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正式宣战(修)

作品:《真少爷被假少爷缠上了

    夏胤修的“习惯”只实施成功一晚。


    第二天,夏也等他出了门,立刻包车逃回了萧山。


    夏胤修没敢逼得太紧,三天后才追回来。他敲不开夏也房间的门,只能灰溜溜住回自己房间。


    扎完爷爷的羊毛毡人偶,夏也跑到雕塑室闭关,神神叨叨地做成人雕塑。夏胤修几次三番想进来帮忙,都没能打开反锁的门,只好隔着门板与他说话:“闫叔说你一整天都没吃饭。”


    夏也不吭声。


    “不饿么。”


    “……”


    “饭在门口。”夏胤修说着叹了口气,“你出来取吧,我不进去。”


    雕塑室根本没开灯,夏也在屋里鬼鬼祟祟地装耳聋。门外的人安静半晌,低声道:“那我走了。”


    夏也依旧没回应。


    自此,雕塑室周遭除了呼啸不止的风,再也没有其他响动。


    窗外天色灰暗阴沉,空气格外憋闷,是很明显的台风天。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把气压降到极致,低得玻璃都快被压强击穿。


    静默混着暴烈的关心与爱,无声向夏也袭来。他敞开腿瘫坐在地上,仰头盯着做好的雕塑看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捏出来一个裸.体夏胤修。


    真要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还是过不去心理那道坎,始终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与夏胤修相爱。


    闪电划过乌沉天幕,屋里屋外同时下起了雨。夏也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臂弯,心脏被复杂难言的情绪缓慢且汹涌的填满。


    他时而恨夏胤修的身份,时而恨夏胤修本人,时而觉得爱的本质就是当下,本就没有过去和未来。


    他爱夏胤修。


    只要夏胤修在,就算天塌下来,世界末日,山崩海啸,他也觉得踏实,有归属感,就像心脏有一根线拴在夏胤修身上,即使走得再远,也有地方可以回。


    十五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回夏家后依旧要如履薄冰。夏也是没有来处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来处究竟在何方,但他有归处。


    夏胤修就是他的归处。


    *


    新油田的合作方案一经敲定,集团就借用联盟议事厅,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因有三国代表出席,此事又是当下热度最高的话题,发布会守卫格外森严,只有通过审批的官方记者才能入场。


    夏胤修和h国的崔代表坐中间席位,就记者提出的问题给了些滴水不漏的官方回答,随后进入签署环节。


    项目合同是由各国律师团共同草拟的,拟定后交由集团法务部核验过,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公开签订只是走个过场。


    但夏胤修谨慎惯了,逐页翻看下来,发现注脚栏多出一条之前没有的条件——合作期间,集团主要控股人一旦发生变更,则视为自动放弃油田开发权。


    很小的一行字。


    偷偷挤在注脚中间。


    像是恐怕夏胤修看见,笃定他握不住手里的股份,一定会违反条约似的。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块油田舍得挺值。


    夏胤修微微勾了下唇,提笔在签字栏写下龙飞凤舞的字。


    “夏董不再仔细看看?”


    崔代表低头签字,说话时连头都没抬。


    “不必。”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


    夏胤修合上笔帽,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


    之前开跨国会议的代表有九人,但最后参与共同开发的只有三人。不是其他国家不想参与,而是都忌惮着什么,没敢分这杯羹。


    本来夏胤修还想不通,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亚欧联盟里h国的实力确实数一数二,若是崔代表有意占更多分成,其他代表自然不会对着干。


    “崔代表有没有听说过寰达能源?”他很随意地扯开话题。


    崔代表回答得滴水不漏:“不曾听闻。”


    “我前几天才发现这个集团的实际控股人是我四叔。”夏胤修眸底闪着精光,“不过现在应该不是了,他们集团账目有问题,现在正在被查封。”


    闻言,崔代表默默握紧了笔,几秒后松开,淡声道:“这与合作有什么关系呢。”


    “随便聊聊,崔代表别这么紧张。”夏胤修合上文件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话家常,“他这些年一直在南美,很多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把宝压在他身上,会死得很惨。”


    崔代表偏头望着夏胤修的侧颜,眸光明灭几番,泛出不甚明显的寒光:“夏董这几句话讲得不像商人,倒像是常年在北蒙边境打仗的……”


    那三个字他没说,但夏胤修瞬间秒懂。


    被人明里暗里嘲讽“兵痞子”,他一点也不恼,反而微微挑了下眉,说笑似的回了句:“也许就是呢。”


    暴雨后的天气分外清新。


    夏也一夜没睡,好似终于想通了,顶着肿眼泡打开了门。


    守在门边的人不是夏胤修,而是黑眼圈有些重的闫叔。他一和夏也对上视线就立马迎了上来,“小少爷怎么哭了?”


    夏也吸了吸鼻子,问:“夏胤修呢?”


    “大少爷出席新闻发布会去了。”闫叔说到这,神情略显得意,“联盟各国都会同步直播,电视上能看到,要看吗?”


