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走上前：“这个…”他瞥一眼在地上睡着的人，像西伯利亚席卷而过的冷空气，“我会解决。”目光转向宋隐溪时，黏糊的夏风又重新笼罩大地。


    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感觉我要得空调病了。]


    [害怕，把暖气打开。]


    宋隐溪并没有把事情就此揭过，密封的酒撕开，飘出令人沉醉的酒气。他全身都懒懒放松着，唯有眼睛，像狐狸捕捉猎物一样专注，定定看他：“您也看到了，我真实的性格。”


    慢慢地，宋隐溪嘴角向下撇，垂下不安抖动的眼帘，喉咙堵塞，声音藏着湿润：“小白花只是人设。”


    [你好装啊。]321对他的演技叹为观止。


    蝉鸣阵阵，夕阳斜斜向西追去，两个人的影子一高一低，空气火辣辣的，刺得人睁不开眼。


    从未表现出的戒备和脆弱让顾怀玉心里发紧，锐眼捕捉到宋隐溪晶莹的汗珠攀岩蜿蜒曲折的发丝，狭长的眼尾被蒸出晕红。


    [怎么真给我开暖气啊。]


    “上车再说，好吗？”顾怀玉尽量放缓语气，打开车门。


    宋隐溪钻进车，自顾自将空调调到最低，对着脸吹。顾怀玉冷硬瞥向巷子里的躺影，动了动嘴。他跨坐进车，身体自然向宋隐溪倾斜，默默将空调向上调两度。


    “抱歉，在酒吧门口他的行为怪异，又担心随意发问会打扰你日常社交，未经你的允许擅自跟上来是我的错。”


    顾怀玉的手在膝盖上反复上下点落，紧接着又说：“我必须坦白，早在决定资助你之前就调查过你，了解过你的身世。如果你想说，我会认真听。”


    “所以看到你干脆利落的动手，我不意外，也很欣慰。至于不是问题的性格问题…工作和生活表现性格不一样很普遍。”虽然我更想见到你生活中的性格，他心想。


    [总裁你ooc了，从来没见过他说这么多话。扣人设分！]


    [对，就这样继续心疼你。]


    宋隐溪沉默两秒，没有动作。忽然塌下肩，向后靠，头倚着车门看着顾怀玉。顾怀玉看他终于放松下来，松了口气，像是有点被他湿润的专注的眼神灼伤，稍错开脸。


    “…其实我父母在我小的时候感情还很好，对我也很好，即使我执意把弟捡回家，那时虽然还不是弟弟，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摸我的头，让我俩好好相处，那时候，还是很幸福的。”


    “…没有报警吗？”顾怀玉滚动喉结，微微蹙眉，缓缓向右伸手，又顿住，不敢向前。从温暖的天堂掉到寒冷的人间，什么感受，他想都不敢想。


    宋隐溪微挑眉：[犹豫就会败北啊总裁。]


    [果断就会白给。]321戳穿他。


    “报警了，当时我弟年纪太小，又发了高烧，什么也记不得了。警察也没有找到，那时候…”宋隐溪耸耸肩看似和平常一样，表情却落寞。“这里还是穷乡僻壤嘛，警察尽力了，大家也没什么法律意识，稀里糊涂就把弟养着了。”


    顾怀玉克制自己不要做出冒犯的动作，虽然现在的他只想把宋隐溪拉入自己的羽翼，把他经受的痛苦全都抚平。顾怀玉犹豫两下还是问出了：“…你怪他们吗?”


