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庄园的夜晚，比魔法部最深的档案室还要寂静。汤姆卸下了阿布拉克萨斯的伪装，变回自己，却感觉比扮演他人时更加疲惫。他径直走向卧室，目光死死锁住那面威尼斯银镜。


    镜面平静无波，只映出他苍白阴郁的脸和身后床上沉睡的、真正的阿布拉克萨斯的躯体。挫败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看着我……”他对着镜子低吼，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沙哑，“阿布！让我看到你！”


    他再次举起魔杖，不顾灵魂深处传来的抗议和空虚，强行凝聚那些破碎的快乐记忆。脑海里闪过阿布在圣诞夜微醺的笑容，在狩猎游戏中赢得赌注时得意的眼神，在他研究黑魔法时皱着眉提醒他小心的样子……每一次回忆都像在撕裂他本就残缺的灵魂，但为了那微乎其微的联系可能，他甘之如饴。


    “Expecto Patronum”他几乎是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对温暖的理解。


    几缕比昨晚更加稀薄、几乎透明的银色雾气从魔杖尖端挣扎而出，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空中徒劳地扭动了几下，便消散无踪。但就在它们彻底消失前，他颈间的共鸣之石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急切意味的灼热。


    镜面应声而变！


    景象稳定下来，是在那个红眼疯子的藏书室。他的阿布拉克萨斯背对着一个高大的书架，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镜子碎片，正对着碎片飞快地低语。他依旧穿着那件墨绿色的短睡袍，但神情不再是全然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我不管你看没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里德尔，把那些画面从你脑子里给我扔出去！”阿布拉克萨斯对着碎片咬牙切齿，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窘迫和怒火，“重点是我找到了方法！龙皮笔记是完整的，关键在于‘锚点’和‘同源灵魂’的共鸣！你需要变得完整，汤姆！你的灵魂必须被补全，我才能借助共鸣之石和心灵之石的力量定位并返回！”


    汤姆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要将脸贴在冰冷的镜面上。“怎么做？”他无声地嘶吼，明知道对方听不见，“告诉我怎么做！”


    镜中的阿布拉克萨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语速更快，更加清晰：“听着，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强烈引动你灵魂本源波动的契机！生日……或者……或者当你强烈地、纯粹地渴望‘完整’，渴望‘回归’本身，而不是任何外力的时候！你必须自己……”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将镜子碎片塞进睡袍的某个褶皱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一种略带茫然的平静。他转过身，看向藏书室门口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顺从？


    汤姆愣住了。这不是他的阿布。他的阿布不会有这种……近乎认命的眼神。


    然后，他看到镜中的阿布拉克萨斯抬起手，轻轻拂过书架上一本关于高级魔药学的厚重典籍，动作轻柔得近乎……怀念？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一种与阿布拉克萨斯平日截然不同的、沉静的语调：


    “他以前……也喜欢在这本书里做注解……”


    汤姆如遭雷击。那是谁？！那不是他的阿布在说话！


    镜中的“阿布拉克萨斯”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警惕，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再次拿出镜子碎片，急促地说：


    “刚才不算！听着，汤姆，这个身体里……不止有我。还有‘他’！这个世界的阿布拉克萨斯！他在沉睡，但偶尔会……影响我。他不想醒来面对那个疯子。”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烦躁，“梅林，这感觉真是糟透了……像个共享宿舍，而且舍友还是个长期抑郁的！”


    就在这时，镜中景象突然开始剧烈晃动，仿佛受到了强大魔力的干扰。阿布拉克萨斯的脸色一变。


    “他回来了！那个红眼疯子！记住我的话，汤姆，补全你的灵魂！这是唯一的……”


    镜面猛地暗了下去，再次恢复成普通的镜子。


    汤姆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信息量太大了。阿布找到了方法，但需要他灵魂完整。那个身体里……还有另一个阿布拉克萨斯，一个选择沉睡、不愿面对伏地魔的、这个世界的阿布！


    “阿布……”他喃喃道，目光落在床上沉睡的爱人身上。所以，他的阿布，他的那个骄傲、张扬、连梅林都敢嘲讽的阿布拉克萨斯，此刻正被困在另一个身体里，不仅要与一个疯子周旋，还要与一个绝望的、沉睡的灵魂共存？


    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暴怒席卷了他。他的阿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补全灵魂……”汤姆咀嚼着这个词，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阿布拉克萨斯沉睡的脸颊。皮肤温热，呼吸平稳，但灵魂却远在另一个维度受苦。


    “你想要秩序，我给你秩序。”汤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你想要我完整……，那我就变得完整。”


    他不在乎灵魂完整与否，他从来只在乎力量。但现在，阿布需要他完整。这就够了。


    只是，如何补全一个被主动分裂的灵魂？龙皮笔记上没有记载，现有的所有魔法理论都视其为不可逆的伤害。这似乎是一个死循环——他需要完整的灵魂才能唤回阿布，但唤回阿布似乎又是补全灵魂的可能契机？


    汤姆直起身，眼神恢复了冰冷的锐利。没有他汤姆·里德尔做不到的事情。既然现有的魔法做不到，他就去寻找不存在于现有魔法中的方法。


    他转身走向书房，那里堆积着比魔法部禁书区还要危险的典籍。


    秩序，他要维持。阿布，他要夺回。那个红眼的自己……他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


    而在镜子的另一端，伏地魔庄园的藏书室里，阿布拉克萨斯靠在书架上，感受着胸腔里另一个灵魂传来的、细微的悲恸和茫然，忍不住低声骂道：


    “梅林最花哨的领结啊……这都叫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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