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后...你就叫陆雪昭吧

作品:《说好人生模拟,仙子你怎么成真了

    为何宁愿在此地等死,也不愿到别家去问问?


    江晏眯起眼,抬眸竭力望向女子来时的方向。


    这一次,他看得更为仔细。


    目光所及,不止是主干道,附近那些紧闭门户的屋檐下、门阶前,洁白的雪地上,竟都零星洒落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暗红斑点!


    它们如同不祥的印记,断断续续,一路蜿蜒,直至被更深的黑暗和风雪吞没。


    先前因警惕和风雪遮掩,他匆匆一瞥,竟完全忽略了这骇人的细节!


    他的小院坐落村边,这女子自村子的另一头而来……


    想必,她早已敲过了一扇又一扇的门,祈求过一次又一次,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与冷漠。


    他这里,是她绝望旅途的终点,是最后的希望。


    而自己,依旧选择了视而不见,关上了那扇或许能给予一线生机的门。


    江晏能看出来,陆家村其余村民也绝非傻子,岂会不知这女子在遭遇追杀?


    那断续的血迹便是明证。


    是啊,没人会为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去招惹那显而易见的麻烦。


    ……你也不例外。


    这个认知冰冷地刺入江晏的心底。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微颤的手,想将女子怀中那小小的襁褓抱进屋内。


    那美妇人早已死去,双臂依旧僵硬地环抱着孩子,抱得极紧,仿佛那是她融入骨血的最后执念。


    江晏费了一番功夫,才小心翼翼地、近乎剥骨般地将那襁褓接过。


    那是个女婴,小脸冻得发青,气息微弱。


    似是感知到至亲的彻底离去,她在冰冷的襁褓中发出细弱如猫叫般的哭泣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江晏立刻用羊毛毯将她紧紧裹住,快步抱回温暖的屋内。


    他手忙脚乱地拨旺炉火,找出温热的米粥,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喂食。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是那母亲以命换来的顽强,女婴竟真的慢慢缓了过来,呼吸变得平稳,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望着那稚嫩无知的小脸,江晏心中百感交集。


    “暴雪夜,陆家村,以后……你就叫陆雪昭吧。”


    安顿好孩子,他再次看向门外。


    沉默良久,他取来铁锹,顶着愈加猛烈的风雪,艰难地在院内那棵老树下挖掘。


    挪动尸体时,他才骇然发现,真正导致女子身死的并非严寒,而是她背后一道被积雪半掩的狰狞伤口!


    尽管被冻僵和风雪模糊,他仍能从翻卷的模糊血肉中看到一抹刺眼的白色。


    ——那是她的脊骨!


    江晏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无论今晚是否风雪漫天,无论他江晏是否最终施以援手,她都活不过今晚。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心中那沉甸甸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沉重、更尖锐的痛楚,狠狠地揪紧了他的心脏。


    江晏用一张干净的草席,仔细地将她包裹,轻轻放入挖好的土坑中,缓缓掩埋。


    回到屋内,暖意扑面,却暖不了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他找出一块素净的木板,本欲提刀为她刻一个灵位,让这孩子日后有所祭拜。


    但刀尖悬停良久,却始终无法落下。


    他对她一无所知。


    她的姓名、她的来历、她的仇家……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的逝去,被永远埋藏在了这个风雪之夜。


    最终,江晏沉重地放下了刻刀。


    那块无字的木牌,便是她最终的归宿。


    江晏将这块无名灵位恭敬地放在屋内安静的一角,点燃一炷清香,躬身深深祭拜。


    烟气袅袅中,他望着那无字的木牌和炉火边安睡的女婴,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夫人,你放心去吧。”


    “自今日起,我便是这孩子的师父。”


    “愿您……在天之灵,保佑这孩子无病无灾,平安长大。”


    ........