    宋隐溪摇摇头，脸色轻松，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他眼神中藏着的不易察觉的悲伤：“不怪，也不后悔捡了宋有缺。”


    [上哪再捡一个聪明上进且乖巧的老板。犹豫就会败北，果断不会后悔！]


    “我可以…”顾怀玉沉着脸，开始盘算着该如何…


    [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基本义务。]321开始普法。


    “没必要，而且，他们都明说不要去找他们了，我干嘛自讨没趣。我俩也生活的很好，大家都很好，很照顾我们。”宋隐溪重新打起精神，朝顾怀玉露出自己真实的笑，没有低的眉，乖的眼。


    算了，顾怀玉心想。


    系统：[支线剧情点：接近总裁（已完成60%）]


    [果然心疼是第一动力吗，刷那么久这次最多。]


    “谢谢叔，如果没有你，我绝对没有今天。你帮助我良多。”宋隐溪挂着坏笑，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什? 什么? ”顾怀玉错愕，定住，大起大落。听腻年少有为等恭维的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叔，前三十年从来没有过的年龄焦虑容貌焦虑全都找上门来。


    “哈哈哈！”宋隐溪笑得前仰后合。


    [欢迎来到感动世界十大人物会议现场，让我们来询问一下当事人低情商行为究竟为哪般。]321举起话筒。


    当事人宋隐溪脸上被打上马赛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就火了，被打的。]


    顾怀玉叠起双腿，双手交叉放置在小腹上方，无奈偏头，看着宋隐溪眼都笑出泪，他的心被泪浇了个透彻，有些软：“好，下不为例。”


    “去拂水园用餐?他家的菜你应该会喜欢。可以再打包一份给你弟，顺便好好聊聊资助的事情?”顾怀玉眼底温柔。


    “我都可以，你安排。”宋隐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高级餐厅，只顾着仔细搜索自己的脑子，突然想起。


    [我的咖啡！姐姐给我的免费的咖啡！]


    [不要想你的咖啡了，放心跟着我们总裁，他不会亏待你的。]


    只能让经理拿走了，宋隐溪在心里默默流泪。


    “去拂水园。”顾怀玉被温柔砸碎的眼重新结成冰面，看着后视镜，抬高下巴，吩咐，前座默默驱车跟着宋隐溪一路，始终没有任何声响的司机忙移开眼，在内心嘀咕，我要不要说好久没见老板这么开心过了。


    沿着曲折的走廊，四周流水潺潺，弥漫着水雾，空气清新，几尾锦鲤在池中悠闲摇着红纱。


    “老板，还是老样子吗?”服务员轻声说，刚要泡茶，被抬手制止。


    “不，让他看看。”顾怀玉以沸水润壶，动作不紧不慢，一套花里胡哨的动作，茶水从壶嘴倾泻，茶香肆意。递予宋隐溪，茶叶在杯中沉沉浮浮。


    宋隐溪双手捧杯，身子向前舒展，吹吹滚烫的茶水，盯着顾怀玉又添了几道菜。


    [可恶，价格很可，我很恶（饿）。]


    “弟现在在家吗？”


    “嗯。”宋隐溪面上不显，内里舌头被烫的想伸出来散散热。


    “先打包一份给弟吧，地址?”


    宋隐溪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嘶，他不知道吗?]


    顾怀玉以拳掩面，咳嗽一声，自然躲避他的视线。


    “先做一份送到这个地址。”顾怀玉又重新摆成游刃有余的姿态。


    服务员遵守职业道德，并未多说多看，一出门，脸上立刻涌起惊涛骇浪，见鬼了，我以为老板即使老房子着火，也只会换个新房子呢。她使劲摇摇头，你糊涂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卸载小说软件。


    “弟弟的身世，需要我去查吗?”顾怀玉喝了一口茶。


    “就麻烦叔叔了。”宋隐溪喝了一口茶。


    [可千万别查到啊。]


    [宿主放心，不到剧情点发生的时候是查不到的。]


    一时间，室内啜茶声不断。


    [还挺有节奏感。]宋隐溪又喝一口。


    “资助的事…”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谢谢叔叔为我考虑，但是一点要求都没有吗？”宋隐溪似乎永远带着笑的狐狸眼微眯，意味深长扫他一眼。


    “没有，你好好学习，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秘书从门外进来，裹起一阵风，弯腰把文件递给顾怀玉。“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两人都对顾怀玉真正想要的东西心照不宣。


