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听话,张嘴
作品:《爱后即焚》 游弋站在关押那个杀手的烂尾楼里,单薄的身体在风中不住发抖。
他拿着手机,满脸呆滞,毫无防备地听到哥哥说出他极力隐瞒的一切,吓得三魂七魄全都离体。
“蛮蛮?”
“听到哥哥说话了吗?”
梁宵严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轻如一片云,怕飘过去把他压坏。
但游弋还是吓得够呛。
他扶着墙壁,惊慌地张开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喉咙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突然弯下腰:“咳咳咳……!”
极度的惊恐让他控制不住地呕吐。
但早上什么都没吃,只吐出几口水。
吐完还是说不出话,他把手伸进去抠嗓子,无数口水把指根染得晶亮,呛出好多好多泪。
“你在抠喉咙吗?”
梁宵严的质问声冷得像啐着冰。
他问游弋幕后黑手是不是梁雪金时都没有丝毫的愠怒,听到游弋扣自己嗓子时却一下子发了怒。
“我……呃……呃……”
游弋想叫哥哥,但叫不出来,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闭上嘴。”
“唔……”
“没有凶你。”梁宵严又说了一遍,“把嘴巴闭上,闭不上就用手捂住。”
游弋连忙照做,抬手捂住嘴。
“眼睛也闭上。”
游弋的视野瞬间陷入黑暗。
“想象你眼前有一个小红点,它在发烫,想象出来了吗?”
游弋摇头,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
梁宵严说:“那就想哥哥。”
“哥哥站在你面前,你闭着眼感受他。”
模糊又熟悉的轮廓瞬间在脑海中成像,游弋发出“呃呃”声,示意想象出来了。
梁宵严继续:“哥哥在摸你,手指按着你的眼皮,被按住的地方是温热的,哥哥的手在往下移,到你的鼻尖、下巴、喉咙,喉咙在发烫,感觉到了吗?”
游弋点头,似乎真的在被相隔千里的哥哥抚摸。
“有一股热流冲出你的喉咙,张嘴把它吐出来。”
游弋张开嘴,唇瓣湿红水亮。
“呼气。”
游弋发出“呼”的音。
“试着说话。”
“啊……”
“说哥。”
“哥……”
“说哥哥,我会听话。”
“哥哥……我会听话。”
听筒中传来一声轻笑,饱含赞赏、欣慰和夸奖,如哥哥的指腹般揉碾着游弋的耳垂。
“这不是做到了吗,干什么每次都抠喉咙呢。”
游弋眼底一红:“哥知道?”
“嗯,知道。”
梁宵严奔着和他摊牌来的:“知道你受过欺负,知道你失过声,知道你离家出走的那一个月是被人关起来了,知道你在老家捏了二十四对泥娃娃,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哥全都知道。”
“怎么……怎么会……”
游弋既怕他知道,又想他知道。
心脏一会儿化成一滩水想被哥哥捧住,一会儿又结出坚硬的壳子逼自己撑住。
“视频吧。”梁宵严说。
他必须要确认弟弟的状态是否良好,才能决定还要不要继续。
对面窸窸窣窣响了一通,然后视频邀请发过来。
梁宵严接通,画面中出现弟弟背光的脸。
“怎么站在窗口,往里站站。”
游弋听话地走进去,坐到桌边。
梁宵严看到一晃而过的衣角:“万万。”
“哎!”万万立即举手答到,答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利索,那又不是他哥,他怕个屁呀。
“麻烦帮他倒杯水,要热的。”
“啊,好!”
烂尾楼里哪来的热水,万万贡献出自己留作午饭的自热火锅,拿加热包现给游弋烧了一杯。
游弋喝着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梁宵严开门见山:“威胁和绑架你的人,是梁雪金吗?”
“我……”
“是还是不是?”
“是。”
这次换梁宵严沉默了。
薄薄的唇抿着,眼底满是挣扎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轻声告诉他:“你被骗了。”
“什么?”游弋一时没听懂。
“梁雪金是植物人。”
“不,哥哥,他是装的,他在那场车祸里只撞断了腿,并没有失去意识——”
话没说完对面镜头翻转,屏幕中赫然出现梁雪金的脸。
游弋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一把手枪出现在画面中,对着梁雪金的脑袋按下扳机!
