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布在手里已经被拧得半干，她弓着身子，一点一点擦地。


    膝盖早已麻木，继而泛起尖锐的刺痛。


    腰也酸得快要断掉。


    沈乔心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快了，等离婚协议的时间一到，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可以带着奶奶，带着弟弟离开，不用再看顾家的脸色。


    她埋着头，将所有的心酸都摁进手里的那块抹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老夫人午休醒了。她慢悠悠地踱步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沈乔心。


    她的视线落在沈乔心刚刚擦过的一块地方。


    “停，”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块，怎么看着还是花的？你到底会不会干活？眼睛长着是出气的吗？”


    沈乔心停下动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块地方，干净得能照映出。


    她没有争辩，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沉默地看着老太太。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更不悦了，语气更是恼怒。


    “哑巴了？我跟你说话呢！这块，给我重新擦！”


    沈乔心挪动了一下早已失去知觉的膝盖，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只有一个字。


    老太太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觉没趣，冷哼一声，端着茶杯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沈乔心重新蘸湿抹布，回到老太太指定的那块地方，再一次，一寸一寸地擦拭起来。


    天色，就这么一点点暗了下去。


    顾琰臣还是没有来。


    沈乔心想。他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


    “乔心，可以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乔心抬头，看见顾琰臣的母亲顾夫人正站在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忍和担忧。


    “老夫人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跟她的牌搭子逛街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顾夫人说着，伸手来扶她，“快起来吧，地上凉。你今天也累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


    沈乔心被她扶着，试图站起来，可双腿刚一受力，就是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一软，差点又摔回去。


    顾夫人连忙架住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老太太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就是存心磋磨你。”


    沈乔心靠着她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站稳。


    她摇了摇头，对顾夫人露出淡淡笑，“没事的，之前哪次不是让她出出气就好了。”


    她知道，这个家里，唯一对她还存有一丝善意的，就是这位名义上的婆婆了。


    在这种盘根错杂的大家庭里，顾夫人自身也过得小心翼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瘸着腿，沈乔心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出了顾家老宅的大门。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让她因为脱力而虚浮的身体打了个冷战。


    老宅建在半山，位置偏僻，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打到车。


    她沿着路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胃开始绞痛，眼前阵阵发黑，从昨晚到现在，她只在早上吃了两筷子面条。


    身体越来越沉，再也撑不住了。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


    顾家别墅。


    顾琰臣推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明瑶跟在他身后进来，环顾了一圈，娇声问道：“琰臣哥，乔心姐姐今天没在家吗？我还想喝她炖的鸡汤呢。”


    顾琰臣脱下西装外套的动作一顿。


    他脑子里那根紧绷了一天的弦，“嗡”的一声响。


    他今天答应了她，会去老宅接她的！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琰臣哥，你怎么了？”明瑶见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顾琰臣没回答，抓起玄关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


    走时还说：“瑶瑶，我回一趟老宅，你在家早点休息。”


    下午，明瑶打电话过来，哭着说她被一个合作方欺负了。他立刻赶了过去。等把事情处理好，又陪着明瑶吃了晚饭，一来二去，就把答应沈乔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


    等他赶到老宅时，只有顾老夫人一个人在。


    “人呢？”顾琰臣劈头就问。


    “谁？”顾老夫人正敷着面膜，不悦地掀了掀眼皮，“大呼小叫的，没规矩。”


    “沈乔心！”


    “哦，她啊，”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撕下面膜，“走了一阵子了。今天倒是听话，让她跪着把地擦了一天，一声都没吭。”


    顾琰臣的心脏猛地一坠。


    跪了一天？


    心里的愧疚开始变大。


    他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还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准备回去等。


    回到别墅，客厅依旧是那个样子，没有沈乔心的身影。


    明瑶穿着真丝睡袍，看到顾琰臣回来，立马跑过去，“琰臣哥，你回来了。怎么，乔心姐姐还没回来吗？”


    顾琰臣心里烦躁，嗯了一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院子。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


    明瑶靠近顾琰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别担心了，说不定乔心姐姐在外面找到什么新朋友，玩得开心，忘了时间呢。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朋友？


    顾琰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乔心有什么朋友？她嫁给他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圈子里的人都当她是个笑话，谁会跟她做朋友？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那股无名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哄着明瑶先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还是没有回来。


    顾琰臣看着自己一次次亮起又自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那点愧疚，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酵，给李助理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顾总，有.....”


    "帮我查一下沈乔心去哪里了。“顾琰臣淡淡的说完后挂了电话。


    顾琰臣在客厅走来走去，明瑶下来接水，顾琰臣细心的给明瑶接了温水。


    明瑶捧着玻璃杯：”琰臣，我就在这里陪你等吧。“


    两人就这么在客厅，不知道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