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以为陆京可能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回答。


    “走？去哪里？”黎元微微一愣。


    陆京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并州，幽州，交州，巴蜀……反正除了颖川，哪里都行。”


    黎元有些惊讶。


    这小子来真的？


    他这次来找自己，是要来告别的？


    “老陆，你什么意思，你真要走？”


    陆京点了点头:“对，不过老黎，你也不用太想我，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隔几年就来看你一次的。”


    毕竟，黎元是他真正的知己。


    一下子就要分开，还是多有不舍的。


    黎元见他来真的，脸上也不免露出慌张之色。


    “不行，你不能走！”


    “起码在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之前，你不能走！”


    “啊？”


    黎元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说，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知己，你走了，谁陪我喝酒，谁陪我去找女人？”


    “你说以后隔几年回来看我一次，万一我撑不到你下次回来怎么办？”


    “这……”


    陆京闻言露出了为难之色。


    黎元说的也有道理，他都差点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是古代，现在的人均寿命，也就四五十岁。


    黎元已经接近六十了，虽然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已是高龄。


    万一自己走了，却成为了永别。


    那他肯定也会遗憾一辈子的。


    只是，如果不走，面对如今困境，他又不知要怎么办。


    黎元看出了他的心事，问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伤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京叹了口气，喝了口酒:“老黎，没什么……”


    “放屁，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好友？你的心事我看不出来？”


    见黎元生气了，陆京再次叹气，抬起头看向他，也没再隐瞒:“老黎，我骗了你，其实我并非颖川人，我来自上京。”


    “我来自长安陆家，我父亲是朝廷的大臣，我母亲是他的妾室，生了我后，就难产死去了，我生下来就没了母亲……”


    “后来，我崭露头角，被当今陆家主母嫉妒陷害，差点身死，这才开始藏拙。”


    “我被他们放养在了鲁家，本以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谁知他们突然让我回去，迎娶曹家大小姐。”


    “你小子，老夫还没糊涂，这些你之前不是跟老夫说过了吗？”黎元有些不满，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痴呆老人，不过他也抓住了重点。


    “所以，你就是为了不回去迎娶曹小姐，才要离开？”


    “也不全是，主要是鲁家也表示不会让我在颖川了。”陆京实话实说。


    黎元明白了陆京的处境，眼前一亮:“老陆，其实你可以去长安。”


    陆京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去长安干嘛，你觉得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会让我在长安好过？”


    “那不是还有我吗？”黎元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你定能在长安风生水起！”


    “风生水起？可我只想做一条咸鱼。”


    “你反正都要去其他地方，不如去长安，我在那边有个朋友，可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黎元承诺道。


    陆京撇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算了吧，我不想跟那种人扯上关系。”


    “哪种人？”黎元有些好笑。


    “你要给我介绍的，不是你那个朝廷大臣好友吗？”


    黎元微微一愣，很快眼神闪过一丝狡猾:“当然不是。”


    “不是？”


    “没错，那人绝对不是朝廷大臣，也非官员！”


    黎元信誓旦旦的保证。


    闻言，陆京也犹豫了。


    如果不跟朝廷扯上关系，那还是可以的。


    “老黎，怎么看上去，你那么想让我去长安？”陆京狐疑得看向黎元。


    黎元喝了口酒:“哼，还不是想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且这样一来，咱俩也可以经常见面了！”


    说的也是。


    如果后半生没了黎元这老小子，还真有些枯燥乏味。


    “你那朋友，真不是朝廷官员？”陆京再次确认，生怕被他坑了。


    “怎么？你连我都不信？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就不姓黎！”


    见陆京不信，黎元当场发誓。


    闻言，陆京也放心了。


    “看看吧，如果我考虑去长安的话，一定提前跟你说。”


    随后，俩人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举杯畅饮起来。


    很快，俩人都喝的有点多了，酒坛子里也下去了一多半。


    “老陆，你为何就这么排斥朝廷势力，难道对你来说，当今朝廷，就真的那么让你反感？”


    “老黎，我从小生长在陆家，父亲是朝廷官员，说实话，我不喜欢那种氛围！”


    “氛围？”


    陆京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当今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听到这话，黎元叹了口气。


    他知道陆京的言辞向来都非常严厉。


    “何以见得？”


    陆京只是轻轻一笑，不再多说:“不说这个了。”


    可是，黎元不甘心地追问起来。


    “朝堂之上，鱼龙混杂，我承认有不少朽木之辈，但难道就没有忠贞之士吗？”


    怎么这家伙说起话来，就这么气人？


    陆京摇了摇头:“老黎，你先别生气，就拿前段时间，兖州发生的饥荒举例。”


    “朝廷的确为这次饥荒，派出了不少官员去赈灾，甚至开放了国库中的粮食，减少了官员的俸禄。”


    “可是，直到现在，兖州灾情都没有解决。”


    “并非是府库粮食不够，只是经过层层剥削，最后到了百姓口中的，不过万分之一。”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粮食下发下去，每一层的官员，都想贪一些，就算真有忠贞之士，反而会被他们排挤，不得不同流合污。


    陆京不想成为那个被排挤的人。


    而听到陆京的话，黎元罕见的沉默了。


    陆京再次开口:“老黎，可能是我因为家境原因，言辞有些偏激，但我的确不喜欢朝廷氛围，也不喜欢里面的人！”


    “唉……”黎元颇为无奈。


    这家伙，看来对朝廷的偏见很大啊！


    突然，他认真起来，严肃起来，问道:“老陆，如果，只有你才能够拯救当今朝廷，你会去舍身取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