    “算了。”夏也关阖房门,把成人雕塑彻底挡在昏暗的房间里,“我饿了,想吃半糖蛋糕。”


    闫叔怔愣了几秒,像是没反应过来夏也说的是哪家半糖蛋糕,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但不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是大少爷买下来的那家吗?”


    “不然呢,别人家蛋糕我也不爱吃啊。”


    这家店的半糖可可蛋糕是夏也的心头好,后来因为排斥夏胤修没再吃过,夏胤修给他买他还踩得稀巴烂,如今终于能接受了,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味。


    闫叔双眼缓缓舒展开,受宠若惊似的笑了出来。他拉长音“哦——”了一声,“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不用,我去店里吃。”


    闫叔应了声好,然后立刻掏出手机向什么人汇报。那人应该是特意交代了什么,闫叔没像以前那样紧跟着,而是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夏也吃完一整块6寸半糖蛋糕,问“夏胤修的发布会结束了没有”,他低眉垂眼,微微抿唇的模样像是有话要对夏胤修说。


    闫叔说“还没有”,夏也就让司机先把他送到学校附近的展览馆。他在各展区转了转,最后停在雕塑区“国美雕塑系优秀作品展台”前,望着防尘罩里的太阳神头部石膏模型微微有些出神。


    这是他大一上学期的期末作业。


    羊毛毡手工艺从某方面来说和雕塑很像,两者技艺互通,夏胤修便提议他报这个专业。夏也一入学就迷上了做石膏雕塑。


    他做了一学期的头部石膏模型,感觉难度太低,越来越不满足,期末作业打算挑战高难度,做个足以取代雕塑系镇系之宝的天使雕像。


    少年人心比天高,无所畏惧,行动力也强。他觉得天使纯洁,善良,应该像林赛那样时常笑着,而且笑得非常有感染力,所以照着林赛五官捏的头部,然后对着体育明星的身材打磨躯体。


    夏胤修出差回来时,他正在收尾,没注意到身后的人进屋后半晌没动,也没说话,安静得颇为诡异。


    等夏也初步打磨好,坐地上仰头欣赏时,他才幽幽开口,语气格外阴森:“他身材哪有这么好。”


    “你懂什么。”夏也横他一眼,“天使都这么有型。”


    夏胤修没跟他辩论。他几步走到夏也身后,抓着夏也的衣领往后拽,夏也就被迫向后仰起了头。


    “你干嘛鸭!”他瞪着夏胤修,一双狐狸眼睁得老大,看起来气鼓鼓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萌。


    夏胤修和他对视片刻,期间没眨过一次眼:“为什么关机。”


    “我没关机啊。”夏也低下头,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然后又滑进裤兜,摸得浑身都是石膏沫,“嗳,我手机呢?”


    夏胤修脸色稍霁,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木椅上,然后指了指手工桌上的手机,略显无奈地道:“这。”


    夏也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见手机一直黑屏,这才“啊——”了一声,“我说那个买家怎么一直没联系我呢。”


    他拉开抽屉找数据线充电,夏胤修伫在一旁垂眼看:“关机一整天都没发现,你就没有特别想联系的人?”


    “我能联系谁啊。”夏也瞥瞥他,“我和谁联系多了你不生气?”


    夏胤修安静几秒,漆黑狭长的眼睛里泛起不甚明显的波澜:“除了朋友,你就没有其他想联系的人?”


    夏也狐疑地看着他,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手机屏幕倏然亮了起来。


    几乎是在自动开机的同一秒,林赛的电话闯了进来。夏胤修伸出手,想挂断电话,但夏也先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雕塑室在顶楼,很幽静,能听见轻风弄叶的簌簌声。夏胤修听见枝桠颤动,听见夏蝉啼鸣,听见夏也软着嗓音解释“没看手机”,然后汇报雕塑进展。


    显而易见,林赛知道夏也的期末作业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蝉鸣骤然变大,刺耳无比,宛若很大很大的风沙无休无止地灌进来。夏胤修眼角抽搐,扬手抢走夏也手机,专断霸道地按断了电话。


    “你——”夏也忍不住要炸,但一对上夏胤修的目光,他就咽了咽唾沫,声音骤然变低:“我还没打完呢……”


    “充电时不能讲太久。”


    “也没多久吧。”夏也小声嘟囔,“才说了不到一分钟。”


    “舍不得?”夏胤修阴沉着脸。


    “行行行,都听你的。”夏也被看得心里发毛,抬手挡住夏胤修的视线:“别瞪我了,怪吓人的。”


    “我吓人……”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夏胤修指着天使石膏像,满脸风雨欲来:“你眼里是不是就他好?”


    夏也觉得莫名其妙,“你跟雕像比什么啊。”


    夏胤修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黑沉的眼深不见底,仿佛一眨眼就能把人吞进去。他下颌线越绷越紧,明显气得不轻,撂下电话就往出走。


    夏也像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到头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怒了夏胤修,却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哥——”他拖长音,尾音打着转,撒娇似的抱住夏胤修的胳膊:“你干嘛去啊。”


    夏胤修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差。”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出差。”


    夏也说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往前挡住夏胤修,仰头看他:“你不会是看我一直没开机,特意回来看我的吧?”


