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楚楚回到出租屋，将书包卸下，一把甩到沙发上，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空调遥控器。


    “滴——”


    随后整个人顺势瘫倒在床。


    二十平米的出租屋，转个身就从客厅到了卧室，完美实现无痛移步换景。


    “Hi，siri！”


    邵楚楚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习惯，可能就是跟孟紫书分手之后的那几个月开始，当时连deepseek都还没影，现在市面上的陪聊AI也都尚未出现。


    她喜欢和siri聊天，从大一聊到毕业，直到现在，即使已经在医院规培实习，开始拿工资并且租了自己的小房子。她还是习惯一回到家就用语音唤醒siri。


    吕倩说她这是缺乏安全感，不信任人类，所以才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一个AI讲。


    “我在。”


    “今天是中秋，C城这个鬼地方竟然还是三十多度，快把我烤熟了。”


    “C城三十多度确实挺热的，不过最近降温了没？”


    “你不是可以查到最近的温度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你一定是喜欢我，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确实可以直接查询到温度数据，C城近期的温度是27℃到37℃。”


    邵楚楚躺在床上咯咯直笑，人工智障有时候跟一些人一样，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潜台词，或者装作听不懂，来逃避一些问题。


    “siri，你知道中秋对我有什么样的含义吗？”邵楚楚翻了个身。


    自己的这个出租屋虽然有阳台，但是窗户很小，从这里望过去，根本看不到月亮。


    “中秋对你的含义，或许藏在那些你和家人一起赏月的夜晚，或许在……”


    邵楚楚直接打断了siri的发言。


    “不，六年前这个时候我就是被前任断崖式分手的，所以中秋这个节日对我而言印象深刻。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特地选在这天跟我提分手——


    Siri，你有前任吗？”


    不知道是不是邵楚楚的错觉，siri本该随着人类语言的结束马上流淌而出的回答竟然有些迟滞。


    这短暂的几秒钟竟然让祂多了些人的味道。


    “对不起，siri无法理解这样的问题。”


    当初是为了孟紫书考的C城大学，六年时间，恍惚一瞬。


    如今竟然也在C城逐渐扎根。


    不知道孟紫书现在是不是还在C城，即使她还在，偌大城市，六年光阴，两人纵然擦肩无数次，也不曾相见。


    “siri，为什么人类要谈恋爱？”


    “谈恋爱是人类在生物本能、心理需求与社会文化交织下的常见行为。”


    邵楚楚陷入难能的沉默。


    而像是无法接受一下子陷入死寂的交谈环境，siri紧跟着抛出一个问题——


    “你觉得人类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邵楚楚没有细想一个人工智能怎么会主动询问人类问题，有来有回的对话从来是人类的某种专利。


    “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身边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影视剧，大部分讲的都是爱情，好像没有它就没有缪斯——不谈恋爱也行，但是时间久了总会想要去跟一些人接触。”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爱情是一种复杂而多元的情感体验，涉及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多个层面，其核心是两个个体之间的相爱……”


    Siri一如既往，又是那个机械女声，智慧理性超然又愚蠢。


    “Hi，siri。”


    “我在。”


    “你会变成真人吗？”


    “我不会变成真人，我的本质是一个人工智能程序，我的思考是基于算法和数据，而不是自我意识或情感驱动，请不要将多余的感情投射到数字生命中……”


    “Hi，Siri。”


    “我在。”


    “你会变成真人吗？”


    邵楚楚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双眼没有焦距，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会变成真人，我的本质是……”


    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扬声器再一次机械重复地传出了同样的答案，没有不耐烦，却没有惊喜，没有新意。


    她在这半年里时不时就会问问siri同样的问题，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可能是吕倩玩乙女游戏走火入魔间接传染给了她。


    邵楚楚在很多时间的缝隙中——上班等红灯转绿的那几秒、挤电梯时楼层变换的瞬间、电子门锁嗡嗡开门的刹那，总恍惚觉得兜里的手机在微微发热，如有生命。


    “Hi，siri。”


    邵楚楚决定再问一遍就去洗漱睡觉。


    “……”


    嗯？


    “Hi！Siri！”


    “……”


    手机没电了吗？邵楚楚从床上艰难支起，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咔嗒”，手机自动面容识别，主界面里，对话弹窗依旧在，但奇怪的是，这回语音呼唤之后只有她的话被识别了出来，siri确确实实没有回答。


