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军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皱起眉头，“数年？”


    他登上朝堂也不过短短一年罢了。


    与公主的初见，应当是在狩猎之日，公主误入猛兽林，他猎虎时恰好路过，顺手搭救。


    为何这位公主，却好似怀念着许多年前的事情？


    “呵……本宫都忘了，小将军不记得了。”雁雪脸色苍白，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婉转动听。


    少年将军梗着脖子反驳，“末将记性很好。不记得之事，便是没有发生的事。”


    雁雪无奈的笑，上一世的事情，他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以为他也重生了……


    “或许吧……”雁雪也无心与他起无谓争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小将军，可否与本宫成婚？”


    沈青越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的回绝，“绝无可能。”


    雁雪依旧笑意盈盈，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冷脸，“理由？”


    这一次，她想问一个理由。


    虽然前世已经大致猜到了，但她还是想听他亲自说。


    少年摇了摇头，“末将不喜欢公主。”


    “你已有心悦之人？”雁雪看他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少年迟疑了片刻，他不善说谎。


    牢房内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少年将军的侧脸上，一半明明闪烁，眼睛里闪烁着火光，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喜怒难窥。


    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他选择沉默不语。


    雁雪有些嘲讽的轻笑，故意激怒他，“想不到小将军都沦为阶下囚了，对本宫还有所隐瞒。”


    谁知……少年将军依旧装傻充愣，摇了摇头，“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末将听不明白。”


    雁雪见简单的激将法，没有办法激起他的怒火，于是再接再厉。


    她发出灵魂致命三连问：“你当真不明白吗？你不是最会装傻了吗？明明在意着兵权，装什么淡泊名利？”


    也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激起了他的怒火，少年猛然睁大了眼睛，怒目圆睁瞪着他。


    他突然站起身来将近一米九的高个，遮住了窗外的月光，她的脑袋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沈青越宛若一匹凶猛的野狼，随时能啃下她的骨头。


    少年将军气的咬牙切齿，“您可以羞辱末将，但请不要侮辱末将爱国之心。”


    公主这话是将他与那些妄图谋逆的反臣混为一谈，他只是想重返战场，而不是眷恋兵权。


    沈青越被他激得气急败坏，却只是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公主久居深宫，锦衣玉食。岂知沙漠苦寒战场狼烟？”


    “你这么大声作甚？”雁雪却是泰然自若的模样，全然不怕他。


    她知道小将军向来喜欢虚张声势，实际上从不欺辱妇孺。


    雁雪只是平静的回答，眼睛里有无限的淡漠，“你说过的场景，我都见过。”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重生之后的她，只想竭尽全力，带领身旁之人活下去，拯救这个家国，仅此而已。


    哪怕她所做的努力都只如蚍蜉撼树，但只要尽了自己一份努力，竭尽所能，兴许能产生蝴蝶效应，改变上一世悲催的命运。


    她想拯救更多的人，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雁雪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指尖轻轻颤抖。


    “怎么可能？”沈青越下意识不信，可看到她眼里的神情，却不免有些迟疑。


    那样的目光他曾见过，是在一位战后的老兵眼里看到的神情，是对战争的恐惧与血腥的无力。


    可公主才刚满十六，年纪尚浅，久居深宫，如何能看到大漠长烟？


    雁雪温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已经下达圣旨，只要你答应与本宫成婚，即刻便能走出这死牢。”


    她上一世与他相处几年，对他的秉性也大概有些了解，这人就是一头倔驴，要软硬兼施才管用。


    “末将并不喜欢公主，若为了残喘苟延于世，答应与公主成亲，岂非耽误了公主？”小将军年纪轻轻，为人却有些古板，“更何况，终身大事，岂可儿戏。”


    “你不喜欢本宫，可本宫先前是极为喜欢你的。”


    少年将军愣了片刻，先前……是什么意思？


    是说现在不喜欢了吗？


    沈青越心里多了几分暗喜，那是不是说明……往后公主不会再纠缠于他了？


    他生来便应当是死在战场上的人，如何能与姑娘成亲，若是死在战场，让弱女子沦为寡妇，岂非耽误了人家一生？


    沈青越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明白公主的话有几分真假，只是一味地拒绝她，“公主殿下，强扭的瓜不甜。”


    雁雪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反而笑着说道：“甜不甜的总要本宫尝一口才知道，小将军你说对吗？”


    沈青越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直白，顿时急的涨红了脸，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你……”


    她轻飘飘地说着，上一世，她已经尝过了。


    强扭的瓜是苦的，只不过……


    最后一战为她厮杀的英勇少年，不应籍籍无名地死在这座冷冰冰的天牢。


    “可否给本宫一年时间？”


