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头好痛……


    浑身时冷时热，意识混沌，好似有人用尖锐的铁锤重重地敲击她的头颅。


    躺在病榻之上的少女身体孱弱，脸色苍白，面容似苍山负雪，嘴唇无半分血色，她的额头上不停渗出冷汗，身体不停发抖，口中低声呓语。


    少女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体不停发抖，呼吸急速道：“不、不要……”


    她好像陷入了梦魇之中，难以逃出，已经昏睡了足足三日三夜了……


    忽然，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捂住了她滚烫的掌心，耳畔似乎传来少年恳切的哀求之声，“皇姐……求你，求求你醒过来。”


    少年又怒又恐，愤怒地斥责太医，“庸医！为何皇姐已经昏睡整整三日，未曾清醒？！”


    大殿之内，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人，“陛下息怒！”


    少年发觉自己的手不再冰冷，又立刻捧着一块寒冰，直到将双手冻得红肿，又重复地捂住了少女的双手。


    少年笨拙的一遍遍捧着冰块，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冰冷的手，想要捂冷姐姐滚烫的双手。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少女滚烫的手背，她的身体如同火炉一般，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却一片苍白。


    少女呼吸孱弱，大殿之内，乌泱泱的跪着一片太医，众人纷纷低头。


    太医们则是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已有数，公主殿下只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求求上苍，不要夺走朕的阿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声音哽咽，眼尾泛红，紧闭双眼，不停做着祷告。


    “皇姐，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只要皇姐能平安无恙，朕愿意用十年寿命作偿……”


    雁雪的耳畔萦绕着少年哽咽的声音，她的脑袋依旧觉得沉重，头痛欲裂。


    屋内烛火昏暗，窗外冰凉的月光透过纸窗落入殿内。


    大病一场的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


    “公主……”一直照顾他的婢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年少的帝王大喜，高兴地手舞足蹈，恍若一个稚嫩可爱的孩子，“皇姐，你终于醒了！”


    雁雪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容欣喜的皇弟，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声音有些哽咽，“小风……”


    她一定是死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早已中毒身亡的弟弟呢？


    就算是死亡，只要能再见弟弟一面，就已是上天垂怜了。


    少年笨拙地取来丝帕，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眼泪，“阿姊怎么哭了？”


    “阿姊你终于醒了，我好怕……朕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少年帝王声音颤抖，眼尾微微泛红，扑入了她的怀中，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雪白的衣袍。


    雁雪低头看着大殿里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如此真实的景象……以及扑入她怀中颤抖的弟弟。


    雁雪迟疑了了片刻，“我没死？”


    她不是以身殉国死了吗？


    为何一睁眼又回到了皇宫？


    “阿姊感染风寒，一连病倒了几日，醒来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楚风忽然站起身来，抓着太医的衣领，像是提溜鸡仔一样，把人给她逮了过来。


    楚风脸色阴沉凝重，“还不速速为皇姐把脉！难不成让朕请你不成？”


    太医院院首被他吓得瑟瑟发抖，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地伸出苍老的手，隔着一方丝帕为她诊脉。


    太医院院首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聚精会神的为公主把脉。


    没过多久，年少的皇帝便急匆匆地开口问：“如何了？皇姐的身体可有大碍？”


    而此时，太医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大喜道：“回禀陛下，公主有天神庇佑。顺利醒来，只需要再喝几剂汤药，想来身体便能好转，性命并无大碍。”


    “臣诊断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异象。”太医院院首赶忙说道，“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说的好，赏！朕重重有赏。”楚风粲然一笑，哈哈大乐。


    “咳咳……”雁雪久病醒来，脑子一片混沌，还有些懵，她低声咳嗽。


    雁雪有些明白了，她好像重生了，重生回到国破家亡之前了……


    少年帝王眼尾微微泛红，还未从方才惊恐万分的情绪中抽离，担忧关切地问道：“阿姊，你没事吧？”


    雁雪双手撑着床榻，低声问道，“如今、如今……是永宁几年？”


    楚风顿时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地问：“阿姊糊涂了吗？如今是永宁三年冬。”


    少年慌慌张张地催促太医，“太医快为皇姐诊脉，她可是烧糊涂了？为何醒来后，净说些胡话。”


    “是是……”太医院院首赶忙称是，接着为她诊脉。


    “呵……”雁雪的眼眶里氤氲着泪水，一滴清泪从侧脸滑落，滚烫的泪珠砸在被褥上。


    她又哭又笑，声音哽咽，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楚风双手搭在她的手背，低声问道：“阿姊，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小风……”


    雁雪的目光有些呆滞，低声呢喃道：“还有四年……”


