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作品:《[天幕]皇帝聊天群

    听说“仕宦当作执金吾, 娶妻当得阴丽华”这个典故时,秦念以为刘秀肯定是见过阴丽华,才会有这样的宣言。


    结果打开《后汉书》一看:


    “光武适新野, 闻后美,心悦之。”


    刘秀到新野,听说阴丽华很美,于是心悦之。


    怎么说呢——往好点的方向说,刘秀这是志向远大。


    那时的刘秀还需要自己种地,却敢肖想新野巨富、“田有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的阴氏家族的女儿。


    这似乎有点不符合汉光武帝的低调,但看史书就不难发现:


    哥哥刘縯好侠养士, 弟弟刘秀臧亡匿死, 这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


    秦念说刘秀上限锁死在县令, 是因为假如没有王莽篡汉,当时的西汉已被外戚和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刘秀再优秀也没有出头之地。


    “文叔为白衣时,臧亡匿死, 吏不敢至门”——


    刘秀藏匿亡命之徒的时候, 当地的官吏不敢上门, 说明刘秀也算得上地头蛇。


    加上曾有到长安就学的经历,所以有可能和他父亲刘钦那样官至县令。


    ………


    阴丽华愣了下。


    骤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于天幕,她有些惶恐。


    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后世秦皇这句话的重点在于陛下,并不在她。


    【刘庄:……】


    现在刘庄知道阿父为何让他慎言了。


    这秦念说话实在难听。


    不仅难听,还切中要害。


    【秦念:不妨说说看, 你觉得谁能实现西汉的中兴?】


    【刘庄:……】


    他都已经沉默以对, 这秦念怎么还追着问?


    刘庄只能绷着脸继续沉默。


    他不仅无法作答, 而且也不能作答。


    阿父为汉室中兴之主,身为人子,刘庄不能回答其他人也能中兴汉室。


    另一方面,刘庄也认为只有阿父能中兴汉室。


    【刘秀:倘若平帝能平安长成,或许也能中兴汉室。】


    历经七个话题,刘秀已经相当了解秦念的性格。


    她虽然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阳儿还不算太过得罪她。


    阳儿哑口无言一次,应该就能让秦念消气,不至于一再追问。


    现在秦念追问阳儿,那必然是别有目的。


    秦念之前问自己“假设没有王莽这个人,你觉得西汉还能传承多久”,与“谁能实现西汉的中兴”之问呼应。


    于是刘秀接过话题,为阳儿解围。


    【秦念:汉平帝刘衎能够登基,是因为他只有九岁,好操控——他有机会“平安长成”?】


    【刘秀:……】


    秦念这句话,让刘秀看出秦念究竟想说什么——


    即便没有王莽,只要权臣需要一个好操控的皇帝,那么在位的皇帝就都没机会长大。


    【刘彻:后世汉帝被权臣所操控?】


    刘彻终于明白秦念怎么反复提及霍光。


    他让八岁的刘弗陵即位,如果霍光有王莽之心,大汉恐怕真的危矣。


    让幼主不能长成,然后继续扶持幼帝……


    这时候宗室何在?


    刘彻很快就想到他以推恩令削弱诸侯王。


    诸侯不能威胁中央的同时,也无法拱卫中央。


    这正是高祖此前就询问过的事情。


    【秦念:刘衎九岁即位,死于十五岁,死因——刘秀,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刘秀:有鸩弑的传闻,但无法确定。】


    其实也不必确定。


    王莽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否则不会在平帝时期就不断排除异己,并以各种方式为自己造势。


    刘秀清楚,王莽必然不会让平帝活到亲政之时。


    【秦念:刘衎死后,王莽从宗室中选了最年幼的刘婴,学“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自称假皇帝,封两岁的刘婴为太子。】


    【刘彻:文武百官无人阻他?】


    【秦念:反对他的官员早就被免职,朝堂中只剩下王莽的亲信。】


    【刘彻:……】


    为何会出现可以左右朝政的权臣?


    刘彻想问,却没有再问。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若是传位给幼帝,则必然安排数名重臣辅佐幼帝,相互制衡。


    但他已经从秦念之言推测出结局:


    桑弘羊谋反,霍光独揽大权。


    刘弗陵未如刘衎这般被弑,是无子而病逝。


    此后霍光扶持刘病已即位,而不是择两岁幼子。


    这是因为霍光忠于汉室,并非他不能行王莽之事。


    皇位传承之间,居然有如此危局?


    【刘邦:太后何在?】


    刘邦眉头紧皱。


    宗室因推恩令被削弱,那就只剩下外戚能制衡王莽。


    此时外戚何在?


