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言本来答应好粉丝的那场直播被鸽了，罪魁祸首只发了两个字。


    哄人。


    【简轻言我要杀了你，又不更新又不直播。】


    【体谅一下人家言宝吧，估计又嘴欠惹叮叮老师生气了。】


    【笑死我了，言宝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下午简轻言拉着丁絮回村，路上丁老师一直紧绷着脸，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晕车，总之一路上他只说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


    “丁老师，你冷吗？”


    “不冷。”


    简轻言还想说什么，丁絮却已经将脑袋低下闭目养神了，大概又陷入了说话都觉得累的状态。


    为表歉意，下车后的所有东西都是简轻言自己拎进学校的，丁絮则偷摸把西瓜烟塞进了简轻言的口袋。


    因为是临时举办的艺术节，“艺术”两个字几乎不发音，实质上就是个给孩子们撒欢的日子。


    几个有才艺的孩子自愿报了名，在食堂练习。教室的布局已经被张语阑完全改变，小孩子还挺懂的，帮着把课桌都挪到墙边围成一圈,中间放了音箱。


    考虑到场地问题，最后校长还是决定每个班互不打扰，自己开自己的，相当于联欢晚会了。


    “唉，发砂糖橘了，都坐好，落下了别怪我啊！”张语阑捧着一筐子砂糖橘过来，撕掉上面一层保鲜膜，每个人发了三四个。


    分到最后还剩五个，他偷偷摸摸塞进丁絮手里：“丁老师，你的比他们多，别告诉别人啊。”


    丁絮回头看了眼简轻言，哭笑不得地接过：“谢谢。”然后分给了简轻言两个。


    本来丁絮是打算分他两个半的，但是简轻言今早惹了他，只好扣除半个。


    拨开橘子皮，指肚被染黄，橘子的清甜芳香混杂着干燥的冷空气，在屋子里弥漫。


    关了灯，屋内五颜六色的小彩灯一闪一闪，把人脸映照成不同颜色。


    丁絮吃完橘子，拿着橘子皮准备扔掉，一回头，简轻言蓝色的脸出现在眼前。


    “简律你阿凡提吗！”丁絮被吓了一跳。


    “那你是小黄人吗？”简轻言反倒指了指他的脸。


    两道灯光，准确无误地打在两人脸上，一道深蓝，一道蜡黄。


    不远处，张语阑守着彩灯，冲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拼命忍着笑。


    “过分。”丁絮小声嘟哝，走过去将彩灯对准张语阑，调了个七彩炫光。


    张语阑顶着七彩光效吐了吐舌头。


    班级选了一男一女两位同学当主持人，拿着老师的手机照着念开场白，现场闹哄哄的，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下面有请乔青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稻香》——”


    音箱是简轻言买的，音质不错，声音有些大，加上同学们兴奋的嘈杂声，丁絮一时间有种来到了乡野KTV的感觉。


    “哎哎，丁老师不是也会唱歌吗？”一曲完毕，同学们叫嚣着再来一首，张语阑突然在前面叫。


    九年三班的同学在此刻展现出了极其强大的凝聚力，齐声起哄着丁老师来一首，科任老师坐在门口，也微笑着看热闹。


    今天所有人都心情不错，包括丁老师，也和简轻言有说有笑，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


    这时候拒绝实在是败兴，丁絮用“你完了”的目光瞪了张语阑一眼，起身过来，接过了乔青的话筒：“想听什么？”


    “《我会自己上厕所》！”


    丁絮翻了个白眼：“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其实学生们根本不在乎曲目，只是想听老师唱歌而已，丁絮也就随便选了首周杰伦的歌，平平淡淡唱完，在“丁老师再来一首”的声音中冷漠下台。


    “丁老师，你唱歌的视频会被全班学生珍藏了。”简轻言说。


    “净说些让人想死的话。”丁絮平静地剥开糖纸扔掉，塞给简轻言堵嘴用，“起码没跑调。”


    “唔。”简轻言含住硬糖，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好像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糖。”


    “啊？什么牌子的？”丁絮立刻起了兴趣。


    简轻言说：“你刚才把糖纸扔掉了。”


    丁絮：……


    光线昏暗，地板上各种彩带纸屑橘子皮，一张糖纸掉进去，像画室的橡皮一样消失了。


    热闹持续了一天，放学后，学生们拍拍屁股就走，留下卑微的老师们整理教室。


    丁絮拿着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寻找糖纸，再收集起来，试图从里面找到那颗葡萄味水果糖。


    “丁老师。”简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他拎着一个很小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堆紫色。


