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瑶跟着陈锋，一路低着头，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该如何解释。


    她知道陈师叔平日虽温和，但在炼器事务上最是严谨，尤其涉及重要订单，绝不容许半点差错。


    踏入烁金阁，炙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陈锋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后坐下，并未立刻开口，只是将从材料室带回来的石料一一陈列于台面上，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卢月瑶站在对面，心跳如鼓，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声音带着慌张和委屈：“师叔，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前阵子我听说有个新入门的弟子做了杂矿分拣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师叔很满意。


    他们都说她很有炼器天赋，师叔步入金丹期后一定会收此女为真传弟子。我就是想考验下她，看看她的炼器天赋是否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厉害……篆刻灵纹我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她真的会去做……”


    “金丹期？还早着呢！你想那么远干什么？”陈锋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再说了，卢丫头，一个弟子的炼器天赋如何，老夫需要你去帮忙考验么？少拿来当借口了，你就是眼红别人。


    弟子之间不服气常有争斗，很正常嘛！谁没年轻过？你还是你爹娘的掌上明珠，家里的骄傲，唯一的双灵根，你更不喜看到有人刚来就高过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用这种可能损毁珍贵材料、耽误宗门订单的方式去设局！


    说了多少遍，修行贵在心性沉稳，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卢月瑶心上：“炼器堂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你今日所为，若非叶丫头天赋异禀，神识远超同阶，勉强稳住了局面，此刻我们面对的，就是一筐报废的石矿和玉髓，以及祁家订单的延误！


    这责任，你担得起？还是你觉得，你卢家能担得起？”


    提到“卢家”，卢月瑶脸色瞬间煞白。她家族虽有些势力，但远不能与宗门声誉和云梦州的祁家相提并论。


    若真因她一己私心酿成大错，家族绝不会保她，甚至可能第一个将她推出来谢罪。


    “师叔恕罪！弟子……弟子一时糊涂，绝无损害宗门之意！”


    卢月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发颤，“弟子只是……只是见叶师妹入门不久便颇受关注，又担心师叔将来真要收她为真传，心中……心中有些不服气，才想……想试试她的深浅……弟子再也不敢了！”


    陈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但将私心带入工作，尤其是关键任务中，却是大忌。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念你初犯，尚未造成实际损失，此次便不予重罚。”


    卢月瑶闻言，刚松了半口气，却听陈锋继续道：“但罚不可免。即日起，暂停你在炼器堂的一切权利。你可服气？”


    卢月瑶嘴唇哆嗦了一下，这……岂不是相当于将她逐出炼器堂？


    “下去吧。好好反省，炼器之道，心术不正，终难成大器。”陈锋面容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时，卢月瑶忽然站起，咬了咬嘴唇，挣扎道：


    “师叔不要啊！我……我真的很想修习炼器之道！”


    陈锋差点无语凝噎。这丫头，若非看在她家族的份上，他当初就不会让她来炼器堂。炼器这种天赋，真以为人人都有的么？


    “你灵根不错，专心修炼，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


    “可我想成为炼器师！”卢月瑶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他们都说炼器没前途，可我就是喜欢炼器，我想在您结丹后成为您的真传弟子！”


    “喜欢能当饭吃啊？”陈锋一脸恨不成器道，“炼器一道，易学难成，你把你入门以来花在这上面的时间、精力和财力，放到修炼上，你早就筑基成功了！”


    “师叔……”


    “够了，不要再说了。老夫答应你爹娘照拂你一二，才允许你时不时来炼器堂刷刷贡献点，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荒废了修行。炼器堂的任务，近期你就不要接了吧！我会知会庶务堂的。”


    陈锋坚决的态度，让卢月瑶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变得惨白，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呜咽声溢出喉咙，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烁金阁冰凉的地面上。


    她爹娘都是炼器师，在家中地位不高，是双灵根的她出生后，他们才开始颇受老祖重视。


    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炼器坊的那种悸动，想起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成功炼制出第一柄低阶法器的狂喜。


    那些在旁人看来枯燥无比的提纯、熔炼、塑形，对她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以为，只要努力，只要待在炼器堂，总有一天，她可以继承爹娘的事业……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就因为一次愚蠢的嫉妒，因为她想打压那个新来的、天赋似乎更好的叶轻卿。


    “弟子……遵命。”卢月瑶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她不再看陈锋，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烁金阁。


    炙热的空气被她带起一阵风，吹得墙壁上挂着的几柄半成品飞剑轻轻晃动。


    陈锋看着她踉跄逃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这丫头对炼器是真有几分喜爱？可惜，心性浮躁，急功近利，又容易被情绪左右，终究不是这块料。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断了她的念想，或许对她未来的修行之路更好。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工作台上那十块蓝银交织、灵光氤氲的石料上。


    伪灵根，神识强度却已远超同阶修士……莫非是专修了什么神识类的功法？


    “罢了，多想无益。是福是祸，且行且看。当务之急，是完成祁家的订单。”


    陈锋收敛心神，指尖凝聚起精纯的灵力，准备亲自为这些半成品的水纹石完成最后的“凝神”灵纹篆刻。


    烁金阁内，炉火依旧噼啪作响，但空气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沉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