“不要!”他吓得大叫一声。
然而枪口拿开,梁雪金的额头完好如初。
梁宵严放了一记空枪。
不管是视频里的游弋,还是在场的梁雪金,都能听到扣下扳机的机械响声。
游弋瞬间明白了一切。
连屏幕外的他都吓成这样,如果梁雪金真是装的,遇到生命威胁,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试过很多次了,他就是植物人。”
梁宵严望着弟弟,直白到有些残忍:“蛮蛮,有人假借梁雪金的名义,骗了你。”
话落的同时,游弋背后的枫树被吹落好多金黄枯叶。
沙沙的声音很响。
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整个世界都因哥哥的话陷入寂静。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背着光的缘故,梁宵严看不清他的脸。
直到镜头剧烈地摇晃一阵后,朝向天花板。
游弋哑声喃喃:“不对……我没有被骗,就是梁雪金,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他和我说——”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游弋想起过去他和梁雪金见面的每一次,都在非常昏暗的环境里,听到床上倚着的老人说话。
声音是对的,腔调也是对的。
但这些都可以伪造。
而自己确实没有面对面近距离地看过他的脸,没有想过去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梁雪金。
所以,他真的被骗了吗……
游弋低下头,漆黑的眼珠在眶子里仓惶乱转,满腔热血骤然变成一滩死水。
他恨了一年,疼了一年,辛苦策划了一年信誓旦旦地要搞死梁雪金,到头来告诉他这事和梁雪金没有关系。
“那我这一年都在干什么呢?”
“我付出那么多努力,我把你伤成那样,我连婚都离了,我以为我就可以抓到他了……结果、结果我连人都搞错了?从头到尾全搞错了?”
“蛮蛮。”梁宵严打断他。
“什么都不要想,把手机拿起来听我说。”
屏幕中再次出现游弋崩溃错乱的脸。
眼圈红彤彤的,下唇被咬出血了,可怜又无助地盯着他,像个做错事后向大人寻求帮助的孩子。
梁宵严伸出手想要擦去他的泪,可指尖只碰到屏幕。
他心痛如绞,无奈叹息,慢慢凑近弟弟,画面中那双浅灰色的眼眸被放大成一汪温柔的湖。
“错了就错了,错了不会怎么样。”
“你从小到大犯过那么多次错,有哪一次天塌下来了?”
“可是我的天已经塌过了……我付出那么多代价,我以为这么做就能保护你……”
“你就是在保护我。”
梁宵严没有否定他的努力,反而坚定地肯定他。
“你一直在保护哥哥,只是你还是个孩子,并不能保护得太周全,但这不是你的错。”
“没有人规定你要什么都做得好。”
“哥哥从来没要求过你做个十全十美的小孩儿。”
“但是你错了,就要长教训。”
游弋眨巴着眼睛,听到他说:“你瞒我瞒解决不了任何事,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向我坦白,你这一年去了哪儿、训练你的人是谁、威胁你的人手里有什么能置我于死地的证据。”
电话里说不清楚,梁宵严看了眼表。
“我在平江疗养院,派人去接你。”
说完,屈指刮了下屏幕里弟弟的鼻尖。
“要哭也是跟我哭,你跑那么远,我想给你擦眼泪都够不到。”
-
视频挂断。
游弋把自己的位置发给哥哥。
他靠着墙抽烟,旁边万万比他还凌乱。
“什么情况?不是梁雪金?”
游弋实在没心力和他解释什么,只说:“不管是不是,你家的仇我都会帮你报。”
万万鼻子一酸,“那那个杀手怎么办?”
他按照游弋的指示关了三天又三天,都快一个礼拜了,人疯得差不多了,问他谁派你来的,他还是满口的梁雪金。
“可能他也不知道。”
游弋猜测他和自己一样,都被幕后之人骗了。
万万茫然又生气:“那敢情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就抓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回来?”
游弋眉头一皱,抽出刀向杀手走去,二话不说,照着他的大腿就来了一刀!
“啊——”
杀手凄声惨叫,另一条腿又被补上对称的一刀。
“谁派你来的?”游弋问。
“梁雪金!梁雪金!我说了无数遍梁雪金!”
杀手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疯疯癫癫,扑过来咬游弋的耳朵。
游弋躲开,看到一点亮光在他胸前晃动。
扯下来,是枚吊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