    “宋老师要去镇上买点东西，我拜托他买了点葡萄硬糖捎回来。”简轻言解开塑料袋撑开，“你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那个。”


    当时光线太昏暗，丁絮只是顺手抓了一颗，连包装都没看就扔掉了，要找的话只能一个个尝味道。


    但是吃完这些的话，会味觉失灵吧。


    简轻言看出他的顾虑，笑了笑：“一天吃一个，说不准哪天就有惊喜呢。而且，丁老师生活这么苦，不应该吃点甜的缓缓吗？”


    “过几天生活都甜齁了。”丁絮笑着说，顺手撕开一颗糖含在嘴里。


    愣住。


    “丁老师？”


    “我好像一发入魂了。”丁絮认真地含着糖，仔细感受味道，确认无误，就是简轻言给的那款糖。


    简轻言说：“挺好。”


    丁絮视若珍宝地把糖纸塞进口袋里。


    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的事物会在不经意间被带到身边。


    丁絮看着简轻言，从外面进来，头发有些潮，绿眸明亮。


    “谢谢你，简律。”丁絮说。


    “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简轻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九成新的西瓜烟：“谢丁老师免费给我的烟。”


    丁絮说：“罚你一周内都给我抽完。”


    “臣知罪了。”简轻言语气无奈。


    -


    联欢会挤去了批改卷子的时间，丁絮拖着酸痛的身躯回宿舍，那沓卷子仿佛士力架，横扫饥饿做回自己的丁老师批卷子批到半夜十一点多。


    丁絮伸了个懒腰，身体还处在咖啡带来的清醒状态中，估计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


    他拿出手机，没出两秒钟，一个电话打过来，备注是“妈”。


    手指轻微地抖了一下，恰好碰到绿键，电话接通。


    丁絮坐在床上没说话。


    陈棉大约没想到儿子会是如此反应，在电话那头静默一会，还是首先破冰：“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挺好。”丁絮莫名想到简轻言，回答给她两个字。


    他完全没给陈棉任何台阶下，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安静。


    “……絮絮，你们那边还有一个月就要放假了吧？到时候回不回来过年？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的……”


    “不回去。”丁絮打断她，“妈，明年初三就要面临中考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我晕车很严重，回去了得缓好几天。”


    “你走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晕车？”陈棉的声音明显提高了，挂上了点发怒的苗头，“你这么不想见妈妈，那我养你这么多年算什么？”


    丁絮设想过很多次他们分开后的第一次联络，陈棉的反应倒是比他想象的柔和一些。


    听着她的声音，丁絮心中意外地很平静。


    “妈，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我高考了，也工作了，就算你对我的选择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丁絮淡淡道。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隐约能听见不太平稳的呼吸。


    “您在栖桦注意身体，帮我向爸问好。还要批卷子，先挂了。”


    丁絮把手机息屏，躺在床上发呆。


    也不是想什么，就纯发呆。他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排斥出去，换来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明明他和陈棉隔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那种时时刻刻都被看着的感觉也还是存在。


    这时候他很想睡觉，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可是没办法，体内的咖啡和他作对，死活睡不着，大脑总是在不该活跃的时候蹦蹦跳跳。


    简轻言给的蓝莓烟被抽完了，丁絮打开烟盒深深吸了口，还是没忍住打开宿舍门出来。


    隔壁就是简轻言的宿舍，丁絮在门口抬起手，突然犹豫了下。


    【简律，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丁老师？】


    丁絮敲敲门，忽然闻到浓重的果香味。


    “丁老师。”简轻言咬着烟开门，烟头的火星一闪一闪。他吐了口烟，手指夹住，对丁絮笑了一下，“失眠了？”


    丁絮忽然觉得很累，张嘴都累，手指动一下都累。仗着简轻言脾气好，他没回答，只沉默着指指那根烟。


    简轻言了然，回头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根，亲自放进丁絮口中，俯身点燃。


    “晚安。”丁絮含糊着说了句。


    以前他总挑剔，食物只吃清淡的，沾上一点油都不行，烟也是，精挑细选。现在他才知道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挑的，只要有什么东西能够缓解就行。


    怪不得饿急了的人什么都吃呢。如果简轻言没有烟，丁絮估计抽纸壳子都是愿意的。


    一根烟抽完，嘴巴里都是甜腻腻的味道。丁絮喝了口水，连衣服都懒得脱，被子也没那个精力铺开，草率地睡了过去。


    初二的时候，班里办了元旦联欢会，班主任和物理老师一起唱歌给我们听，印象很深，以后再也没有那么快乐的联欢会了。


    因为以后没有联欢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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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