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城要去抱林娇娇的手陡然一滞。


    他清隽俊朗的脸庞瞬间沉下来，冷声道：“娇娇，别说胡话。”


    顾凌城其实很喜欢小孩子。


    他虽然人很冷，但对小孩子出奇的有耐心。


    林娇娇上高中的时候，最爱幻想的年纪，就总爱缠着顾凌城问他。


    如果以后他俩结婚了，他打算要几个孩子。


    顾凌城大概是觉得她这种问题，一遍又一遍问的次数多了很无聊，最后挺不耐烦的。


    但每一次，他也还是会沉思半晌，耐着性子跟她说。


    “两个吧，一个太孤单，两个有伴正好。”


    “最好先生哥哥再生妹妹，妹妹就该被全家人宠着，哥哥正好照顾她。”


    当时林娇娇觉得。


    顾凌城愿意好好思考他们的未来，和她一起规划生儿育女，那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她感到欢喜极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和心上人一起畅想未来，让林娇娇对这段感情，越发弥足深陷。


    但现在林娇娇终于回过味了。


    有些话，有些事，其实顾凌城很早以前就跟她说的很明白。


    只是她一味的沉浸在对顾凌城盲目且上头的爱意里，没有发现。


    林娇娇忍不住自嘲一笑，苍白的小脸，神色痛苦的捂住小腹，黛眉紧皱。


    妹妹就该是被全家人宠着的，哥哥要照顾好妹妹。


    这不就是顾凌城一直以来对白楚若做的事情吗？


    他说的没错，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她，他一直都做到了。


    只是她傻，以为顾凌城当初说的话，是对她的爱。


    他会负责。


    会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要负责娶她。


    同样，也会因为白楚若是他妹妹，负责照顾好她。


    她和白楚若，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都是肩上的责任罢了。


    甚至白楚若因为“妹妹”这层身份，说不定还比她在顾凌城心里，要更重要些呢。


    林娇娇擦了擦嘴角，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总算缓了些力气。


    她扶住墙壁想要站起来，越想越觉得好难过，忍不住讥讽笑道：“你要实在喜欢小孩子，那就让你妹妹给你多生几个呗。”


    顾凌城身姿欣长，懒散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看她，恹恹垂下眼眸，眸底冷的如同装满冰霜。


    他是喜欢小孩子。


    但只想要林娇娇生的孩子。


    旁人生的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凌城觉得林娇娇最近真是气糊涂了，什么话都开始口不择言往外说，没有分寸。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林娇娇会吃药。


    他以为林娇娇会很期待和他一起孕育小孩。


    顾凌城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胸膛闷闷的，第一次感到有些烦躁。


    他看向林娇娇那张苍白又精致的巴掌大小脸，冷淡的目光触及到她眼角一抹泛红的湿意，抿了抿唇。


    清冷如雪松的嗓音，喑哑响起：“吃药对你身体不好，以后别吃了。”


    “你要现在不想要，我做措施就好。”


    顾凌城最后还是强忍住脾气，耐着性子弯腰想去扶她，低声哄道。


    “行了，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乖乖听话。”


    他又要让她听话。


    林娇娇就不懂了。


    她以前已经很听话了，他还要让她卑躬屈膝到什么地步才能满意？


    林娇娇现在听见顾凌城要她听话就烦。


    她一点就炸，像是一颗定时雷，接触到特定的关键词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松手！”


    林娇娇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眶越发的红，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凭什么要听话？你天天让我听话，那你能不能也听我的话，我让你离白楚若远点，你是耳朵聋了吗？！”


    顾凌城想要扶她的手被林娇娇一把狠狠挥开，宽阔的手背顿时红了一片，火辣辣的疼。


    林娇娇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他的肌肤，还渗出几滴血珠。


    顾凌城也没在意。


    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狭长凌厉的凤眸一凛，凉薄的唇瓣紧抿，看来也是忍耐到了极点。


    “林娇娇。”


    顾凌城难得语气严肃的叫她全名。


    他嗓音沁着冷意，很平静，却也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逼仄压迫：“楚若是顾家的养女，我名义上的妹妹，她父母对顾家有恩。”


    “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是不用和家人分割那么清楚的。”


    林娇娇只觉得疲惫：“哦，她是家人，我是外人。”


    “那我走，行了吧？”


    顾凌城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娇娇不想再和他争执了。


    她现在就觉得好累，她只想赶紧从这个让她窒息的家里逃走。


    她想回家。


    她想找妈妈。


    那才是真正爱她疼她的人，不会让她受哪怕一丁点委屈，也会永远无条件偏向她，不需要任何理由。


    林娇娇鼻头一酸，眼角忍不住落下泪水。


    她声音颤抖着，语气平静，却又隐隐有些崩溃。


    “顾凌城，反正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


    “我和白楚若，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你要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妹妹，那咱俩就退婚，我不需要你负责，我还没有廉价到非你不可。”


    林娇娇扶着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咱俩一别两宽，你去找个比我宽容大度的，我去找个更爱我的……”


    “林娇娇。”


    顾凌城声音倏地冷沉，仿若山雨欲来的压抑，深邃锋锐的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阴戾。


    他态度变得冷硬，抿唇不悦道：“你在气头上，我不和你吵。”


    “但是退婚的事，你少做梦。”


    顾凌城想要去拉林娇娇的手，即便血液里已经翻涌着按捺不住的烦郁，却还是强忍着哄道。


    “好了，娇娇，别闹。”


    “等你气消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我没有闹。”


    林娇娇很平静。


    她勉强站直了身体，微微喘着气，苍白无力的脸色，表情无悲无喜。


    “顾凌城，如果你觉得我所有的情绪都是在无理取闹，那我和你，也早就没有什么好谈的。”


    “咱们两个。”


    林娇娇顿了下，没有血色的唇轻轻牵起，扬出一抹如释重负，却又难掩悲凉的弧度。


    “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