辈子。


    少年因为手打了石膏，求助姜棠帮忙擦药换药。


    棉签蘸取碘伏涂抹在他伤口时，少年那双黏腻如丝的眼神紧盯着姜棠。


    春心萌动的年纪，宋池野一只手搭在姜棠的椅背，半个身子倾过，距离近到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眼睫。


    借着那日的斜阳，姜棠只在言情漫画里见过这场景，怦然心动是必然。


    后来，她一步步深陷，被少年逼至暗巷。


    他浑身细微抖颤，终是忍不住地把脸颊深埋娇嫩的脖颈，低哑道：“小猫要沾上大猫的气息，就不会被别人惦记。”


    宋池野的疯根本无度。


    “姜棠？你听见我说话吗？姜棠？”


    秦老师屈指敲了敲桌，让她从回忆里抽出神来，不悦道：“我说，把宋池野安排给你做同桌，丁勇和他坐一起，迟早会出事。”


    刚才在教室里都已经掐起来了，她作为班主任，打架斗殴这样的事，也是影响绩效工作的，尽量减少控制。


    “我拒绝。”姜棠想都没想就拒绝。


    秦老师端起茶杯，没喝，皱着眉：“姜棠，你以前很听话的，怎么现在——”


    “我要转校。”


    秦老师彻底把茶杯放下，眸中的锐利减少，眉心的结却更深：“老师能问一下原因吗？不会是因为我让你和宋池野坐同桌？”


    姜棠的心里年纪已经不是小孩，语调坚决。


    “我是一定要转学的，你只需要告诉我转学需要什么手续，我今天给您备齐。”


    “老师还是不建议你转学，马上要高考了，现在去一个新环境，你需要适应，进度肯定受影响，高考就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姜棠态度很坚决，秦老师更是强硬。


    眼神交锋，僵持不动。


    姜棠意识到她一个学生人微言轻，老师根本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能让她马上离开学校的办法——


    “老师，那你给我批个病假吧。”


    “生病了？”秦老师松了一口气，紧蹙眉心舒展开，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签上自己大名：“你要请几天？”


    姜棠和宋池野可是她留着考清北的重点苗子，只要不转学，请假什么的，小意思。


    姜棠伸出一根葱白手指，秦老师满眼欣慰：“一天，其实如果你实在不舒服，给你批两天——”


    “一个月。”姜棠直截了当，秦老师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感觉这三个字攻击了她的大脑。


    “姜棠，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秦老师的声音惊到劈叉。


    “不转学，我就要批假一个月。”姜棠意图明确。


    “老师，我会考上清北，你的绩效一定会翻倍。”


    姜棠看出秦老师不允许她转学的心思，成年人的交往都是等价交换：“如果我考不上清北，你缺了多少绩效，我补给你。”


    秦老师之前没看出，姜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有这种魄力。


    看着她这么笃定的样子，犹豫间，老师还是批了假。


    门外吵嚷着什么。


    “老师！不好了，丁勇带了几个外班的同学把宋池野给打了。”


    “什么！”秦老师刚还在担心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姜棠眼眸盛着光，捏着假条回教室。


    教学楼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也围了不少同学。


    “老师，我们几个.....没讨到什么好处，我牙还.....掉了一颗，宋池野是装的，我都没碰到他。”


    丁勇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漏风，眼睛肿得跟悲伤蛙一样难看。


    不管他怎么解释，秦老师不信：“你看到地上的血没有？宋池野吐的，他是我们学校从海城挖来的种子选手，你要是给我打坏了，今年高考你来考清北吗？”


    事关她的绩效，再则，好学生总归比坏学生信誉要高。


    “老师，那血是他自己吐出来的，不是我们打的。”丁勇的解释在吐了一口血还满身伤的宋池野面前，毫无说服力。


    姜棠进门听了一耳朵，没有多管，收了书包就迫不及待往外走。


    宋池野确定她看到自己被抬上担架了。


    少年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落在背影决绝的姜棠身上。


    黏腻的黑眸逐渐黯淡，还带着浓重的不解。


    为什么小猫和梦里的不一样。


    不关心他，还无视他！


    好烦躁，甜橙味的小猫看得见摸不着，骨头像被蚂蚁啃噬一般难受。


    从学校出来后的姜棠，感觉覆盖在头顶的乌云彻底消散。


    这一世，她要离宋池野远远的！


    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没有宋池野会有多快乐。


    少女双手张开，在回家的路上狂奔，自由的风透过发梢萦绕在周身，轻盈的像只雀跃蝴蝶，展翅高飞。


    这点自由，她上一世多么奢望。


    姜棠想起什么，忙拿出手机，指尖抖颤着悬在爸爸电话上，眼睛升腾起一层水雾，抿唇激动不已。


    这个时候的爸爸还活着，爸妈还没离婚，她还是幸福萦绕的小孩。


    上一世，当警察的父亲在执勤时为了救一个学生，被捅了十几刀，抢救失败，英年早逝了。


    姜棠几近五年没有见过父亲，被宋池野囚禁的那三年，格外想他。


    如果父亲在，一定会救她。


    “爸~”少女睫羽上沾染着泪珠，声音抖颤如丝线，电话接通后的哭声吓得对面的钢铁男人虎躯一震。


    “咋啦闺女，谁欺负你了？跟爹说。”


    姜永生是支队队长，平时刑侦任务繁忙，一连几个月没回家都正常，因为这，姜母经常和他吵架闹别扭，最后婚姻亮了红灯。


    姜棠以前不喜欢给父亲添麻烦，即便是想他，也不会要求他立即到眼前，但重生过一次的她，格外珍惜见面的时间。


    “爸，我没事，我就是想见你。”


    “没事啊。”姜永生悬着的心放下，咬了口馒头，锐利的视线紧盯着车外：“爸还在盯梢呢，实在走不开，这样，我给你妈打电话，问问她医院忙不忙，让她去陪你。”


    “又是这样，姜永生，你再这样不回家，我妈在外面给我找个后爸你都不知道！”


    看着挂断的电话，姜永生慌了：“后爸？不得了，家要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