    “酒吧的工作，要不要辞了?”顾怀玉状似无意地提起，“即使我已经从朋友那把酒吧买下来，但是，总会有些不长眼的…”他想到那个醉汉，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又很快消失不见。


    [虽然你是故意的，但是总裁这么爱的吗？]321啪啪打脸。


    [多看点小说吧，求你了。]


    “嗯。快开学了，也要专心学习。”宋隐溪已经不需要再靠酒吧工作刷总裁数值。


    顾怀玉听到想听的答案，满意地说“我会通知经理，你好好学习。有什么问题就和我交流，什么都可以…”


    [暗示我? ]宋隐溪撑着下巴，并拢的四指遮掩住他微翘的嘴角。


    [明示你。]321弹起古筝。


    ——————


    树叶被大风刮的哗哗作响，枝条反复抽打窗户发出哐哐声，窗户在内也无法松气，绷紧着被打开，嘶哑声连带风霎时停止的呼吸声贯穿室内丝毫不流动的空气。


    黑暗中，狭小的屋子很静，墙面发灰，只有宋有缺站在窗前死死盯着楼下的眼白稍有亮色，短促的睫毛细细地颤，黑沉的瞳孔激烈地抖，嘴愈发的平。


    他在心里默数哥上楼所需的时间，一秒两秒三秒…脚步声，近了，咯哒，咯哒…钥匙咔嚓插进缩孔，干涩的，沉重的。


    “怎么不开灯?”宋有缺毫无所觉，啪嗒打开灯，脱鞋，放钥匙，迫不及待飞向沙发，惬意瘫住。


    [饭真好吃啊。]宋隐溪砸吧嘴。


    [都说了我们总裁不会亏待你的。]321替他擦擦嘴。


    宋有缺眨眨晦涩的眼，随手抹过被光刺痛出的泪，重新挂出乖巧的样子，挨着哥坐下，胳膊叠着胳膊。


    “怎么这么热?”宋隐溪疑惑，伸手摸摸弟已经不像从前那般，逐渐脱离青涩的小臂。


    “可能是因为刚刚洗了澡吧。”宋有缺感受着麻痹的右半边身体，滚动长时间未开口，滞涩的喉。手自然覆盖住宋隐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哥的手有点凉，跟我的不一样。”


    他深呼吸，差点迷失在哥的温香里，捞住魂，闲聊一样开口发问。


    “…刚刚…那个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啊?哥…晚上就是和他一起吃饭的吗?可惜了，我本来还打算做哥最喜欢吃的菜的…”


    宋有缺失落地半敛住眼睛，视线向右窥。


    “嗯，顾总，之前在酒吧里就很照顾我，现在还资助我们上学，大好人啊！真社区送温暖来了。”


    宋隐溪感慨，热意让他的手冒汗，不适地想抽回手，一下子没有抽动，诧异转过头。


    宋有缺收紧左手五指，轻轻圈住哥的手背，皮肤接触间已然传染成同样的温度，看着哥因为疑惑而略睁大的眼睛，转头而显露出的清晰下颚线，情不自禁想：哥疑惑的样子，好可爱啊。


    “哥去哪吃的，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以后我也带哥去好不好?”


    他讨好一笑，并未放开手。


    宋隐溪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也随他去了，倚着弟的肩软绵绵地说话。在家里，他的脑子总是会跟随身体变得疲懒。


    “好啊，加油。哥看好你…”宋隐溪用后脑勺蹭蹭他的肩。


    321很欣慰，大力赞扬宋隐溪：[哥不愧是哥，对弟真好。]


    宋隐溪眯眼仰起头，注视着掉落一块皮肤碎片的天花板，这个承载了他们二十年人生的家，缄默着和他们互相依靠，一直苟延残喘至今。


    他有点想笑：[不知道每次打击我的人是谁。]


    [我不是人，我是数据。数据说的话那能算根据吗？]


    宋隐溪闭上眼睛，腿随意翘在沙发上，好像随口说道：“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那是个下着大雪的冬天…”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警惕别人打感情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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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