    【一开始,你担心女子的仇家会找上门,但一连几天过的都很平淡,如以前一般,】


    【你腾出时间,画几张符箓出售补贴家用,顺便履行魔门暗子的职责,打听情报。】


    【两世为人,对于打探情报,你有独特的方式。】


    【你坐在村口,将买来的几斤鸡蛋赠与村口大妈,大妈们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从她们口中,你知晓了暴雪夜那日,竟是陆家内乱之时!】


    【你将这个情报记下,准备用玉简传讯玄幽宗。】


    ......


    【光阴荏苒,岁月如歌。】


    【模拟第三十三年,陆雪琪八岁,你的寿元仅剩十二年。】


    这一夜,陆雪昭做了个噩梦。


    梦中有人在她怀中一点点失去温度,而她什么都做不到。


    陆雪昭看不清梦中那人的样貌,可直觉告诉她,那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尽管江晏在身旁温言开解,少女眉间的愁云非但未散,反而更加担忧。


    陆雪昭总觉得,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师父。


    那背影,那气息,真的……太像了。


    年幼的心灵因此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只煎锅上的小泥鳅,时不时还带着哭腔哼唧几声,硬是折腾得江晏一宿没合眼。


    窗外天色已透出浅蓝,离天亮不远了。


    江晏眼底带着倦色,无奈地拍了拍裹着小被子乱拱的徒弟:“昭昭,回你的房间吧,自己安稳睡,便能睡着了。”


    陆雪昭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还红红的,扯着他的衣袖撒娇:“不要!一个人睡害怕……会、会做噩梦的……要和师父睡才不怕!”


    早在她三五岁的时候,江晏就腾出了个房间,当做女孩的闺房。


    可陆雪昭总像今日一般,找借口赖在自己床上,撒泼打滚。


    “唉——”


    江晏看着她惊魂未定又依赖十足的模样,心软又一次了下来。


    他望了望窗外即将褪去的夜色,忽然心念一动,温声道:“既然睡不着,那……师父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陆雪昭眨巴着眼。


    “去看日出。”


    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


    陆雪昭闻言,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先前所有惆怅、害怕一扫而空,雀跃起来:“好啊好啊!”


    江晏用厚实的披风将女孩裹得严严实实,背着她,踏着晨露和残存的夜色,登上了小屋后的那座小山头。


    东方天际正泛起鱼肚白,云层逐渐被染上金红渡边。


    山风微冷,却吹得人精神一振。


    当朝阳的第一缕金光猛地跃出地平线,将天地山河都镀上一层暖色时,女孩看得呆了,随即兴奋地叽叽喳喳:


    “师父你看!太阳跳出来了!好亮!好漂亮!”


    她拽着江晏的衣角,“我以后要天天和师父一起看日出!天天看!”


    江晏望着天地间磅礴的盛景,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昭昭,总有一天,你会遇上另一个人,他会陪你看每一次日出,守每一次日落,直至你的人生安然落幕。”


    “我才不要!”


    陆雪昭立刻用力摇头,小脸满是认真,“我不要别人!我只和师父看日出日落!只要师父!”


    江晏只当这是孩子气的稚语,好笑地揉揉她的秀发,敷衍道:“好啊,那以后师父陪你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陆雪昭却异常执拗,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强调:“直至人生安然落幕。”


    江晏一怔,看着她人小鬼大的郑重模样,哭笑不得,心中却因这份纯粹的依赖而泛起暖意。


    傻瓜。


    江晏终究不忍拂了她的意,顺着她的话温和应道:“好。”


    “往后岁月,日出日落,潮汐更迭,为师都会伴你身边。只要一息尚存,便守此约,直至你的人生安澜落幕。”


    ——此乃谎言。


    .......


    千年后。


    又一个黎明。


    山风依旧,晨露微凉。


    同一座山头上,一道纤细孤寂的身影迎风而立,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天光渐明,跃出云层的金光再次为天地山河染上暖色,与记忆中那个清晨并无不同。


    女子静静凝视着那轮挣脱地平线的旭日,阳光洒在她清冷的脸庞上,却暖不透眼底沉淀的寂寥与哀伤。


    她轻声自语,声音散在风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又一次日出……师父,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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