    夏胤修偏头看向窗外,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有些不自然。


    “好吧,那是我不对。”夏也歪头追他的目光,朝他眨巴眼睛:“你可以让闫叔来提醒我嘛,省得特意跑一趟。”


    “不想看见我?”


    “怎么可能呢!”


    夏胤修这才施舍给夏也一寸目光:“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夏也心脏倏地一跳,终于想起昨晚漏接一通电话。本打算洗完澡再回的,但他对着雕像忙活一天,累得在浴缸里睡着了。后半夜被凉水冰醒,迷迷糊糊上了床,完全把回电话的事给忘了。


    大抵是太过心虚,夏也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没听到……”


    “后来看见也没回。”


    “想晚点回的。”


    “那你回了么。”


    夏也自知理亏,抱着夏胤修讨饶:“我错了哥,你别生气。”


    夏胤修没像以前那样一有肢体接触就浑身僵硬,然后再没办法似的妥协让步。他垂眼凝视夏也,声音平淡至极:“不记得回我电话,倒记得和林赛联系。”


    那天的天气和夏胤修的脸一样阴沉,夜里还下了一场雨。佣人忘记关雕刻室的门窗,雨浇了进来,天使雕像被淋湿了,开裂得不成样子。


    夏也没办法,只好重新做模型。


    夏胤修难得大发慈悲一次,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他看似不经意地建议:“时间不够做全身雕塑,还是做头部模型吧。”


    夏也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我这学期交的作业基本都是头部模型,教授都要审美疲劳了,不可能给我高分。”


    “不会。”夏胤修出主意:“你按教授品味做,做他喜欢的。”


    夏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放弃了林赛同款,改做教授最喜欢的太阳神阿波罗。


    那时夏也傻乎乎的,夏胤修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多想。


    如今才明白这个人的千重套路,意识到天使雕像根本不可能是雨淋坏的。


    夏也掏出手机,低着头,编辑简讯骂人。停伫在不远处的闫叔接了通电话,然后快步行至面前。


    “小少爷,集团出了点问题,得您亲自去一趟。”


    *


    乌梅紫色渐变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夏也吊儿郎当地走进银津大厦顶层的总裁专属会议室。


    不知发生了什么,集团董事全部到场。连常年在国外,甚少回国的几个叔伯都在,阵仗大得离谱。


    夏胤修端坐在唯一的尊位,四叔背对着门,一反常态地坐在夏胤修正对面。这地方是过道,不应该坐人,四叔这个举动让夏也一进屋就嗅到了针锋相对的气息。


    坐在会议桌两旁的董事看见夏也,不约而同的面露异色,甚至有人惊讶得张开了嘴巴。


    四叔回过头,目光和夏也对上时荡漾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夏胤修起身让出尊位。他抬手按着夏也的肩膀,把人按在董事长之位,然后笔直挺拔地立在一旁,“我到底有没有资格代表集团签署项目合同,四叔说的不算,各位说的也不算,董事长说得才算。”


    话音落地许久,却无人回应。


    夏也听得头脑发懵,见董事均怔怔地看着自己,心中更加疑惑。他扭头去看夏胤修,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问:“我?董事长?”


    “这不可能……”四叔身侧的董事率先回过神来,再次发难:“明明是你继承的股份,我亲眼看见的!”


    “夏董事长去世前确实把股份都给了我。但集团有规定,夏家以外的人控股不得超过10%,所以,我把股份全部转给了阿也。而且父亲——”


    夏胤修稍稍停顿,“现在应该改口叫养父。”


    犹如晴天霹雳,夏也陡然一惊,整个人都被“夏董事长”“养父”两个称呼劈傻了,大脑完全锈钝住,表情一片空白。


    董事们并不惊讶,仿佛在夏也进来前就已知晓夏胤修的身份。唯独坐在夏胤修正对面的四叔和刚刚发难的董事脸色惨白。


    这两个年过半百的alpha像在转瞬之间想了很多事,也想明白很多事,全无先前揭发夏胤修身世,咬着夏胤修没有继承权,逼其退出集团的气势。


    “他去世前的心愿就是把集团交给阿也。”夏胤修继续道:“我不可能违背他的遗愿,更不可能和阿也争。集团主要控股权一直在阿也手里,不存在股份变更,也就不会失去新油田的开发权。”


    银津大厦处于商业中心,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会议室却鸦雀无声。


    董事如同墙头草,此刻全都噤若寒蝉。夏也则目瞪口呆,连睫毛都没再动过一下。


    只有四叔死死地盯着夏胤修,用极其不甘,寒凉瘆人的嗓音问:“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夏家子?”


    “当然。”


    事到如今,夏胤修胜券在握,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以胜者之姿,正式向四叔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宣战。


    “我一直装作不知情,就是在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