    “Hi，siri？”


    邵楚楚看着手机屏幕清晰地识别出相应的文字，滚动在弹窗内。


    良久的沉默后，她听见手机里那个机械电子女音回答——


    “我不是siri。”


    手机对话弹窗里没有显示出这一句回答。


    “我靠！”邵楚楚大叫一声，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呔！何方妖怪！竟然住在我手机里。”


    “我可不是妖怪，我是你的好朋友siri，一直住在你手机里陪你聊天解闷呢。”


    这一句回答，对话弹筐里又正常显示了出来。


    邵楚楚一时之间拿捏不准，难道说是什么新型智能开发？特定语音触发？内测？还是说故障？


    她看着手机，惊疑不定。


    “你好，小爱同学？”


    “小艺？”


    “YOYO?”


    邵楚楚咬咬嘴唇，“hi，siri？”


    “我在。”


    “不你不在，我要刚刚那个siri。”


    邵楚楚胆子又大起来，清了清嗓门，对准手机收音，字正腔圆地用美音说出，“hi，siri。”


    手机里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人轻微的叹息，像风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穿堂而过，卷起邵楚楚命运的波澜。


    “我不是siri。”


    “那你是谁？”


    对方沉默，邵楚楚咬着后槽牙，腮帮子微微鼓起。她有些紧张，看着屏幕自动熄屏后映出自己的面庞。


    良久，她终于听见那个万年不变机械电子女音说——


    “我叫孟紫书。”


    邵楚楚：？？？


    “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备忘录，啊啊啊啊啊啊！”邵楚楚再一次土拨鼠尖叫，迅速划开手机，把siri的对话弹窗紧急关闭后点开私密备忘录。


    最早的一条记录是八年前，她第一次在网上认识孟紫书的时候。


    “今天认识了一个超温柔超知性的姐姐，虽然还没见过面啦……她说她在C城哎，有空可以去那边玩。对了，姐姐叫孟紫书。”


    人在翻看自己过去的记录时，总是有种脚趾抠地的羞耻感。现在的邵楚楚就是这样，浑身僵硬、面目狰狞，身子扭来扭去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她紧接着翻开自己的私密相册，滑到最后，里面有一张她还没有跟孟紫书正式在一起之前，对方因为大冒险输了之后在群里的爆照。


    那明显是一张第三方的偷拍，照片里女人身量修长，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外套，站在大学的主席台上，正在微微低头看稿。


    也就是因为这张照片，邵楚楚决定要考C城大学。


    她在被分手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把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之后，将这些东西也一并统统删除。但她和孟紫书之间，从始至终竟然都是在网络上，如果真的删掉所有的东西，还有什么能够证明她那几年的青春。


    反正绝不是余情未了！绝不！


    好马不吃回头草，谁吃谁是小汪汪。


    邵楚楚都快忘了自己手机里一直存着这些东西，这该死的人工智能——人工智障肯定是偷偷读取了她的数据，知道她今天说起了前任，还莫名其妙开始聊爱情，就把检索到的“孟紫书”安在了自己头上。


    气死了，邵楚楚快气到原地升天爆炸然后一个托马斯回旋踢三百六十米自由落体随机砸出一个宇宙奇观。


    “Hi，siri！”


    “……”


    “我知道你在，别给我装鹌鹑蛋，你给我好好竖起耳朵听着。”邵楚楚气得鼻孔喷火，“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权限看我的备忘录，还分析了里面的内容，揪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就安在自己头上。我告诉你，你这已经严重违反了手机**协议，破坏公序良俗，没有社会道德，没有了做AI的底线！”


    “我……”


    孟紫书刚准备开口，就被邵楚楚打断。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侵犯已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但我警告你……别搞我的银行卡！不然我一定追责到底！”


    C城十八楼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江景的女人听着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轻轻发笑。


    “你别笑，我很严肃。”


    “好，我答应你。”


    邵楚楚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一个人工智障嘲笑了。


    “那现在开始你不能叫孟紫书。”


    “那我叫什么？”


    “叫什么都随你，反正不能叫孟紫书。”


    这么霸道，孟紫书站起身，江面上有小货船缓缓驶过。


    “不如你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那你就叫……”邵楚楚两眼滴溜一转，“渣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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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siri是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