    【秦念:刘衎之母及其家族被王莽封在中山国,禁止回到京师。而此时主政的太皇太后王政君是王莽的姑母。】


    【刘邦:故而是外戚篡汉?】


    【秦念:你要这么理解也行。其实王政君本人不想篡汉,但她夺权却厌政,将权力下放给王莽,还因为过于愚蠢而被王莽骗得团团转。】


    王政君不想篡汉,因为她本就是有实权的太皇太后。王莽篡汉后,她就成了只能表演行为艺术的虚名太后。


    翻看《汉书》,满眼都是王莽以相当拙劣的借口求权。


    大致流程是:亲信找理由请求王政君给王莽封赏—王莽推辞—王政君被王莽感动,给出封赏。


    这个流程走到给王莽封安汉公、加九锡,王政君都没发现哪里不对。


    直到王莽要当摄皇帝,王政君才“不以为可,力不能禁”——觉得不可以,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阻止。


    最终只能在王莽即位索要传国玉玺时,将传国玺“投之地以授舜”以示反抗。


    后来王莽“奉上皇太后玺绂”,让王政君成为新朝的皇太后,她也没拒绝。


    她只是反对王莽拆了她丈夫汉元帝刘奭的孝元庙,“令其官属黑貂,至汉家正腊日,独与其左右相对饮酒食”作为抗议。


    而王莽篡汉的最大倚仗,就是“知太后厌政”。


    厌政的实权太后,和厌政的昏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王政君要是完全厌政也就罢了,但汉哀帝刘欣死后,是王政君抢夺刘欣交给董贤的玺绶,立九岁的平帝刘衎为帝,将政务交给王莽。


    刘衎之母分明是太后,王政君却任由皇帝的倚仗被隔离在京师之外,分明也是为了独揽大权。


    夺权却厌政,秦念最厌恶这种掌权者。


    【刘邦:……】


    刘邦思绪极乱。


    他本以为问题出在外戚,可秦念此言分明是将问题归咎于太后无能。


    刘邦看向谋臣,却见张良、萧何、陈平等人都望着天幕,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


    “唉……”


    刘邦没有为难他们。


    他寿数无多,刘恒即位之后亲政之前,都会是皇后治理国政。


    谋臣又怎敢置喙太后干政之事?


    外戚、权臣……


    此时刘邦又想到霍光。


    辅佐刘弗陵刘询的霍光算外戚还是权臣?


    【秦念:刘秀,你以吕后危及社稷为由将她移出高庙——说实话挺可笑的,这是你执政生涯中最大的笑话。】


    【刘邦:糊涂!】


    刘邦当然得骂刘秀。


    秦念曾说“若无吕后治政,你朝或许早就亡了”,可见吕后于大汉有功。


    就算吕后有夺权之举,可刘秀之前的诸汉帝都未将吕后“移出高庙”,刘秀一个几百年后的汉帝又何故如此?


    王政君是有大错,但以此迁怒吕后,此后汉室的太后又如何肯为大汉尽心?


    【刘秀:我尚未行此事……此后也不会如此。刘阳刘炟,你等当移吕太后归高庙!】


    知道两个时期的吕后都在看着天幕,刘秀顿觉头疼。


    此事为吕后所知,危及的是他的先祖文帝!


    至于这一举动被后世视作笑话,刘秀也是脸上发烫。


    他知其缘由——


    后世并不在乎夺权的手段,也不在乎吕后违背高祖“非刘氏不王”的约定。


    吕后在任期间,“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她于社稷有着如此功绩,他却将其移出太庙,就是会被视作笑话。


    【刘庄:唯。】


    刘庄有心要为阿父辩解,但终究还是只说了一句“唯”。


    他注意到秦念隐瞒了一事——


    “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祇。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


    倘若吕太后得知此事,薄太后必危!


    【刘炟:唯!】


    刘盈时期。


    十二岁的刘恒连忙拜倒请罪:“母后!儿臣必会留下祖训,禁止后世子孙行如此大不孝之举!”


    吕雉冷眼看着天幕,任由刘恒跪伏。


    这刘秀既然是刘恒的后人,那就是刘恒的过错。


    伏跪着的刘恒不敢抬首,在得到太后的饶恕前,他也不敢起身。


    身在另一处宫殿的刘盈大惊失色,但刚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恒弟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请求他不要干涉。


    否则惹怒太后,恒弟的处境只会更加危急。


    ………


    七岁的刘恒同样跪倒请罪,却被吕雉扶起:


    “我儿无需如此。”


    吕雉深知此时她该做什么。


    陛下尚在,她绝对不能苛待太子,反倒必须表现得已经被刘恒的恭敬打动,视其为亲子。


    但稚子的哭声还是扰乱了她的心神,吕雉轻声安抚。


    吕雉看似没有迁怒刘恒,实则……也确实没有过多迁怒。


    一则秦念称后世以刘秀此举为笑话,可见后世依旧认可她的功绩。


    二则刘秀将她移出高庙,换言之刘秀之前的汉帝都没有这么做。


    刘秀此举,是因王莽篡汉,故而将重用外戚的太后视为“危及社稷”。


    三则……刘恒这两月以来的恭敬孝顺,她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