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友上门
作品:《活人出殡》 它依旧穿着那身宽大得不合体的黑色寿衣,身体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维持着一种僵硬的坐姿。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脸。
那两个用红色蜡油揉搓成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我。
它仿佛就是一具被人抛弃的木偶,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那种感觉很奇怪,我明明知道眼前是一个死物,但我就是觉得他好像随时能活过来一样。
而在它脚边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捆粗麻绳。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之前用来将老乞丐吊下狗崖的那两条绳子。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那具僵坐的尸体突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它那压在扶手上一动不动的手臂,似乎极其缓慢地地松弛了一丝。
然后,那只蜡黄色变形的手,便自然而然地垂落了下来。
同时食指不偏不倚地,正指向地上那两捆绳索。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自然到仿佛它本就该如此,但又在这种死寂的环境下,显得无比刻意和惊悚!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它不是失去了控制,它是在等待。
等待我的到来,然后给我指示。
它,或者说是背后操控它的某种力量想要我拿着这些绳子,再次下到狗崖去。
可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疲惫不堪,还承载着孙宇残魂的身体,又看了看那沉重的绳索。
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独自攀爬那陡峭的悬崖,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几乎无形的孙宇。
孙宇的魂魄正在加速消散,他等不了那么久。
而且在他的压迫下,我根本没有办法抓着绳子爬下去。
“我……我做不到……”
我喃喃自语,望着地上的绳子,脑袋里疯狂的思索的对策。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话语,那具原本僵坐的替身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他身下坐着的椅子,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吱呀声,整个躯体如同断线的木偶。
“砰”地一声,硬生生地从椅子上向前栽倒,重重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它脸朝下趴着,那两粒红丸被彻底掩盖,指向绳索的手也扭曲到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但紧接着,一个更加疯狂但却也是唯一可行的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
眼前就有一具现成的,而且能够容纳魂魄的“容器”。
这替身虽然是百家尸拼凑,邪门至极,但老乞丐说过,它是用来“替”死的。
而且之前他能够自然活动,很显然是有东西钻进他身体里控制着他。
既然如此,或许它也能暂时容纳孙宇的魂魄。
虽然绝不可能像他自己的身体那样完美契合,但至少能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所,减缓他魂飞魄散的速度。
“孙宇,你听到了吗?从我的身体里出来,试试……试试进入那具替身!”
我能感觉到孙宇的意念传来一阵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那具无面尸体的诡异模样显然也让他极度不适。
“没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能让你撑到我找回师傅的办法……快啊!”
短暂的沉寂后,一股冰冷的抽离感猛地从我体内涌出。
我感觉浑身一轻,但同时一种巨大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只见一道几乎看不清形状的灰白色虚影,晃晃悠悠地从我身上分离出来。
它有些迟疑地飘向那具趴在地上的无面替身。
虚影接触到尸体的瞬间,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吮,倏地一下钻了进去。
下一秒,那具原本死气沉沉的尸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它僵硬的四肢开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关节在被强行转动。
它甚至试图用被捆住的手臂支撑起身体,但失败了,只是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成功了。
虽然极其勉强极不稳定,但孙宇的魂魄确实暂时被这具诡异的替身容纳了。
我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我找来三根长长的供香,就着屋里残留的火柴点燃,插在替身尸体面前的砖缝里。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安抚魂魄的淡淡香气。
“孙宇,稳住心神,借着这香火之力,尽量保持清醒!我这就去找师傅!”
做完这一切,我不再犹豫,一把抓起地上那两捆沉甸甸的绳索,转身冲出屋子朝着狗牙崖的方向跑去。
摆脱了孙宇残魂带来的沉重压迫感,我的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脚步变得异常轻快。
山风吹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心头那团浓重的迷雾和紧迫感。
我一口气不停,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山路向上狂奔。
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对即将面对之事的恐惧。
到达狗牙崖边时,日头已经升高,大约上午十点多的光景。
阳光驱散了晨雾,却让陡峭的崖壁显得更加狰狞,岩石反射着刺眼的光。
气温逐渐升高,但我站在崖边,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还是感到一股从心底冒出的寒意。
没有时间犹豫。
我迅速将两捆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崖边那棵最粗壮的歪脖子树上,打了死结,用力拽了拽确保牢固。
然后将剩下的部分用力抛下悬崖。
粗重的麻绳如同两条垂死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入下方的阴影之中。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粗糙的绳索,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抖了一激灵。
望着几乎垂直的崖壁,恐惧依旧存在但想着老乞丐还在下面,所以我也只能坚定信心。
幸好,我并非毫无经验。
童年时在城郊土坡上那个废弃秋千上的“游戏”。
就是双手抓着粗糙的铁链,双脚离地,全靠臂力悬空坚持。
此刻竟成了救命的技能。
我回忆着那种感觉,用脚蹬住崖壁,双手交替向下,开始一步步地下降。
岩壁粗糙,不时有凸起的石头硌脚硌手。
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头和后背,手臂开始发酸,粗糙的麻绳磨得掌心生疼。
下降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时间仿佛被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脚终于触碰到了实物。
不是松软的泥土,也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坚硬中带着一丝沉闷回响的触感。
我低头一看,心头瞬间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