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卷宗里的疑点
作品:《凝渊行者》 我到刑警队时,胡砚楠正在办公室看尸检报告。他看到我一点也没有惊讶地寒暄诸如你怎么来了之类的废话,他这人说话做事很直接,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我找凳子坐下,冲他摆摆手。
“咋了?他没钱对吧。”胡砚楠问。
“给了一点,打了个欠条,我想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尾款。宋瑜自杀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能查的不过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最多去她曾经的学校和打过工的地方找那种话痨聊聊天,让宋瑜死前的形象变得更立体一点,我觉得陈友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现实。”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其实刚才陈友给我的照片我看出了点问题,但我需要看卷宗里的原件才能百分百确定。
“确实,他还蛮可怜的。”
“你该给他介绍心理医生嘛,介绍给我干什么。”
“那你不想接还接?”胡砚楠嘟囔道,“他看不起心理医生。”
“那就对咯,他都这副德行了,我不拉他一把,今晚他再出去撞死几个人怎么办?”
“有道理,为有公德心的良好市民点赞。”
“我需要宋瑜案件的卷宗。”我懒得再客套下去了。
胡砚楠骂了句脏话,然后不耐烦地说:“你刚不是说自杀板上钉钉吗?你看那玩意儿干什么?”
“收了钱,就要认真办事。”我说。
“多此一举,你去走访一下,聊聊天就完了。案发现场什么都没有,一切迹象都指向自杀,为了一张欠条你让我去违反纪律,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我肯定不能说其实我已经发现了疑点,所以我开始打感情牌。
“帮老朋友的忙还要讲这么现实的话,真叫良好市民伤透了心。”我捂着胸口,拿出一个小红包放在他的抽屉里,“我自己倒贴钱,总可以了吧?”
按照惯例,每次他给我介绍案子,我都会给他提一些成,他可以不缺钱,但我得懂人情世故,这次陈友给得少,我只好自己垫一部分,来的路上我看过银行卡,即便三年不开张也够用了。
“你几个月没开工了吧?队里现在无纸化办案了,没卷宗,网上调的话有痕迹,我不想被开。”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了?这个案子是4年前的。再说无纸化办案是你们跟检察院那边的事儿,队里的案子没有纸质存档你骗谁呢?”
“哦,对。”胡砚楠挠挠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小子。”
没多久办公室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桌子上有一叠资料。我从头看到尾,没什么新鲜的东西,我有些后悔,钱白花了,早知道看陈友给的那一张照片就够了。
当年案发时,宋瑜的同学发现她妈妈在路边神神叨叨的,就想联系她,却发现手机无人接听,去了宿舍才发现人已经上吊死了。
根据口供,宋瑜的同学发现尸体时,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她报警后立刻就把门关上了,没有对外公布,直到警察到了现场,宿舍里才开始传开,说有个姓宋的研究生自杀了。警察勘测现场,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宿舍很干净,刚被打扫过,通过走访调查得知宋瑜本身就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所以这一点没有人留意。
接下来是法医的报告,死者颈部有勒痕,牙龈根部有渗血,那是窒息时牙龈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符合机械性死亡的特征,致死的工具就是她脖子上的床单,没有人为的痕迹。
我接着看现场的照片,宋瑜的死状那张我已经看过,她半跪着,膝盖离地三十公分左右。乍一看,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求死的欲望非常强烈,否则她只需要轻轻一踮脚,就能结束自杀,重回人间。
我注意到照片里她的鞋子有点脏,这和她洁癖的人设不符,地面很干净,但通过其他的现场照片来看,扫把在宿舍阳台。
看到这张照片我开始有了思路,看来钱没白花。
我把卷宗放好,走出胡砚楠的办公室,他正在门口玩手机游戏,看我出来他笑嘻嘻地说:“有什么发现没,神探?”他问。
“没有,不过陈友跟我说她考上了B大的研究生但没有去,这怎么又在本地大学读了研?”
“我哪知道?我只管解剖。”
我没告诉他我的发现,我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下午无事可干,我也没理出什么头绪,只好找地方喝杯咖啡。恰好在刑警队两条街外的派出所旁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的,以前上班时我就经常来喝。
一直发呆到下午6点,李刚终于出现在派出所的大门口,他就是宋瑜自杀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民警,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一口气喝掉今天的第三杯咖啡,小跑着过去打招呼。谁知道他看到我居然马上就回头往派出所里躲。
“你跑什么?”我跟在他身后,“难不成我要吃了你?”
“老子不认识瘟神。”
“放狗屁,我是来救你的。”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又从派出所的大门里给他拽了出来。
“下午胡砚楠偷偷摸摸跑来找我要卷宗,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你在这等着我的。妈的,那小子跟我说是现在有个什么案子需要调用宋瑜的卷宗,我寻思你一法医要这玩意儿干什么。嘿,他还跟我卖关子呢,说是纪律要求,案子不能对外说,这是什么纪律?把卷宗拿来给你看也叫纪律啊?”
“你还记仇呢是不?这次绝对没有以前那种夸张的事情,我就是了解了解案情,给人做心理疏导。”
去年我调查一个失踪案,因为闹得太大,上级知道他办案期间给我透露过案情,把他狠狠批了一顿。
好在那件事的结局还算完美,没出大篓子,就也没给他正式处分。
“这是记仇不记仇的事吗?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体制内也不好混,我再帮你说不定就得提前去做保安了。还有什么疏导不疏导的?你怎么一天闲事管那么宽?”
“不求你帮忙。”我说,“就闲聊,闲聊总不违反纪律吧?我俩大学同学,见面聊天有什么奇怪的?”
“有屁就放。”
我拉着他往街对面走,边走边问:“宋瑜自杀的现场你还记得吗?”
“你想翻案啊?”
李刚一直没好脸色,弄得我也很尴尬,但我心中有个疑惑不问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
“我看她脚上的鞋很脏,但宿舍里没有鞋印,卷宗里说是她有洁癖,所以宿舍里几乎一尘不染,可是她要自杀对不对?她穿着那么脏的鞋子回来,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失望,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在盥洗台把自己吊死,那是什么样的勇气?既然她有如此大的决心离开世界,她为什么还要打扫卫生?”
“习惯了。”李刚说。
“所以说,她习惯性地打扫宿舍,一直扫到盥洗台那,然后再把自己吊死,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没有鞋印,只有她死前踩的最后一个地方有鞋印。”
“我觉得你这个解释没毛病。”
“那他妈就奇怪了,她的尸体旁边为什么没有扫帚。”
“什么玩意儿?”
“你出现场的时候看到她身边有扫帚吗?反正我在照片里没看到,扫帚在宿舍靠阳台的角落里。”
“操。你真是一根筋,出去别说我认识你,以后也别找我聊这个案子,我迟早被你害死。”
李刚骂骂咧咧地打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