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黑着脸，领着李建国直接敲开了张北潘的家门。


    “老张！”


    屋里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绝望的气息。


    张北潘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滚下来。


    周爱玲则是一点反应没有，不过缩在张北潘床上一句话不说。


    李怀德看着这段时间形容枯槁的老伙计，心里感慨他付出了很多，可却又碰上这种事情。


    如果能说得清楚还好，就怕最后说不清楚。


    身后的李建国“咔嚓”一声，关上枪套的保险。


    门外人影晃动，全是保卫科的人。


    “老张，事情很严重。”


    李怀德开门见山，“你必须把详细经过说一遍。”


    张北潘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再傻也知道奶粉的事情闹大了。


    “李……李厂长……”


    他挣扎着坐起来，剧烈地咳嗽，“是马明博……他家娃娃实在吃不上奶水了，天天哭……我……我就是一时心软，才找你批条子的。”


    “你找我批条子！”


    李怀德的声音猛地拔高，“可你当时是不是跟我说，去供销社买？！是不是？！”


    “是……”张北潘的回应细若蚊蝇。


    “张北潘啊张北潘！”


    李怀德气得直跺脚，“你知不知道，你也把我害苦了！”


    “不……不就是一罐奶粉吗……”张北潘还在嘴硬，“又没造成什么损失，不会……不会那么严重吧？”


    “不严重？”


    一直沉默的李建国突然开口了，他那双在战场上淬炼过的眼睛，死死盯住张北潘：


    “张工，我问你。”


    “如果，顾总工也病了，他也需要营养品，需要奶粉……你会不会把这罐奶粉，也给他送过去？！”


    这样的问题不只是王卫国能想到，李建国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才拿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张北潘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


    他想到了顾总工那张苍白疲惫的脸……想到了自己对顾总工的崇拜……


    “我……”他喃喃自语，尽管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如实说道，“我……我肯定会给的呀……”


    说完后，张北潘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发出低沉的呜咽。


    “不，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啊！我不知道它有毒啊！”


    “别说了！”


    周爱玲扑了过来，握住丈夫的手，泪如雨下，“他爹，是咱们错了，是咱们糊涂啊！咱们……咱们差点就把明博的孩子给害死了啊，还连累了这么多人……”


    张北潘瞬间不动了，一下子就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许久后，他才声音沙哑着问道。


    “奶粉的毒性……怎么样？”


    李怀德疲惫地摆摆手：“已经送去化验了。”


    他深吸一口气，宣布了决定。


    “老张，考虑到安全和纪律，从现在开始，你和马明博的所有工作暂时停止。在家等待后续调查。”


    与此同时，熔炉车间内正热火朝天钢花飞溅！


    马明博正赤膊挥汗，吼着号子指挥天车吊运钢坯。


    “马明博！”


    两个保卫科的干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打断了他。


    “咣当！”


    周围的工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惊愕地看了过来。


    “啥事？”马明博抹了把汗。


    “你被停职了，跟我们去保卫科走一趟。”


    “什么？！”马明博懵了，“凭什么！老子活干得好好的！”


    “少废话！带走！”


    在数百名工人震惊疑惑的议论声中，马明博被两个保卫干事一左一右架出了车间。


    “出大事了……怎么把马工给抓了？”


    “听说是昨天大门口奶粉的事……”


    “天啊，就为了一罐奶粉？”


    保卫科，审讯室。


    刺眼的灯光打在马明博脸上。


    “是不是你！托张北潘去买的奶粉？！”


    “是又怎么样！”马明博梗着脖子，“孩子没奶吃，我犯法了吗？！”


    “我们只问问题，你只需要回答！”


    保卫人员“啪”的拍响了桌子，“奶粉哪来的？通过谁的手？黑市的接头人叫什么？暗号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跟我师傅随口提了一句啊！”


    “还敢嘴硬！”


    而在马明博家中，王翠花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


    面对保卫人员同样的审问，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这一夜，盛京军工厂没有消停下来。


    所有和张北潘、马明博有过接触的人，所有在食堂抱怨过伙食的人，所有最近和厂外有过联系的人……


    一个接一个，全被带到了保卫科“喝茶”。


    第二天清晨，总工程师办公室。


    顾尘顶着两个黑眼圈，正烦躁地修改着铁拳的动力包图纸。


    “咚咚咚。”


    王卫国和雷老虎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林虎刚要跟进，雷老虎回头瞪了他一眼：“门口守着！”


    顾尘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王署长，雷司令……出什么事了？”


    雷老虎眯起眼睛：“哦？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我还用知道吗？！”顾尘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哗啦”一下拉开窗帘，指着下面人心惶惶的厂区：“保卫科抓人抓疯了！搞得人心惶惶！我技术科有两个人被带走，现在还没放回来！”


    “铁拳项目迫在眉睫！你们这么乱搞，生产还要不要了？！”


    王卫国和雷老虎对视一眼，尽皆沉默。


    “顾尘。”王卫国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我们有证据表明……敌人已经盯上你了。”


    顾尘的动作一顿。


    “哪方面？”


    雷老虎冷冷地看着他：“你不害怕吗？”


    “害怕？”顾尘笑了，“害怕有用吗？而且这里是我们的国土！”


    “好！”


    雷老虎重重点头道，


    “小子，我没看错你，但这一次的敌人恐怕非同小可。”


    “昨天夜里，我们顺藤摸瓜，在盛京……揪出了不下二十名碟子。”


    顾尘猛然起身，手里的铅笔“啪”一声折断！


    “什么？！”


    “二十个？！”


    他豁然起身，“不会吧！怎么可能这么多？！”


    王卫国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希望不会，可我很失望，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