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氏姐弟

作品:《人间落下千场雪

    “快看!那房檐上的是谁啊?!”


    “蠢货,还不是云家少族长,又在满城逮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喽!”


    屋檐上飞掠过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疾行时的风带动不知从哪儿飘来的飞叶,引来地面行人的关注。


    云向晖的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怒气。收到家仆的消息,她那个调皮弟弟又故意吃酒不给钱,本月已是第六次。云氏家大业大,并非给不起这么几两碎银,只怪云奕故意和她这个姐姐作对,刻意赊账,便时常有掌柜派人来云府讨酒债。


    循着云奕身上信物留下的气息,云向晖很快就找到了方向,从城西云府飞檐走壁到城南,最终在一处庭院前。


    “果然又来这里了……”云向晖把剑一拔,吓住了上来行礼问好的侍卫,“开门!我弟弟肯定在白三府上!”


    庭院驻守的侍卫与她也是老熟人了,相视一笑就放了行。走在府内,路过的婢女和小厮无不憋着笑和她问安,直到有一个板着脸的侍卫拦住了她。


    “云姑娘,我家公子在温习功课,请您到前厅稍坐。”


    “滚你的,白三又不科考,温习个屁!白三!把我弟弟交出来!”


    书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许久后才传来一阵笑声。“让云姑娘进来吧。”


    得了主子命令的侍卫这才站回门边,示意云向晖进去。


    “白侑,我弟在你这里藏着吧,你次次包庇不嫌烦吗?让他滚出来吧。”云向晖把剑拍在白澈也的书桌上,怒目圆睁。


    面对云向晖的威胁,白澈也不惊不怒,反而端起茶细呷一口:“白某身体不适,有劳云姑娘自己在府内搜寻。”


    往常白澈也都会为了帮云奕与她斗嘴几句,今日反倒不管了,这事出反常必有妖,云向晖警惕起来,目光四处巡视。忽然,她见白澈也的朝她狂眨眼。


    两人自幼便在一处学习术法,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暗号,见他如此,云向晖心下明了。


    “你不说罢了,我这就回府让爹爹禁他的足,不准再与你厮混!”


    “欸欸欸,我的好姐姐,我回家还不行吗!可千万别禁足啊!禁足了我明日如如何赴丞相大人的约,万一丞相大人怪罪下来,咱们云家可受不起!”


    一听到禁足,云奕忍不住了,忙从白澈也的书架后出来,一副讨打的嘴脸。挨一顿打也无妨,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是被揍的那一个;若是禁足,他还如何去找人?


    王都谁人不知云家四少爷和当朝丞相北行理关系颇为要好?


    绝大多数官员,不论文武,都对北行理敬而远之。此人生面相刚毅,眉眼锋芒毕露,对谁都一副要杀人的脸色,身为文官却要比武将还壮上三分;其性格比冬日封冻三尺的寒霜还要冷,平日几乎不应任何约,到哪儿都孤身一人,唯独对云奕颇为放纵,任凭他如何作妖耍闹都包容其中。


    云向晖对这个借口已经免疫了,径直走上去拧住云奕的耳朵:“给我滚回家!对了,白三,明日四皇子开府宴你可去?”


    白澈也合上书,起身送云向晖:“四皇子宴请哪有不去的道理?不过他请你作甚?云家无人在朝为官,小奕不过是和丞相大人走得近,他与丞相大人关系也不错……”


    “江湖与宗门势力也是争权中不可小觑的力量,他早就有夺嫡之心,怎会放过这些,明日便是他选择盟友的最佳机会。”


    云家所立的青照宗位居宗门榜第三,是无数修行之人所向往的地方,若得了云家辅佐,四皇子的夺权路将平顺许多。


    如今朝中最得势的就是四皇子,白澈也尚有父亲领着,云家夫人远在老家清州,族长云齐抱病在城外庄上休养,留云向晖和云奕在王都斡旋,他不禁担心起来。


    “明日你我邻席而坐,父亲喜爱你,若是四皇子为难,他也好为你解围。”


    “知道了知道了。”云向晖回身向白澈也道别,手里始终没有松开云奕已经通红的耳朵,“浑小子,回去给我去祠堂罚跪一个时辰!”


    在云奕的哀嚎声下,白澈也挥手道别,目送姐弟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处才回府。


    “姐,明日你真要去?”


    “四皇子派人送来的不是请帖,而是状令,我不得不去。”云向晖并没有在白府中那样轻松,她深知其中门道,明日送什么礼,席间说什么话都要在今日绸缪到位。四皇子虽拥着声望和部分军权,但皇帝看起来要死保与前皇后所生的太子,近日戍边的二皇子也将回朝,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选边站队成了云向晖最为苦恼的事。白家祖上与二皇子同源,算是半个皇族,且看他们如何抉择吧。


    “要不然……我改道去一趟丞相府?北行叔总比你我了解,信他没错!”云奕提议。


    “他与四皇子……”云向晖犹豫道。


    “你且让我去一趟,明日便给你答复,如何?”


    云向晖当然知道弟弟的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眼下也无更好的选择,倒遂了他的愿。云奕扭头就跑,留下云向晖孤零零一人走在回府的路上。


    丞相府的仆人已经对云奕随意出入各处见怪不怪了,在老嬷嬷的告知下云奕前往书房。


    “北行叔不用晚膳?”


    北行理头也没抬,能在丞相府不打招呼就闯进书房的也只有云奕一人。“稍后,你若饿了就去膳厅,自有人招待。”


    低沉的声音冲刷了云奕一路上的忧虑。“早些在酒楼吃了些点心,还不饿。”


    “你啊……”北行理下午就听仆人说起云家少族长在城内抓小公子,还问他是否要助少族长一臂之力。了解云奕本性的他并不打算插手,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


    在月上枝头时,北行理终于处理完今日的文书,见云奕已经睡着在一旁,低声叹了口气上去把他叫醒。


    “嗯……嗯?可以用膳了吗?”云奕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北行理走出书房。廊上点了灯,过路的仆人一一向二人问好,膳厅的饭菜也用术法温着,就等他们的品尝。


    “丞相府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


    “馋了就来,我府上何时拦着你了,若是嫌麻烦,就让厨子去你那处。并非我啰嗦,你下个月中便要二十了,何时能够成熟些?”北行理愿意惯着他,不代表纷争能饶人,王都风云四起,宗门争端不断,样样都朝着尚且年幼的姐弟二人。


    “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请教北行叔。”话题来到了他身上,云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讲。”


    “如果我身后已是不能回头的康庄大道,前方仅有独木、铁索与激流可选,我该如何?”


    北行理闭目沉思,久到云奕心生不安才缓缓睁眼。


    “独木腐朽,铁索锈蚀,激流亦有暗礁,为何非要以命相搏,更高处难道没有行路吗。”


    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投向云奕。这个眼神他只见过寥寥数次,一是在丞相之位的争夺上,直面同僚的质问与指责;二是在比武时,作为奖品的御赐长枪横在台上。


    志在必得——这是云奕对这种眼神的理解。


    “今日不早了,若不打算回府就去留给你的厢房住下吧。”北行理收回目光,将碗筷码放整齐,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