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也没想到。


    顾凌城居然真的，会去把她丢到护城河里的订婚戒指找回来。


    她明明以为，他都不在意的。


    林娇娇垂下眼睑。


    男人宽厚的掌心里，静悄悄的躺着曾经独属于他们的订婚戒指。


    戒指是林娇娇亲自设计的。


    她当初兴奋的熬了三天三夜，画出的成稿总是不满意。


    林娇娇最后都被自己气哭了，当时顾凌城还抱着她哄，边哄边帮她抹眼泪。


    那时的他，有多温柔呢？


    顾凌城低笑着吻住她的唇角，咬着她的耳垂，将她整个圈在怀里，亲昵的蹭着她柔软的脸颊，轻声哄。


    “好娇娇，别哭，咱们的订婚戒指，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不行！”


    林娇娇也是性子倔。


    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一朵娇花，怎么都不肯低头让自己将就。


    她要，就要最好的，最让她满意的，最独一无二的，除了她，谁都不能有。


    她就是喜欢独一份的偏爱。


    林娇娇在这点从来不肯让步，小姑娘犟的跟头驴似的。


    顾凌城也不懂设计。


    他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替她查查资料，收集素材，再偶尔给她提供一个灵机一动的点子。


    那会儿顾凌城正忙着接手家族事务，天天公司学校连轴转，忙的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他却仍旧咬牙硬挤出几天的时间，陪林娇娇窝到她的卧室里，帮她设计订婚戒指。


    林娇娇画稿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端茶倒水。


    林娇娇画累了，他就给她按摩肩膀。


    林娇娇画生气了，他就想着法子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好不容易，林娇娇参考着顾凌城的想法，终于把戒指设计好。


    小姑娘笑的明媚又灿烂的，跟朵含苞绽放的娇花似的，笑的人心窝都发烫发热。


    她把订婚戒指小心翼翼交到顾凌城手上，自己则戴在左手中指，彰显对他的主权。


    林娇娇咬着他的耳朵，恶狠狠的张牙舞爪威胁，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珍藏。


    敢弄丢的话，她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一辈子都不理他。


    顾凌城听话。


    他把戒指好好珍藏起来，怕戴在手上弄丢，会惹小姑娘生气，就一直放在盒子里，小心保护着。


    他明明那么在意，这枚由他们两个人共同打造出来的订婚戒指。


    六年。


    整整六年。


    他想戴，都舍不得戴。


    可是她却把戒指扔掉了。


    扔到冰冷的护城河，孤零零的沉落到河底污浊的淤泥里，被掩藏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她把戒指扔了。


    她把他扔了。


    顾凌城红着眼，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拿出装着自己那枚订婚戒指的红丝绒盒。


    他薄唇微启，清冷的嗓音沙哑，紧紧盯着林娇娇，无声的控诉。


    “你交代我好好珍藏这枚戒指，我听你的话，一直都贴身带着。”


    “娇娇……”


    顾凌城尝试着把林娇娇的订婚戒指还给她，执拗的塞到她温热的手掌心中，然后帮她死死攥紧。


    “我们真的……不能再重来一次吗？”


    “你看看这枚戒指，想想我们当初订婚的誓言，我求求你，真的求你。”


    “求你告诉我，我们真的……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吗？”


    顾凌城说到最后，语气几乎是卑微的苦苦哀求。


    他双眼通红，京城里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从来都是冷傲矜贵的，不拿正眼瞧人，第一次露出如此狼狈颓丧的一面。


    就像是大海里漂泊的浮萍，下一秒就会被海浪卷入深渊淹死。


    林娇娇垂下眼眸，她看着掌心攥住的订婚戒指，眼眶也忍不住微微变红。


    她娇嫩的唇瓣轻颤，咬了咬嘴角，忽然抬起眼，不知道第多少次，发自内心的困惑。


    “顾凌城，如果你真有自己说的那么爱我。”


    “那你……早干嘛去了呢？”


    林娇娇不懂。


    她真的不懂啊，她不理解，谁能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早点不说。


    为什么早点不做。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事情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后悔。


    她不懂啊。


    林娇娇强忍住酸涩的眼眶，往前一步逼近他，语气颤抖着问：“顾凌城……”


    “你但凡，早那么一步呢？”


    “都不需要你早一年，一个月，一天，只需要你早一分钟，一秒。”


    “可是你没有，如果……”


    林娇娇猛的顿住。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闭了闭眼。


    她想，她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怨恨他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


    可真正面对现实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


    也对。


    毕竟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二十多的付出与坚持，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需要时间来释怀与淡忘，绝非现在。


    可怨恨不代表仍有眷恋。


    暂时的无法释怀，也不代表要回头原谅。


    林娇娇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红润的眼眸重新变得清明澄澈，激动的情绪也恢复平静。


    林娇娇扯了扯唇角，蓦地就笑了：“顾凌城……”


    “可惜，没有如果。”


    顾凌城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表情蓦地痛苦起来。


    “咚”的一声轰隆巨响。


    林娇娇脸上平静又释然的笑，就像是彻底给他宣判死刑。


    她的话，就像是一柄巨大的审判锤，狠狠砸到他的心脏。


    砸的血浆迸发，砸的四分五裂，砸的他四肢百骸都疼，疼的连灵魂都要被狠狠撕裂。


    顾凌城高挑清隽的身影不稳的摇晃了下，乞求的抬眸看向面前神色平静冷淡的小姑娘。


    “娇娇……”


    “顾凌城。”


    林娇娇将手中攥紧的订婚戒指，又轻轻塞回他冰冷宽阔的手掌中，垂下眼眸，轻声说。


    “你不对劲。”


    林娇娇还是了解他的。


    他现在的反应，太不对劲。


    林娇娇抬眸，定定看向他，忽然问：“你在医院的时候，是谁给你打电话。”


    “对方和你说了什么，你接完电话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


    顾凌城幽深的眸光微暗，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并不意外林娇娇的敏锐。


    就像他了解她一样，她也同样了解他。


    他会发现她任何一点细微的异常，她骗不过他。


    她也会察觉他任何一丝违和的变化，他瞒不住她。


    不管林娇娇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无法否认。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互相对彼此的灵魂深处最了解的两个人。


    林娇娇看他保持沉默，又上前一步逼近他。


    “顾凌城，你实话告诉我。”


    “现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