    “什么意思？”少年将军有些疑惑不解，总听她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听狱卒说，她那日去将军府寻他了，据说感染风寒重病不起，只怕是大病一场……


    少年将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仿佛直白地写着“公主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雁雪被他气得牙痒痒，偏偏还拿他没办法。


    她心里暗暗道：一直在挑衅本宫。


    雁雪闭上眼睛，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深呼吸，不与他一般计较，温声说道：“本宫知道将军心中的抱负，你想要重返战场，而本宫需要一桩婚事，摆脱被随意赐婚给世家子弟稳固朝纲的宿命。各取所需罢了，小将军何不考虑一下？”


    雁雪好言相劝道：“你我婚约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内，人前相敬如宾，人后互不干涉。一年之后，本宫放小将军自由。届时，本宫还会向陛下请旨，允将军前去边关。如何？”


    雁雪吃准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容易心软，因此真假参半地说着。


    谁知……少年竟真的信了，还一副惋惜的样子。


    他觉得公主也有些可怜，若战败，公主需要出塞和亲，即便胜了，公主也需要沦为巩固世家大族的工具，与素未谋面之人成婚。


    不过很快，沈青越清醒过来。


    他一个卑微的将军，有什么资格可怜金枝玉叶的公主？


    雁雪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如今能救小将军出去的，就只有本宫了。”


    少年将军有些迟疑，“为什么要选择我？”


    他出身并不显赫，甚至无父无母，也没有宗族，不过是一个上位者眼中一条忠实的狗罢了。


    公主难不成仅仅因为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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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悸动，就选中了他？


    不知不觉间，沈青越的自称转换……


    雁雪明白，他听进去了，既然他对她的提议心动，那就得趁热打铁，忽悠他把合约签一下。


    雁雪下意识想说，自然是因为你脑子一根筋，最好忽悠。


    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雁雪直接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因为本宫心善……既然将军心中有更广阔的天地，本宫亦不好阻挠。此事既因本宫而起，便应由本宫结束。”


    小将军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不过……需要约法三章。”


    合作不过短短一年罢了，两眼一闭很快便会过去，届时他也可以重返战场，浴血奋战，公主也能重获自由。


    他们……不过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


    雁雪见他松口答应了，微微颔首，强忍喜悦道：“将军且说，本宫愿洗耳恭听。”


    雁雪的脸上始终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眼底的神色没有从前那般兴奋的爱恋了。


    少年将军目光闪躲，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微微泛红，不太自然地说道：“其一，公主不可强迫末将做不愿做之事。”


    她又不是土匪，他怎么一副被强抢的良家妇男模样？


    雁雪还以为是什么刁难的条件，没想到就这，倒也没什么，她笑了笑，“应你。”


    少年将军想了想，将她想要的条件也加了进去，“其二，依照公主所言，私下井水不犯河水，在外人面前相敬如宾。”


    “好。”雁雪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少年将军松了一口气，在公主的眼中没有从前痴缠的爱恋，也让他得以喘息，接着说道：“其三，一年后，和离。”


    雁雪点了点头，“可以。”


    雁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支炭笔和宣纸，“口说无凭，本宫签字画押，如此，也好让小将军安心。”


    少女借着昏暗的烛光，在月夜之下写字，一笔一划，认真描摹，她字迹清秀，面容柔和。


    沈小将军偷偷看了眼她写的字，簪花小楷，娟秀可爱，就像……她一样。


    比他写的鬼画符好多了……


    少女的面容映照在月光之下，柔和的月光柔柔的洒落在她的肩上。


    少女仿佛发丝都透着一层银白色的光芒，唇角微微上扬，显露出神性。


    沈小将军有些不适应地挪开了视线。


    忽然，雁雪咬破了指尖，在两张宣纸上按下手印。


    雁雪唇角，微微上扬，温声说道：“本宫已签字画押，小将军看看可还满意？”


    她的目光温和，宛若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


    温柔却不会灼伤人。


    难道是因为大病一场所以性情大变吗？


    总觉得公主与先前有些不同了。


    沈青越接过宣纸，看着条理清晰的列举，“看来公主这是有备而来。”


    沈青越脸颊微微泛红，心中暗想：幸亏老子识字。不然只怕要在公主面前出糗了。


    听到他有些冰冷的话，雁雪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来见沈小将军，如何能空手而来？”


    他们这一世的交集并不多，至少不像上一世那般天崩开局。


    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往后他自然能明白，她对他的性命不感兴趣。


    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算计他。


    “这是路过街边小贩时，偶然买的绿豆糕。想来无毒，小将军可放心食用。”雁雪将油纸包裹着的绿豆糕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