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前的她，满脸委屈，那种难受是演不出来的。


    她肯定是有苦衷，有误会。


    沉默许久，他转头说：“大嫂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救我爸，不能再浪费时间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他话音落下，护士长也刚好过来。


    “院长，顾主任，有什么事吗？”


    “你看那个柜子。”顾栩指过去，“摆放不符合医护规范，是谁动的？”


    护士长回答：“是这位家属昨天特意要求挪远的啊。”


    她抬手指了指程加暮：“注意事项也都给她说清楚了呀，有什么问题吗？”


    一瞬间，病房空气凝固了。


    程加暮脸色瞬间煞白，急忙辩解：“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位家属，你怎么不认呢？明明是你要求挪开柜子，还叫护工回去，说你自己可以照顾的。”护士长也急了。


    “当时是你们在打扫，我让你们挪开柜子打扫，谁知道你们忘了挪回去！”


    “明明是你说这个病人是你公公，你想在公公面前表现一下，求着我们挪开的呀！”


    护士长越说越冤枉：“当时看你可怜才帮你，怎么现在不认了呢！”


    眼看要变成罗生门，顾栩抬手制止了争执。


    他看向病房角落的监控探头，语气冷静：“VIP病房为保障患者安全都设有监控。既然各执一词，那就调取监控记录看看吧。”


    “行，我这就去。”


    程加暮彻底慌了神，她忘了这里面有监控。


    如果真的看监控，那她给陆父下安眠药的事也瞒不住了。


    不过几分钟，护士长拿着平板回来。


    正要调取监控时，陆俨之一把抽走平板。


    “我说了，没必要查！”


    他声音沉冷，意图明显——


    他要硬保程加暮，不惜撕破脸。


    “哥！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挪动了柜子吗？”


    “俨之，看个监控而已，清者自清。”


    “......”


    病房里空气凝固。


    “陆俨之。”沈霜上前一步，“你怕什么？是怕监控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让你的大嫂下不来台吗？”


    “沈霜，你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沈霜寸步不让，“你亲爸还躺在这里，你身为儿子，不但不追究，反而阻挠？你的孝心就是这么做给人看的？”


    陆俨之被噎得脸色铁青。


    他看着满屋长辈和抢救中的父亲，内心挣扎——


    如果监控真拍到什么，加暮就完了！


    院长连忙解围：“顾医生，床头柜的事让他们私下再去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才愿意去做手术的？”


    陆美珊连忙说：“对对对，顾医生，只要您肯救我爸，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顾栩淡淡扫了她一眼：“我的条件很简单——请这位女士来和我谈。”


    他指了指身旁的沈霜。


    陆家人瞬间炸锅——


    “求她？！”


    “对，只有她。”


    陆母连忙催促：“小霜！你快去求求顾医生啊！”


    陆美珊也变了脸色：“沈霜，你傻了吗？快去说句话啊！”


    叔伯也都凑上来：“现在是你给陆家做事的时候了，赶紧说话啊！”


    沈霜看着这群刚刚还在往死里打她的人，只觉得荒谬又恶心。


    他们凭什么？


    凭他们脸皮更厚？


    她凭什么要帮这群人？


    就因为那可笑的陆太太的身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陆俨之。


    “想让我求情？可以。”


    “陆俨之，你——跪下来求我。”


    沈霜话音落下，走廊里瞬间炸开锅！


    “沈霜你疯了？！让俨之给你下跪？！”


    “你个毒妇！这是你公公！”


    “我们陆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


    陆家人群情激愤，恨不得再次冲上来撕了她。


    陆俨之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沈霜。


    他陆俨之，堂堂陆氏总裁，怎么可能给这个女人下跪？！


    就在这时——


    “噗通”一声！


    程加暮竟直接跪在了沈霜面前，眼泪瞬间涌出。


    “小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有不满都冲我来，我给你跪下！求求你，求求你跟顾医生说说，救救爸吧！那是一条人命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你要恨就恨我，要打要骂都冲我来，我绝无怨言！但爸等不了了啊！”


    这一跪，直接把陆俨之的心都哭碎了。


    他猛地冲过去想拉起程加暮：“大嫂！你起来！不要求她！”


    程加暮却固执地跪着不动，只是伤心地哭。


    院长也看不下去了，叹息着开口：“沈小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终究是条性命啊。如果能救，还是......”


    沈霜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愤怒指责的陆家人。


    宁死不跪的陆俨之。


    跪地表演的程加暮。


    还有和稀泥的院长。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和讽刺。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轻轻拉了拉顾栩的白大褂袖子。


    “顾师兄，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师兄，”她声音很轻，“我知道你的原则，也谢谢你为我出头。但是......救吧。”


    顾栩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想清楚了？他们不值得，而且那个情况，救活了也只有一条命，对患者来说，也是很痛苦的事。”


    “我想清楚了。”沈霜语气平静，很是释怀，“陆家人是不值得，但躺在里面的，是一条命。我是恨他们，但我不能成为见死不救的人。我的愤怒，不应该用一条人命来赌气。”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今天这闹剧让你看笑话了。不过师兄，无论结果如何，我不怪你。”


    顾栩深深地看了她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极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等我。”


    说完，他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权威：“患者当前情况马上汇报给我，准备进手术室。”


    看着顾栩消失在抢救室门口，沈霜靠在墙壁上，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守住了自己做人的底线。


    可是程加暮的事......


    刚刚那一跪，怕是让陆家彻底接纳她了。


    以后，陆父不管是死是活，他们都会把这件事怪在自己头上。


    她必须找到证据，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