    还有四年，叛军的铁骑踏碎皇城，届时山河不复，国破人亡。


    弟弟中毒身亡，为稳住朝纲，长姐秘而不宣，后背负牝鸡司晨谋朝篡位的罪名，自缢于长河宫。


    而她被叛军抓住，前世与她堪称一对怨偶的少年将军沈青越，却一人单挑万骑，想要救出她，最后力竭……万箭穿心而死……


    她不愿投诚，跳落城墙，坠楼而死，以身殉国。


    雁雪想到重生前满地的尸骸，鲜血漫过长河，吓得身子一僵，声音哽咽道：“还来得及。”


    太医重新为他把脉，最终得出结论：“回禀陛下，公主这是惊惧过度。臣为公主开几剂安神药，与风寒药一同服下，相信不日便会好转。”


    少年帝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生气的说道：“阿姊莫怕，朕会保护你的。既然那沈青越不识好歹，还累得阿姊受凉感染风寒，久病难医。朕已经令人将他压入死牢，不日问斩。”


    雁雪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拽住了皇帝的龙袍，摇了摇头，“不……不要……”


    少年帝王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阿姊，这也是长姐的意思。”


    楚风温声说道：“如今长姐正在处理民间叛军事宜，待她班师回朝，我让她劝劝你，可好？”


    他简单解释长公主为何没来看她的事。


    此时雁雪心乱如麻，不管少年帝王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若是沈青越死了……永宁四年春的封城之战无将守城，只怕叛军一路踏平关隘，畅通无阻。


    上一世，她心悦沈青越，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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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赐婚圣旨，她满心欢喜，并未发现大婚之夜沈青越心如死灰。


    成为公主驸马，意味着失去了兵权，原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那一双璀璨耀目的双眼，却再不见光芒，他再不能征战沙场。


    后来，叛军起义。


    沈青越多次上奏朝廷想要带兵守卫家国，遭到守成派阻挠，再往后，叛军大破城关，沈青越重获虎符，可已经来不及了……


    雁雪跪在床榻上，轻轻拽着少年帝王的衣摆，低声哀求道：“陛下……求你收回成命。不要杀沈青越好不好？”


    “圣旨已下，如何能儿戏？”楚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无奈的说道。


    少年帝王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她，温声细语的宽慰道：“朕就不信了，没了一个沈青越，难不成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不成？”


    楚风快速地说道：“世间好男儿无数。何愁挑不到好夫婿？”


    楚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顾及背后乌泱泱跪了一大群宫人。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与皇姐谈心。不必前来叨扰。”


    待到下人们都退下了。


    少年帝王开口说道：“朕后宫佳丽三千无数，若阿姊喜欢，顺便派人挑几个送去你府上。或是阿姊喜欢面首的话，朕为你在青年才俊中挑选几人一并送去。只要长姐笑纳即好。”


    雁雪顿时红了脸，“……我不要面、面首。”


    “朕知道，你只要沈青越活着是不是？”小皇帝无奈的叹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是圣旨已下，那沈青越胆大包天，竟敢拒绝了赐婚的圣旨，抗旨不遵，按律当斩。除非……除非他愿意迎娶阿姊。”


    小皇帝感觉她被迷了心窍，小声嘟囔了几句，“可他若此时答应了朕，反倒觉得他是个软骨头，配不得皇姐你。”


    楚风愤愤不平地为他打抱不平，生气地说道：“朕的皇姐可是如高山明月一般耀眼夺目的人。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将军，能够欺辱的？”


    小皇帝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贱人，着实不识好歹。”


    雁雪见他气急败坏，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陛下……”


    楚风顿时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说：“是朕口不择言了，朕不说你的情郎了，还不行吗……”


    雁雪眨了眨眼，眼睛里泛着泪花，目光中流露出期盼，“只要他答应赐婚，陛下就收回成命放了他，对不对？”


    对上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小皇帝原想心一狠，直接砍了那沈青越。


    可又怕阿姊伤心，他不愿做这个恶人，于是纵容阿姊去了那将军府，想让阿姊死心。


    没想到春寒料峭，大雪纷飞，那个混账竟然去了军营躲着阿姊，连累阿姊感染风寒，险些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野小子无父无母，生性桀骜不驯，正因没有亲人族人的束缚，才愈发放肆。


    甚至敢拒绝赐婚，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


    楚风心软，声音柔和了几分，缓缓道：“是，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他肯答应赐婚，朕便放了他。”


    看到姐姐心有期盼的样子，楚风又不好惹她伤心，只是低声说道：“他生性顽劣固执，桀骜不驯，只怕没有那么轻易能够劝动。”


    雁雪又何尝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