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愿自由

作品:《她的遗物们

    暑假之久,许自由每当前往图书馆都会想起那天的那个女生。


    她怕她失约,她怕她遇不见。


    纸条或许在那天凌乱的风中随风荡漾去了,许自由没去追拿回来。


    “随她而去吧。”


    *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在时代年久的铁门上响起声音,似年迈老人在低声咳嗽。


    随着呲啦一声,先是防盗门的声音,随后再是铁门。再然后,门框下站着许自由外婆。


    “囡囡来啦?快进来,囡囡自从你被爸爸妈妈接回家后,你都一年没来外婆家了,快进来做。”外婆很热情的让许自由进来坐,随即关上门对着客厅沙发上的外公大喊道“老头子,囡囡来了,别看你那破比赛了!”


    许自由外公看见许自由来了,就连忙把她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


    “外公在看什么呢?好看吗?”


    “世界杯,囡囡啊这可太好看了!”


    “能不好看吗,一天到晚就盯着电视。”外婆随着客厅里的谈话中也插了进来。


    家里其乐融融,仿佛那个冰冷又疏离的家不属于她。


    梨月的妈妈晚上临时有聚会,家里又没人照顾她。她妈妈只好把梨月送在了许自由的外婆家里。


    半夜。


    两个少女躺在同一张床上,墙边上的老式电风扇发出时代的声音,但却还能为燥热的夜晚带来一丝丝清凉。


    床边上的人微微扭动着,拿着空调被遮住自己的脸颊。


    许自由纳闷 “你怎么了梨月?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外婆?”


    许自由说着就要起床去呼叫隔壁房间的大人,却被梨月拉住手腕。


    她扭扭捏捏的说:“我那个好像来了,你有卫生巾吗?我怕弄脏床铺。”


    许自由听完后有点迷茫,询问梨月那个是什么?


    梨月稍微震惊了下:“你不知道那个是什么意思?就就是生理期啊。”


    梨月:“你难道没来过生理期吗?”


    许自由:“好像从来没有。”


    故事的最后是许自由裹了一件校服,就下楼去帮梨月买卫生巾了。


    闹剧结束后,梨月躺在床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天花板,但嘴巴还在念叨个不停的给许自由讲解生理期。


    “生理期是女生的正常现象,如果在这个周期内没有受精卵着床,那么孕激素水平就会下降。这时候,增厚的子宫内膜就没有用武之地啦,它会开始脱落,伴随着血液一起排出体外,这就是我们的生理期。”


    梨月一本正经的啰嗦,什么如果万一来的话饮食一定要注意,不能吃吃生冷、辛辣、油腻的食物……什么休息要充足,卫生要做好等。


    许自由发呆都发到北京去了,终于在马上要结束的时候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梨月你怎么比我外婆还啰嗦。”


    “因为我是啰嗦本嗦呢!我妈天天在家里说以前的那一批投胎到我身上了,天天唠叨。”


    梨月一夜多梦,许自由一夜未眠。


    在凌晨两点,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床头柜。拿出一瓶安眠药,往手心倒个三两颗,随后干咽了下去。


    回头确认一眼身旁的人有没有醒来,然后又把刚刚的动作反着来一遍,关上了床头柜门。


    她经常失眠,自从被接回家后没睡过一天好觉,都是靠药物来维持睡眠。她睡在储物间,储物间不隔音,半夜时不时传来吵架声与陶瓷碎裂声。


    许自由的父母都是小县城里面出来的,安定好生活后就把家里人都带过来了。许自由是被外婆偷偷带到清江市里来的,纸包不住火,被发现时外婆和他们还吵了一架。


    小县城安置不好,父母在中学时期是混混,但双方成绩都很好,年级排名。他们因为一场架而相识成伴,高中的时候双双辍学回家,为此少不了挨几顿打。


    等成年后,又欠下了一大笔债。


    那几年天天被债主追着,日子无奈,但没钱还。


    “今天催债的又来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我问问你,我们现在住的是厂里的房子,今天他们又来了又来了工作也没了,我们住哪吃哪?还有2万块是天价数目啊!”


    “唐蓉相信我,一定会有人欣赏我的画的,到时候我们买一个大房子,搬到市里去住,生一对兄弟,日子会美满的,相信我好吗?”


