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城敛起密长眼睫，嗓音清冷沙哑：“怎么算断干净。”


    “把她赶出顾家么，她父母的恩情怎么算？”


    陈辰没敢说话，他听出顾凌城的情绪很烦躁。


    顾凌城也不需要他回话。


    他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顾凌城垂下眼眸，哑声呢喃：“不把白楚若赶出顾家，娇娇是不会原谅我的。”


    这就是个难题。


    白楚若已故的父母确实对他有恩，如果没有他们当年及时抢救，顾凌城就不会出生。


    他不出生，就不会有幸遇到林娇娇，他的此生挚爱。


    顾凌城将指尖点烟的烟蒂重新咬到嘴角，狠狠吸了一口，吐出雾气。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淡贵气的眉眼。


    他其实一直都很恐惧。


    如果当年的手术没有成功，秦墨温一尸两命，他不出生，林娇娇会怎么样呢？


    她肯定还是被林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无忧无虑的长大，遇到她爱的男人，儿孙满堂，共度白首。


    她漫长的生命里，永远都不会出现一个名叫顾凌城的男人，对他施舍垂怜半分眼神。


    顾凌城接受不了。


    这种可能光是想想，他就暴躁的想要杀人。


    顾凌城锋锐的眉眼倏地阴戾，幽深的眸底涌出一抹几欲疯狂的嗜血。


    他抵着舌，舔了舔牙，冷笑。


    自己绝对不允许这种可能出现。


    当年的手术没有意外，他顺利出生，幸运的遇到林娇娇，她是独属于他的珍宝，不能和任何人分享。


    她要和他好好的，一辈子，一生一世，到死都得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谁敢把他们分开，他就弄死谁。


    顾凌城俊朗英气的脸庞，神色阴郁，深不可测的晦暗眸底染上一抹戾气。


    他狠狠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男人因痛苦而弓起的腰背重新挺直，长身玉立，站在国外的街道上，凝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顾凌城阴沉着脸，将指尖的烟蒂扔到垃圾桶里，轻声哂笑。


    是他的错，他太钻牛角尖，这么多年本末倒置都还不自知。


    他顾念白楚若逝去父母的恩情，拿她当妹妹照顾。


    只是因为他感激当年那场救治成功的手术，让他得以顺利出生遇到林娇娇。


    倘若林娇娇离开他，和他的世界一刀两断，彻彻底底的消失。


    那他的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死了算了。


    顾凌城舌尖抵了下腮帮，神色阴郁到极点，很快做出决断。


    他给顾老爷子打了电话。


    顾老爷子很意外，他这个孙子一向冷漠，居然还有主动找他的时候。


    顾老爷子乐呵呵的开口：“凌城……”


    “爷爷。”


    顾凌城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我要脱离顾家。”


    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都懵了。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年纪大了幻听：“啊？”


    顾凌城神色淡漠，认真又重复一遍：“我要脱离顾家，自己单干。”


    “以后，我还是您孙子，也还是爸的儿子，但顾家的一切我都还给你们。”


    “我还会孝顺你们养老，但我脱离顾家以后，和白楚若，就再没有任何关系，她不会再是我的妹妹。”


    这是顾凌城能够想到的，最好的与白楚若切割的方法。


    白楚若不能离开顾家，她被顾家领养多年，父母又对顾家有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只能他走，他离开顾家，他不再和白楚若扯上任何关系。


    他经营顾世集团多年，赚的钱，已经足够顾家养白楚若一辈子。


    顾老爷子沉默良久。


    他当然也看到林娇娇发的那条退婚声明。


    现在京城因为他俩退婚闹的沸沸扬扬，老头子待在家里，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顾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是因为娇娇？”


    顾凌城垂下眼眸，没说话。


    他无奈的叹息：“你林爷爷临走前，就经常和我说，你跟娇娇性格不合适，走不长久。”


    “你们两个啊，性子都生的太傲，倔的跟头驴似的，宁死都不肯低头，你们又都是烈性子，决定好的事情向来坚持到底，又谁也说服不了谁。”


    顾老爷子说的痛心疾首，他是最不愿意看见两个小年轻走到今天这步的。


    但能怎么办呢。


    已经这样了啊。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就像林娇娇说的一样，太晚了。


    现在做什么，说什么，都太晚了。


    回不去了。


    顾老爷子沉默一瞬，语气认真的问他：“凌城，你和爷爷说实话，当年你林爷爷临终前，都和你交代了什么。”


    顾凌城薄唇紧抿。


    半晌。


    他眸光暗了暗，垂下眼睫，哑声缓缓说道：“林爷爷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娇娇想要离开我。”


    “……他让我放手，成全娇娇。”


    顾老爷子一怔。


    他心情复杂到极点。


    老人家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重重无奈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


    “你啊！你！从小就主意正！”


    “老大哥这么重要的交代，你怎么从来不和我实话呢！”


    顾凌城当年和他说的，分明是不管林娇娇如何，都绝对不能放手，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这小子……


    真是混账！


    顾凌城缓缓敛起眼：“我说实话，您会同意我和娇娇订婚吗？”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跟林娇娇不合适。


    当年上学的时候，林家也好，顾老爷子也好，其实对于林娇娇的订婚对象，都有更心仪的人选。


    宋家光风霁月的长子，京城里无数少女的心尖白月光，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


    宋绍庭。


    他温柔清明的就像是天上一轮无暇皎月，和顾凌城的卑劣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顾凌城眸光阴郁，脸色紧绷，冷的仿佛能结出一层冰。


    他下颌用力咬紧，语气阴沉的可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都有意在暗中撮合他们，觉得我配不上。”


    顾老爷子也生气，怒道：“那你现在自己摸着良心说说，我们想的有错吗？你是不是配不上！绍庭是不是比你更好！”


    “娇娇是不是对你失望透顶，才离开你的？！”


    顾老爷子也来了脾气。


    他心痛啊，真的痛心，痛到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顾老爷子稍稍喘了口气，才语重心长的哑声说道：“凌城啊，不是爷爷说你……”


    “你和娇娇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你自己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