    要知道在那个时代,一万块钱是天亿数字。普通人家常常拿不出那么多。


    最后还是母亲妥协,拿了外婆辛辛苦苦攒的一万养老金,才勉强还清债。


    随后又从头开始,拼搏了几年后。一个夜晚犯下了错,生下了许自由。在许自由两岁时搬到了市里没几年又生下了弟弟,取名叶耀祖。


    一九几几年,人们还是有着重男轻女的印象。在许自由出生时发现是个不带把的,许父一下子就怒了,许母沉默不语。抱着老套的名字模板,许自由原名叶招娣。


    因为这个名字小学和初中时期都是咬牙挺过来的,常常被人嘲笑名字,甚至被取外号。


    不为别的,只觉得她招笑死了。


    儿童的调戏总归是带着恶意的,让人明明白白的知道。


    无助迷茫的酸麻爬上心头时,总会期待有人来助她一臂之力。


    像是老天伸出了一只援手,派了一个人下来拯救她。


    “我叫梨月,是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里面的梨月哦。你叫什么名字呀?”


    …


    因为她们有着羁绊有着友谊的红线,在顾及到自己的利益时第一时间是帮助她,却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远离她。


    说来也怪,缘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


    临近开学,许自由回了家一趟。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回来拿衣物,第二是回来拿户口簿。


    外婆在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把她叫进房间里跟她说,叫招娣这个每次委屈了她,让她改名跟自己姓。


    她同意了。


    拿完户口本正准备出门时,他们回来了。


    许母没好气的斜了一眼,嘴巴一撇:“你还知道回来啊,早点死外面算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拿出来!”


    许母说着说着眼光一瞥,发现了许自由手上的东西。


    许母上前一步想许自由从手中抢过来,但是被她牢牢攥着。


    拉扯过程中手上的本子掉了,等众人看清时已经晚了。


    “户口簿?叶招娣你要死啊?!好端端把这个拿出来干什么!”


    许父满脸恶臭指着许自由骂,说着就要抽出皮带来打。


    “我要改名。”


    “你个臭娘们还要改名?!谁才是你老子!我说不准改就是不准改!”


    许自由无视眼前发疯的男人,弯腰捡起地上的户口簿,想走出门。


    刚绕开走一步,就被人揪住了发尾。


    随后迎来的是一拳,许自由捂着脸踉跄了几步。


    “白眼狼,让你看看谁才是你老子!”


    随后把人拖到地上打,当然不是用手,他嫌脏,用的皮带,理所当然许自由觉得他的皮带很恶心。


    弟弟和妈妈回房间了


    一次又一次的逃避眼前的事实,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挨打时许自由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本户口簿,仿佛要把它塞进手心里。


    痛。


    太痛了。


    撕心裂肺的痛。


    昏迷的前一刻,她看见对门的梨月妈妈来了。家里门没关,敞开的。


    随后就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许自由再次醒来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病房旁边是外婆外公。


    外婆哭得泣不成声,一直在念叨。


    “都怪我啊囡囡……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勒?……”


    许自由微微转过头看着外婆,轻声细语的安慰:“不怪你外婆,我没逃出去,你看我这不是被救出来了吗?没事的。”


    病房门口,站着梨月。


    她妈妈去缴费了,她自己站在门口。


    不敢想象如果听到动静晚了一步的下场会是怎样。她知道她家里对她刻薄,嫌弃甚至恶心想吐,可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病房外的树叶缓缓飘落,落到了草丛里,与草丛共死同生。


    ……


    二○○六年八月,叶招娣正式成为许自由,许自由正式成为自己。


    在警察局里接过新身份证的瞬间,旧的身份证已被剪去一角,仿佛图片上的人消失了一般,永不存在,也永远不会出现。


    许自由把身份证小心翼翼放入自己离心脏最近的口袋里,接着便带着外公外婆走出了警察局大门。


    那个夜晚。


    “等我们囡囡拿到户口薄改名的时候,就叫许自由好不好呀?这可是我跟你外婆费尽心思想出来的,我们二老没学过什么大文化,那你如果不满意跟我们说,那我们就换一个名字。”


    外公躺在床上,带着老花镜,还握着一份日报。听到老伴跟孙女的对话不禁插了一句嘴,随后又将心思投入到日报当中。


    “外婆,为什么要叫许自由呢?”


    “因为啊,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我跟你外公希望你平平安安自自由由的,许不光光是你外婆的姓,也许愿这句话真的能在你身上呈现。”


    “好,那我就当许自由。”


    后来她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叫她为许自由,而家里那三位人也是不愿听的,也就随她们去了。


    *


    锦中又迎来一年开学季。


    中考出分那天,梨月考了六百零五分,许自由五百五十九分已多四分卡进了锦中。


    要知道锦中可是重点高中学院,好多人费尽心思托关系都进不来。


    梨月许自由两家人早早的到了学校。


    一进学校,梨月就拉着许自由往公告处跑,还迎来了她老妈的一顿骂:“梨月你别闹腾了,人家许自由才刚刚好,爱护一下人家。”没有提病这个字,不想让她太难堪。许自由尴尬的笑了笑:“没事的,我还能跑一下。”


    公告榜前面只有零零散散的人,但是高一名单却有足足的三大面。


    “自由快来!,让我来看看你我都在几班。”梨月跑到公告下面,用手指一个一个往下点着。


    “一班没有……二班没有……许自由快看我们都在三班!又可以一个班喽!”


    “你们俩这小崽子,到了一个班还是要和谐相处。缘分挺好的,初中三年也是一个班。”


    梨月妈妈和外公外婆不知什么时候整理好了东西走了过来,梨月妈妈打趣道两人。


    许自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公告栏第一的一个名字。菁厌,她的名字很特别,谐音叫惊艳。


    她的成绩也颇为惊艳,中考成绩是这重点高中的第一名。


    公告榜上还贴着她的学生照,她的气质看上去并不平凡,像那种电视剧里面的豪门千金,处处散发着一种高贵与傲娇。


    很不幸,两个人虽然在同一寝室但是却是在五楼。这代表着将近一年的时间每天都要爬十楼,上上下下的还可能不止十遍。


    梨月:“这就是腿与死亡的抗量吗……好强大……但我自认输。”


    一顿操作后,几个人搬着一大堆东西上到寝室。


    许自由扶着门边框,额头冒着冷汗,在”门口喘息着。


    她近年来身体非常不好,不是生病就是发烧。


    梨月则是立马挑选床位:“门口的?谁会要啊吵死了,还会暴露**。厕所的?这个没理由,会被臭死。”


    最后还是选了靠进阳台的床位,许自由下铺梨月上铺。


    为了防止被某些家长误以为没人,她则是立马把东西整理好铺床上。


    许自由喘息好就进来帮忙整理床铺了,她的东西并不多,不是一些被薅就是简单的生活用品。


    中午简单的在食堂里吃了个饭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与家人道别就要到班里报道去了。


    走之前,外婆仔仔细细的叮嘱:“记得跟老师说不要军训嗷,你这几天病象发作再加上你身体刚刚好一点,还有一定不能吃不吃早饭,一天三餐一定要做到……”后面就是平常家里人分别是老套的话语,听着很乏味,但是却又带着一丝新奇。


    “走啦许自由!”


    向前看,梨月在像她招手。


    她拥抱了一下外公外婆


    “我走啦,拜拜。”


    “好好上学囡囡!”


    “好。”


    随后转过头跑向了梨月,一起到班里。


    三人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她们渐渐被教学楼与树木遮掩不见,才恋恋不舍的走出校门。


    太阳当下,是炙热永恒的。友谊的心也是炙热的,带着微不可察的妙。


    一进班,梨月就许自由坐到了第五排。嗯,是个混水摸鱼的好地方。


    梨月刚坐下就左右转转去打交道了,不到几分钟后排的男生前排的女生都跟她混成一片。


    许自由动作慢吞吞的,她把书包放好然后就趴在桌子上。


    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她这大组第二排的女生似乎有点眼熟。


    可能似蝴蝶效应一般,那个女生正跟后排的同学讲话,感到视线就看了过去。


    对方的眼睛一亮,跟那些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跑了过来。


    “是你吧!就是那个不小心被我打掉耳机的那个女孩子!我找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好巧,我们在一个班,对了,这副耳机赔你。”


    桌子上出现了一盒崭新洁白的新耳机,旁边的女生又说道。


    “都是同班同学了那我们就交个好朋友呗?我叫陆甜,你叫什么。”


    “许自由。”


    “行,那我先回座了,有事我们再聊。”


    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了这个对话。


    陆甜刚走梨月后脚就扑向许自由。


    “这人是谁呀?不认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暑假意外认识。”


    --本章完